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暮阳径自绕过她们,连蜡烛也没点。
当她坐在床上背靠着时,四道黑影已然站在原处没动。
她冷笑了下:“如今我的话已经不顶用了,是吗?”
初黎等人始终没吭声。
“你们杵这也没用,我是不会配合暗卫司的。犯我月扇坊者,虽强必诛。”黑暗中,是暮阳冷厉坚决的声音。
初黎她们神色一凛,知道这回暗卫司主“灭”触到了坊主的底线。
在紫微地宫里,所有人都以面具覆脸,是活在阴暗处的紫微宫人。摘掉面具后,他们穿行在大街小巷,即便擦肩而过也不知对方就是往日朝夕相处之人。
情报司却是个例外。在地宫,情报司的人一年到头神龙见首不见尾,司主更甚。然而,情报司寒笙司主与江湖敌意知晓坊暮阳坊主,尽管没有真凭实据,众人仍忍不住将两人联想到一起去,暗中行事时能避开尽量避开,生怕得罪了未来的紫微夫人。
月扇坊是暮阳的心血所在,灭此次突然潜入暗杀,无疑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现在还想她配合,简直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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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初黎照旧敲门进来伺候她洗漱,并未因昨晚之事而有所异样。
“坊主,千公子主仆今早已搬离暮离居。”
正梳理头发的手一顿,暮阳握紧桃木梳,却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初黎又道:“他们住进了夜馨居天字一号房。”
暮阳没有说话,倾身更靠近铜镜,摸上自个光洁的脸颊,已无半点疤痕的印记。
暮离居外,清原哈欠连连地靠在邢晏趣÷阁直的后背上眯眼。不料邢晏忽然往前迈外步子,她一个踉跄险些栽在地上。
急急稳住身子,见师兄作揖唤“暮阳坊主”,清原瞬间来了精神,跑上台阶对暮阳道:“赶紧的,就差你一个了。”
昨晚又恰逢清原值班,凌晨时邢晏过来替她,收到月扇坊来报,便顾不上回家休息,两人急匆匆赶来。
距玄丝绕初次犯案至今已经七八个月了,杀手灭始终未缉拿归案,金都百姓日日处于担惊受怕之中。清原最近觉得府衙大人看他们兄妹俩的眼神越发怪异,似乎是怪他们办案不利,破坏了府衙的威望。
一番盘问下来并无所获,清原有几分暗恼。
暮阳道:“杀手灭的案子不急于一时,等沉吟好些了你们再过来,至少能知道杀人动机。”
“如此便有劳坊主到时派人告知我们。”邢晏客气地抱拳,见暮阳微微颔首后,拉着还要再问的清原离开月扇坊。
大街上,清原装作不经意地瞥了凌月楼一眼,悄声问道:“师兄,这边咱们盯了好几个月都无异样,昨晚险些又出命案,我们是不是弄错方向了?”
邢晏有些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神情凝重,似乎在思考至关重要的事。
清原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天黑才醒来。她摸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走出房间,瞧见书房亮着烛光,于是去厨房煮了两碗面。
“师兄,吃面啦!我最拿手的青菜香菇面!嗯?你怎么在看师傅当年的卷宗?”清原端起自己那碗,边吃边看向他手里的东西,不禁吃了一惊。
邢晏放下卷宗,依旧是那副凝重的神情,问她:“你觉得庄槿是个什么样的人?”
“装正经啊!”清原想也不想道,“你看她表面上冷冷的,长了一张良家少女的脸!可她却是皇榜悬赏多年的盗墓贼,登封一带盗尽帝王古墓。不是说昨晚是她救得沉吟么,依我看,她这狐狸尾巴藏不了几天了!”
邢晏听后,暗暗点头,又问:“你知道她几岁么?”
清原咬着筷子尖想了想,“十九岁!没错,就是十九岁,我问过她!”
“十九岁?”邢晏复又重新展开卷轴,喃喃低语,“六年前她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呢……”
清原觉得他奇奇怪怪的,探身过去想要细瞧,邢晏却直接收了卷宗,扭头抱怨道:“你怎么才醒?饿死你师兄我了,把我的面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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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沉吟伤势好转。他正与替他诊脉的千行道谢,慕清风进来对他说:“书呆子,大家都在院子里等你,你确定可以吗?”
沉吟默了会,点点头。
千行说:“切忌情绪起伏,你的伤未及心脉却伤及肺腑,仍需静养。”
院子里有张石桌,暮阳、邢晏、清原坐着,庄槿面无表情地靠在一株杏花树下。千行从柴房里出来,直接离开了应答所。
清原眼珠滴溜溜地看向边上若无其事的暮阳,八卦心思刚起,却见暮阳一记淡漠的眼神扫向自己,兴致瞬间被打压。
瞧见慕清风扶着沉吟出来,清原立即摆好姿态准备盘问。
“灭为何要杀你?你一介白衣书生怎么会得罪他呢?”清原边问,边提趣÷阁准备记录。
沉吟道:“我不知道。”
清原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个书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居然这么不配合。
邢晏道:“灭不会无缘无故潜进月扇坊来暗杀你。”
要知道,月扇坊的夜馨居可是住着十来位曾参与白子湖血案的江湖前辈呢!灭要报仇该直接闯夜馨居,而不是冒着暴露的风险来杀他一个文弱书生!
沉吟低着眼,春日的阳光照在他重伤初愈的脸上,白得能直接透出皮肤下细小的血管。
“他这次暗杀失败,肯定还会有下次。沉吟公子,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邢晏打量着他神色,又道。
沉吟还是摇了摇头。慕清风拍上他肩膀,用力握了握,算是宽慰。
却听暮阳道:“月扇坊不留底细不明的危险人物,你既不愿说,我们也不强求。但你要清楚一件事,以你手无缚鸡之力的单薄身躯,一旦离开月扇坊,必死无疑。”
掌下的肩膀微微一颤。慕清风轻轻拍了他一下,勾着嘴唇暗笑:他的暮儿说起话来果然够狠!
暖风吹过,带来丝缕杏花香。
在众人或担忧或等待的目光下,沉吟终于缓缓开口。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惊住所有人。
他说:“我本北梁坡岑熹园的少公子,岑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