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子鱼被宫女带到晋王太后面前。
晋王太后拉着她在身边坐下,说了几句别人听不到不疼不痒的话,又亲手喂她吃了几粒蜜饯。
下方众人望着主座上的两人面色各异。
晋王太后扫了众人一眼,十分满意大家对窦子鱼的好奇反应,拉着窦子鱼做足了戏才扶着她的手臂退席离去。
窦子鱼扶着晋王太后,从观澜阁直到慈宁宫。正殿关上门,屋里只剩晋王太后、福海和窦子鱼、若芳四人。
晋王太后拉着窦子鱼的手,仔细端详她的模样,神情似乎颇为满意:“果然是人靠衣装,穿上这身玄色倒是有了几分王子的气度。”
福海在旁道:“主要还是前两日太后娘娘教导得好。”
晋王太后笑起来:“哀家从小就觉得玄色最好看,什么红啊黄啊都比不上玄色称人。”
赤色是天子家颜色,黄色是晋王室颜色。
晋王太后敢这样说,福海却不敢应和了。
笑过了,晋王太后问福海:“萦华宫那边有动静了?”
福海躬身凑到晋王太后身边耳语:“...您是没瞧见陈奉当时的表情...吓得都呆住了...”
窦子鱼站在下面只能隐约听到一些词句。
晋王太后又问道:“下面人都交代好了?”
福海:“都交代了,只要有人来打听,该怎么回话都教了。老奴还安排了几个丫头们往御膳房故意透漏一些风声,估计要不了多久宫里就能传遍。”
晋王太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低头顺目的窦子鱼,摆了摆手道:“你们主仆下去罢。”
窦子鱼如蒙大赦,行过礼带着若芳退出正殿。
福海跟在她们后面出来,并叫住了窦子鱼。
“小公子,之前孔先生送过来的人已经调教好了,待会老奴就让人把他们送到偏殿。”
“劳烦公公了。”
“只是有件事要跟小公子解释一下,原本孔先生送过来四个人,里头有个叫秋实的丫头不太听话,底下人按规矩处置了。四个人变成了三个,正好还有若芳,小公子身边还是四个人。”
窦子鱼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带着若芳回了偏殿。
若芳拿了玄色的常服过来,伺候窦子鱼换下龙服。
偏殿不会有其他人过来,窦子鱼便不用一直穿着束胸。话说窦子鱼身材偏瘦,胸部扁平,穿不穿束胸区别也不大。
窦子鱼突然抬头问若芳:“宫里对不听话的宫女都是怎么处置的?”
若芳愣了一下后脸色发白地低下头:“奴婢不知。”
若芳这个姿态,窦子鱼就知秋实已凶多吉少,便苦笑道:“是我问错人了,若芳姐姐心灵手巧,定然从未犯过错,又怎么会知道犯错的人会怎样。”
若芳:“不是这样,从前也时常犯错被嬷嬷教训...不过,既然那位姑娘是孔先生送过来的,未必就会按照宫规处置,说不定是送回孔先生那边儿了。”
窦子鱼眨了下眼睛没说什么。她跟秋实相处日子不长,谈不上有多深的主仆之情,只是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有些感慨罢了。
惠妃寿宴还在进行,可席上众人的心思已不在宴上。
玄色龙服少年甫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面席位远的宾客也许没有看清玄衣少年的样貌,却都看到了他那身衣饰。大白天一身黑实在很难让人忽略。
最震惊的人当属坐在最前方的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见过少年时期的前梁王,窦子鱼那张酷似前梁王的脸,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前梁王。
其次震惊的人就是惠妃了。
在惠妃看来,窦子鱼跟记忆中的前梁王差别还是挺大的,但却已足够勾起她深藏的回忆。只是一瞬间,她便想起了许多事情。
前梁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在文武百官眼中,前梁王是个无能、只知享乐、不管国事、不负责任的不合格的君王。
在梁国百姓眼中,前梁王是酒色之徒,好色、昏庸无道、天煞星、死不足惜之人。
可在惠妃眼里,前梁王不是这样的。
前梁王长相偏清秀,一身风流书生气质,不像君王家的人,倒更像是书香门第的弟子。
惠妃与他年龄相差近十岁,在入宫的第一夜便爱上了他。宫中的岁月有冷有暖,有过甜蜜,有过妒恨,有过失望,也有过心疼。
前梁王性格温软多情,向往自由的生活。假如他只是生在普通人家,多半会有一个美满幸福的人生,但现实中他却被束缚在规矩甚多的王室。
好色,声色犬马,风花雪月,所有这些行为不过是前梁王对王权的叛逆。
后宫佳丽无数,却没有一个人能让君王感受到温暖。在这个偌大的王宫里,君王才是那个最寂寞的人。
直到前梁王死去,惠妃还爱着那位不被人理解的君王。当君王头颅掉落的那一刻,她为君王得到解脱而释然,同时她的心也随着君王的陨落而冰封。
当窦子鱼出现,这位身份来历不明的少年,他穿着属于梁国王室的玄色,打开了惠妃尘封已久的记忆。
君王不在有多久了?好像才只是过去了三年,明明也不是太久,却已恍如隔世,君王的存在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惠妃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将她拉回现实的是陈老夫人。
隔着席案,陈老夫人连唤数声:“惠妃娘娘,娘娘...”
惠妃迷蒙地抬头望向陈老夫人,心思不属下脱口而出:“奶奶...”
“娘娘!”陈老夫人心急,声音提高喊了一句,阻住了惠妃差一点出口的话。
惠妃的目光渐渐变得清凉,想起了此刻自己还在宴席上,而下面还坐满了宾客...不能失礼,天塌下来也不能。
惠妃面色恢复如常,吩咐宫奴们不可怠慢宾客,随后以更衣为借口,携着陈老夫人到了宴席的后厅。
关上门,才能说话。
“老夫人,您也看到那孩子了...”
“娘娘...你镇定一些...”
“那孩子像极了他,一定是他的孩子...怎么办...那孩子落在晋人手上了...”
“娘娘,冷静,那孩子只是像先帝罢了,未必就真是先帝的血脉,说不定只是晋人找来的替代品。”
“不可能,那孩子是他的,我得救他,那是他最后的血脉了...”
看着语无伦次情绪激动的惠妃,陈老夫人心里只能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