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雪镜立于碎石间,风穿过街道,卷起浅金发丝,白袍蔓延着月桂叶,拂上烟尘中的几点余烬。
手指轻抬,指尖灰烬溃散了。
“也就是说,这个人的火焰羽赐先点燃了店铺,而后伤了护卫队成员,最后走投无路采取了自焚的极端举措。”
七园槿点头:
“不错。”
“那么我有一个疑问,”清雪镜注视着地上焦黑露骨的尸体,“按时间来算,本该燃烧时间最长、烧得最彻底的店铺,只是门面牌匾焚毁,内部甚至尚未引燃,而被火焰烫伤的护卫队成员也只是轻伤程度……”
“众所周知,同属性的羽赐亦有强弱之分,综上来看这个人的火焰羽赐并不具备强力的火属性魔力。”
七园槿注视着他,点头:“的确,强大的火焰羽赐会在一瞬间吞噬它所触碰的一切,很明显这个人的羽赐并没有达到此般水准。”
手指轻托下巴,清雪镜站在街道碎石间,白袍随风拂起:
“可这个人自焚的时候,他的火焰却似乎突然变强了。当时你发现对方突然自焚,想必非常吃惊,可反应时间再长也应该不会超过1.5秒。”
他缓缓抬起睫毛,露出浅金色眸底:
“试问低等级的火焰羽赐,如何能抢在圣天使的反应时间之前,如此迅速不留余地地进行自我焚毁?且烧得如此彻底,短短1、2秒内连皮带肉全数焚毁,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据我所知,自杀者中,能对自己下手得如此心狠惨烈的,少之又少。且同一种火焰羽赐,一边是长时间焚烧也并未彻底烧毁的玩具店铺,另一边是短短数秒烧成枯骨的羽赐持有者……”
“前后不匹配,自相矛盾。”
七园槿蹙眉:
“你的意思是……”
“火焰的质地不同。”清雪镜注视着她,神情凝重,“焚毁店铺的火焰,和烧死这名动乱者的火焰……恐怕不是同一种火焰。”
七园槿眸光一凛,压低了声音:
“你是说……他杀?”
清雪镜抬起头,望向狭窄街道两侧的房屋,风卷起金发,整个人笼罩于房屋投落的阴影之中:
“假使因为某种原因,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并且引发了骚乱……而有人不希望他出现,更不希望他被护卫队捕获,所以用强力的火焰羽赐抢先将其灭口,却因为这个人本身拥有火焰羽赐而很容易被人判断成自杀。”
他转身看向地上焦黑的尸体,喃喃低语:
“这个人身上……有什么秘密?”
“不可能,要在我七园槿面前杀人灭口而不留一丝痕迹,放眼爱伦伊斯还没几个人做得到。”七园槿语气笃定。
“那如果……”清雪镜注视着她,眸光凝重,“有人将羽赐的魔力结晶嵌入人体,再远程操控、适时引爆这枚结晶……是否能做到不留痕迹混淆视听?”
“别说了,镜,”七园槿打断他,“这种有违人道的事……爱伦伊斯不会存在。”
清雪镜缓缓摇头:
“你还记得去年京元区所发生的屠杀案么?关押进螺旋之塔的两只恶魔,同样是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和这次的案件十分相似……”
七园槿缓缓伸手按上他的肩,声音很轻:
“镜,那件事已经结案了。和街心花园的案件一样,追根究底是恶魔潜入所致,我们要做的是加强各侧门警戒,铲除恶魔族,才是终结祸根的关键。”
“你所说的羽赐结晶嵌入人体……确实有这种技术,但在爱伦伊斯,这是绝对禁止的,你我都很清楚。”
“即便真的有人在暗中做着这种禁忌之事,即便这次事件的本质真的是杀人灭口……我们也不能在明面上提出来。”
她注视着面前的金发少年,轻轻拍拍他的肩:
“镜,你才刚成年……很多事过于认真深究,只怕会引火烧身。”
“你明白我的意思?”
清雪镜看着她眼里的劝诫,缓缓垂下睫毛,没说话。
“镜——镜啊!”忽然有影子自上空洒落。
罗森贝一身青衣自街道上空降下,双翼收拢,看着这杂乱街道间席卷的浓烟、血迹,视线触及那具焦黑尸体,吓了一跳:
“我去!你俩在烧烤吗?这这这什么鬼?!”
七园槿看了他一眼:
“哟,你来干什么?什么时候也对我天水区的事情感兴趣了?”
罗森贝三两下蹦跶到清雪镜旁边,伸手亲昵地挽住他,眨巴眼:
“少臭美了老女人,我可是来找亲亲小镜子的!不然谁愿意来你这破事不断的地儿?”
迎面就是一个直拳过来,他灵敏地后仰躲开,扮出一个鬼脸:
“打不着!”
七园槿瞪圆了眼盯着他:
“罗森贝,我看你是皮痒欠收拾了!你再给我说一遍?!”
“咿咿!老女人发飙了!人家好怕怕哦?”罗森贝躲在清雪镜身后吐吐舌头,一脸欠扁。
忽然面前的“护盾”缓缓迈步朝前方走去,露出了后面躲藏的家伙。
“哎哎,镜?”罗森贝看着身前的“靠山”突然挪走了,抬眼见七园槿咯嘣咯嘣捏着拳头走来,一双眼睁圆了。
“哎呀呀呀呀——我错了!错了!哎呀老女人,不要打脸……!哎呀哎呀!”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在街道间响起。
清雪镜自街道碎石间走过,缓缓在地上那具焦黑的尸体旁边停了下来。
随着风吹散浓烟,火焰的余烬溃散,地上焦糊漆黑的尸体自浓烟中显露得更清晰了,散发出血腥焦糊的气味。
他站在那里,风卷起金发,纤长睫毛之下一双浅金瞳眸清澈通透。
忽然他怔住了,呆呆注视着那具焦黑尸体中的某处。
白袍及地,雪白羽翼垂于身后。
他缓缓蹲下身,迟疑着,伸手掀开了那一截破烂焦糊的衣衫。
露出一段蜿蜒细长的白骨,还粘连着漆黑焦糊的皮肉,一眼看去并不明显。
他呆呆看着,眸光惊异不敢置信,薄唇轻启,低沉的嗓音几乎听不清:
“这是……”
“尾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