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计某姓计,不姓姬……”
祁山掌门大弟子计蒙计大师兄低头看了看沾着水渍的布履,很好心的解释。
苏婉之睡得眼前模糊一片,尚来不及擦眼睛,便看见眼前朦朦胧胧有个男人站着。
看不清样貌,但从身形依稀可辨是个清瘦的男人。
男人!清瘦!
根本没注意对方说的是什么,大脑仍旧不是很清醒的苏婉之瞬间便想到了姬恪,好吧……什么不恨啊淡了啊忘记啊根本都是她困窘时拿来自-慰的。
要是姬恪此时手无缚鸡的站在她面前,她直接上去就乱刀把姬恪削成片!
下意识,苏婉之的手顺着床榻边缘摸去,一直摸到桌面上,刀没摸着,反倒是抓住了一根银簪。
银簪就银簪。
握着凶器,苏婉之恶向胆边生,比划了一下,就准备朝着眼前模糊的人影狠狠掷去。
没想东西还没投出去,又是一道脆响,随即哗啦啦一地的水声。
这次落地的是个茶壶。
随后而响起的是一个极尽娇嗔的女声:“啊啊啊啊……你你你……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拿着我的银簪要做什么?”随机将娇弱的声音转向另外一个人,“计师兄,我不认得她的,你帮我把她赶出去好不好……”
魔音穿耳过,苏婉之一个激灵,醒了。
看了看手上握着的银簪,苏婉之彻底醒了……我这刚才是要干嘛?
顺着银簪,苏婉之又看向魔音来源也是她未来的同屋难友——邓小姐。
青丝如瀑,裙裾曳地,那一袭桔色长裙将邓小姐的身子裹成了球状,乍一看去,倒很像苏婉之爱吃的橘子。
“啊,计师兄,她还瞪我,我好害怕……”
说话间,橘子小姐十分瑟缩的向另一侧靠去,小鸟依人状。
苏婉之目瞪口呆,明都的娇小姐她也不是没见过,但还是头回见到如此无耻的理所应当的。
不过,也是这时,苏婉之才认真看起方才被她行凶的男子。
靛青色纱衣罩在身上,领口边和袖口都有细致的玄色纹绣,藏青丝带松松绾着如云乌发,眉目间是一种极致的俊朗,标准的剑眉星目,唇畔噙着淡淡笑意,若有似无。
若说苏婉之此时若有最讨厌的长相,那么这张脸一定位在其列——面无表情便面无表情,大笑便大笑,这种似笑非笑,看似很好相处,其实根本如隔烟云的长相……根本就是欠揍啊!
欠揍男子继续挂着欠揍笑容,不着痕迹的让开半个身子,恰恰好躲开了橘子小姐的投怀送抱。
而后他道:“邓小姐的院落看来并无大碍,那计某便先走了。至于这位小姐,若无猜错,应该是今日上山的苏小姐,今后她也将住在这个院中,希望两位能相处和睦。”
言罢,也不等邓小姐再说什么,转身便退出了院中。
此行此径,何等的欠揍何等的sao包。
身边的邓小姐捧着肉嘟嘟的脸颊,眼中迷离闪烁:“计大师兄真是太俊秀了,太完美了。”
苏婉之叹气转头。
邓小姐立即不乐意道:“哼,你叹什么气?计师兄可是祁山的支柱,不论武功相貌人品能力可都是一等一,你瞧他方才说话做事,多么的井井有条,多么的一丝不苟……”说着,像突然想起什么,语气一转,“我可告诉你,不管你是哪里来的,我早你三月住进来我就是主,就你这细胳膊细腿若是敢觊觎我的计师兄,我就……我就用笤帚把你撵出去!”
要她觊觎,至少也得她感兴趣啊!
