五公主这件事儿没传出什么风声,昨天昭王府宴客太出风头了,所以其他的小事就被这风头盖过,不怎么引人注目。
不过第二天刘琰看五公主一切如常,既没憔悴,也没有什么心事重重的模样。
可能她没把昨天的事儿放在心上,也可能她掩饰得好。
这种表面功夫宫里人人都会,唔,行吧,刘琰就不怎么擅长这个。她想隐瞒什么事儿就没怎么成功过,不管是母后、小哥、还是她身边一干伺候的人——现在还要再加一个陆轶,他们都能轻而易举看出她有没有心事。
刘琰觉得自己修行很不到家,尚需多历练。
曹皇后在处理一些宫里的杂务。
马上就是中秋节,这可是个大节日,轻忽不得。曹皇后处理起宫务游刃有余,一项一项分派安排有条不紊。
还有就是中秋前后宫里要放一批人出去,药罗和香罗也在其中。她们都已经找好夫家了,出宫就可以成亲。二十多岁才嫁人已经不算早了,实在不宜再耽误下去。曹皇后一人给她们备了一份儿嫁妆,刘琰也给了一份儿添妆。
宫中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有表示,比如陈嫔和王昭仪,就各有贺礼相送,听说她们在宫中还有交好的宫人太监也都有表示。
这份儿嫁妆可以说是十分丰厚了。
宫中的人来来去去,旧人去了,新人又选了上来。
英罗还禀告了一件事。
“娘娘,潘才人病势越发严重,水米不进,太医院的人去看过,就在这两天了。”
曹皇后点点头:“知道了,你安排就是。”
英罗应了一声。
潘才人要死了?刘琰都不太记得这个潘才人的长相了,仿佛是张瘦瘦的瓜子脸儿,个子不算高——其他的她就记不住了。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刘琰也没放在心上。
其实潘才人病重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前些日子正赶上四皇子要成亲,闵宏他们不愿意潘才人就那么死了,那太不是时候,不是给四皇子的喜事添晦气吗?所以一直让人用药吊着她的命,哪怕硬是灌药和汤水,也要保着她活着。现在四皇子顺顺当当成了亲,也已经迁出宫外去了,那潘才人的死活就无足轻重了。
银露轩那边心领神会,不再费心费力的维持潘才人的性命,药一断,潘才人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了。
银露轩旁边的福宁殿住了陈嫔、王昭仪,银露轩其实原来也是福宁殿的一部分,只是被隔了出来。
不过潘、邓二人住进银露轩以来,王昭仪和陈嫔两人就顺理成章的接手了管束这二人的职责。邓才人还算省心,潘才人却一直不认命,总是折腾,结果把自己小命都快折腾没了。
王昭仪也正听身旁的人禀报这事。
宫女翠娟小声说:“看样子是不成了,奴婢刚去看了一眼,怕是就今天的事了。”
王昭仪自己也是在鬼门关打过转的人,侥幸捡回了性命,现在听到潘才人已到弥留之际,纵然平时不喜欢她,也忍不住心中恻然。
“我……过去看一看。”
一边坐的陈嫔连忙拦阻:“你就省省吧,那屋子里净是病气,你去看什么?当心累着。这马上要过中秋了,你要再一病,那中秋宴你又去不了,多扫兴啊。”
王昭仪有些不安:“可这人年纪轻轻的……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陈嫔站起身来:“我替你去瞧瞧。”
这下轮到王昭仪不放心她了:“你还是别去了。”
“我身子好着呢,探个病算什么。”
陈嫔风风火火的,带着人就往后头银露轩去了。
银露轩地方不大,潘才人住东面,西面住的是邓才人。听到陈嫔过来,邓才人迎出来行礼问安。
“起来吧,潘才人怎么样了?”
邓才人缓缓摇头。
“知道了,我去看一看她。”
潘才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脸颊和眼窝都凹陷下去,半张着嘴,象是在用力吸气,又象是在嘶喊什么一样。
屋里气味很不好闻,药味儿,熏香也不住的腐臭味交织在一起。
这是死亡将至的预示。
哪怕陈嫔不懂治病的事,也看出来潘才人这是马上就要死了。她呼吸几乎都停了,胸口的起伏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陈嫔很快从屋里出来,问邓才人:“她……还说过什么话没有?”
邓才人轻声说:“三天前她还清醒过一次,说想回老家。”
陈嫔问:“回老家?她老家是哪儿的?”
邓才人神色凄苦:“其实她和奴婢一样,都是自幼就被卖了,哪里知道家乡在哪儿。”
陈嫔点了点头:“知道了。还说过别的没有?”
邓才人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邓才人轻声问:“潘才人……她的后事会如何处置?”
陈嫔看了她一眼:“她是身染恶疾,按着宫规,多半是烧化吧。”
邓才人面上露出不忍之色。
她们虽然不和,但好歹也是一起在御前伺候过几年的。潘才人落得这个结果固然大部分过失是她自己的,但邓才人也难免感同身受。
在宫里,犯错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一步走错可能就要丢掉性命。
曾经的春然,现在的潘才人,她们的今天很可能就是自己的明天,死了之后连个葬身之处也没有,没有墓碑坟茔,也不会有人祭祀供奉。
她低着着,默默的站在那儿。
陈嫔看出了她的心思,邓才人一向还算安分,陈嫔也愿意提醒她几句。
“好好的过日子,别总琢磨些不实际的念头。过个年,份位总会升一升,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
至于再多的,陈嫔也不会同她多说。
当初皇后娘娘要安排潘才人她们这些人的时候,给的出路可不止一条。当初她们要是愿意出宫,想来皇后娘娘也会给她们一笔钱傍身,不会让她们没着落。
但她们不愿意出宫。
既然留在宫里,那就要按着宫里的规矩活下去。不守规矩,那眼前的潘才人就是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