苏婉之嘴角抽抽,为何这祁山上的人所思所想都如此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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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送来的仆役青衫,折了折袖口,总算衣服不显得那么宽大了。
除此以外,发来的东西里还另有一套换洗备用的衣衫,几个洗漱用的木盆,干净的毛巾,一本祁山山规手册,考虑到她是女子,还特地多发的一个收纳盒。
苏婉之本来就不爱带首饰,去掉耳朵上的珍珠耳环、手腕上苏夫人给的玉镯,再把头上绾发的玉簪取下来,乌润长发只用一根系带草草束了,整个人一下子都变得素净了。
多亏苏夫人的遗传,苏婉之本就生得不难看,平素的妆容也都是苏星帮她打理,这么一打扮,倒多出了些清雅的味道。
看着手册里附送的祁山地图里用朱砂笔标出的她要的扫地区域,苏婉之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这个后山的区域……是不是有点大。
边上的邓玉瑶——此时苏婉之已经知道对方叫做邓玉瑶,是个土财主家的女儿,因为在家里日日胡吃胡喝导致嫁不出去……咳咳,自然邓玉瑶不是这么说的,又因为家里和祁山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被自己的爹送上祁山,希望能受点祁山弟子勤奋修行的影响,稍微变得勤俭持家贤妻良母一点……
她见了苏婉之手里的地图,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肥肉都随之颤动,很是吓人:“你是不是得罪了给你分任务的?这么大块地,你就是扫上一年也不见得能扫完一遍。”
苏婉之卷起袖子,眯了眯眼睛:“你就这么肯定,如果我能做完呢?”
“若是你能做完,我就……我就告诉你计师兄的生辰爱好与平日爱去的地方。”
放下地图,苏婉之神情恹恹道:“不感兴趣。”
“喂,你……”邓玉瑶叉起腰,神色一转道:“那不然我就告诉你祁山的一个秘密之所,我保证会让你大吃一惊。”
苏婉之扬了一下眉,又低下去:“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鬼地方。”看了看天色,该是晚膳的时间了,手册里说这个时候可以到祁山的公共膳房里领取膳食,她伸了一个懒腰,“我先去吃饭了。”
邓玉瑶似乎还不死心,依旧在她身后道:“喂,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娘舅的三侄子的二表叔可是掌门……的贴身侍童,我这消息可是确确实实的,全祁山不会有超过五个人知道的,喂,你别走这么快啊……啊,今天有红烧肉,我的红烧肉!”
考虑到目前苏婉之还处于新人懵懂状态,对于祁山的认知实在是两眼一抹黑,所以她还是和邓玉瑶一道去了膳房,领取膳食的窗口里已经排了三四十米长,膳房中间是齐刷刷的一溜长桌和条凳,场面巍巍壮观。
邓玉瑶扭着胯,一摇一摆很是销魂的对苏婉之摇摇手指道:“女弟子是不用排队的。”
而后走到一个排队人寥寥无几的窗口,在一众男弟子歆羡的目光在施施然托起膳食坐到一边的卡座,卡座边的女弟子迅速四散转移开位置。
邓玉瑶依然毫无压力的在那些复杂的视线下把一块肥瘦均匀的红烧肉塞进嘴里,腮帮子一动一动对苏婉之道:“祁山什么都好,就是男弟子太多,太讨厌了,每日尽喜欢盯着人家看,没见过姑娘家长得好看的么。”
苏婉之顿时觉得……早知如此,她干脆一路问人摸过来算了,至少这样也比坐在邓玉瑶身边来得好……
端了饭碗,苏婉之默默找了离邓玉瑶颇远的位置坐下,虽说菜碟里只有少得可怜的几块红烧肉和一大把老奄奄的白菜,但是饿的饥肠辘辘的苏婉之还是很快把碗里的菜一扫而空。
心满意足的擦着嘴,正准备回去。
忽然有人如旋风般冲进膳房,口中大喊:“快快!都别吃了!二师兄出关又来挑战大师兄了,地点就在正殿前面的平台,大家快点去看啊!”
随着这一声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随之涌起。
“啊,真的假的?大师兄又要虐二师兄了啊!”
“二师兄真是我等的楷模,都输了两百八十二回了,还敢去挑战大师兄!当真勇气可嘉啊!”
“别说那些没用的!来,开盘赌了啊,这次二师兄能在大师兄手里撑几招啊?”
“十招!”
“切,这么不给面子,我赌十五招。”
“你们这什么眼力,我压五招!”
呼噜噜,犹如大风过境,只听见碗盘在桌面滴溜溜转动的声音,整个膳房人去楼空,鸦雀无声。
独剩下苏婉之一人安稳坐在桌前。
恍惚间似乎能听见膳房上空飞过一只漆黑的乌鸦,“哇啦哇啦”尖叫而过。
不过,很快连最后一人都不剩下了。
走到一半的邓玉瑶回折过来,肥手拽住苏婉之的胳膊,很是理所应当的道:“你还坐在这干嘛?还不快去看?这可是大热闹啊。”
再然后,苏婉之便被拖着到了正殿门前。
邓玉瑶的动作如风,她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
第一次苏婉之发现,体型在体力上的占得优势……也绝对不容小窥。
转眼朝正殿前的空地看去,已有两人傲岸的站在前方,甚是鹤立鸡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