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县就这么大,逛来逛去就是这样。
乐芳菲和童玺找到典当铺子,把在大都搜刮到的一部分东西典了死当。
乐芳菲拍了拍钱袋,自嘲道:“不义之财收入囊中。”
童玺挑了下眉:“不拿白不拿,我们这叫劫富济贫。”
乐芳菲:“接下来做什么?”
童玺:“回客栈等消息。”
乐芳菲:“希望不要让我们等太久,这一段我们浪费了好多天了。”
临县官衙没让乐芳菲一行等太久,第三天便把山贼的事情处理完了,并给他们开了路引。
那位猎户向导被判了斩刑。因着梁国朝廷已经不存在,没必要上报秋后问斩,县令和刑名师爷商议后决定就地处斩。一来省的以后再有变故,二来警告和稳定临县人心,以儆效尤。
猎户行刑的日子定在三天后,到时候城里的百姓可到菜市口观刑。
乐芳菲一行是看不到了,因为他们今天就要启程出发。
三位光头捕快来送行,这三位接连遭遇人生巨变,脱下灰布僧服换上皂服,颇有几分脱胎换骨的感觉。
那位头上顶着“纹身”的捕快,不知道头发还能不能在长出来?若是长不了了,估计以后就只能一直戴着帽子了。
还有那位脸上落了疤的,看上去多了匪气,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以后办案子。
萍水相逢,一份善缘,告辞不需太多言语。
有了路引,车队沿着大路前行。一路上,偶尔能遇到同样南迁的车辆,只是不多。
天气转暖,越往南越暖和。冉玉颜手巧,给每人做了两件春衫。样式不提,都是最普通的,单是能把穿了一个月的皮袄换下来,乐芳菲就觉得很幸福了。
每次遇到童玺,乐芳菲都能感觉到他眼里的羡慕。
乐芳菲琢磨着是不是跟冉玉颜讨个人情,没想到冉玉颜先开了口。在经过又一个小县城的时候,冉玉颜又买了一堆布,说是给童玺丁卯等五人都做春衫。
看着冉玉颜红红的脸颊,乐芳菲总觉得她说到童玺名字时跟其他人不一样。
冉玉黍也跟着冉玉颜学做针线活,冉玉仁小弟穿的衣衫就是冉玉黍做的,这位小弟最近都快委屈死了。
乐芳菲还是对这些事情不敢兴趣,只是每天都会拉着冉家三姐弟打会拳脚功夫。一来强身健体,二来学点防身手段。
效果还是比较明显的,尤其是冉玉仁小弟,明显比以前活泼有精神了,说话声音也变大了。
倒是乐芳菲自己比较难受,一直觉得骨头痒,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长身体总是感觉肚子饿得特别快,身上生长纹一道道的还挺吓人。
好处是乐芳菲长高了。她原本个子比冉玉颜矮,如今眼看着两人差不多高了。只是她仍然很瘦,像麻杆一样。
乐芳菲又换回了男装,抽条后她跟之前长得不一样了,也不怕有人认出她来,还是男装更方便些。
有官方路引的效果确实不一样。一路行来都很顺利,稍微破点财便通行无阻。
而且乐芳菲一行人数不少,一般遇到的人都不敢招惹,就连普通匪徒都不敢找他们下手。
十来天后,他们到达了费县。
费县位处沂水节点,是南北往来的交通要道,将来必是赵国军队南下要争夺的城池。目前,仍有晋国军队在这里驻扎。
费县没有封城,但城门口有检查的,流民不能进城。路引再次发挥了作用。
奉上路引,每人又额外交了五两银子的入城费,车队顺利驶入费县。这可比大都便宜多了。
同样是县城,费县比临县繁华多了,城池面积也大了约有三倍。
找了一家客栈暂住,像之前一样一部分人休整补充物资,一部分人去码头找船安排渡河的行程。
乐芳菲和冉家三姐弟上街。
买了一堆东西后,四人又跑到酒楼里打牙祭。
酒楼里没瞧见说书先生,台上只有唱曲儿的女子。女子自弹自唱,每人唱两首,三个人轮换。
这三个女子风尘气质,浓妆淡抹,风韵勾人。有时一曲唱罢会跟台下的食客说笑,有人叫还会下台陪酒。
冉玉颜不太喜欢这样的,小声对乐芳菲问道:“这三人是不是女支人?”
“不知道了,”乐芳菲摇头,“官方女支人不允许这样的,只是南边似乎管的不严。听说许多地方有传下来的风俗习惯,官方比较放任私营女支馆,貌似有不少讲究,似乎又跟官方或多或少有些联系。”
冉玉颜若有所思,随后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乐芳菲:“我小时候来过这里,当时听大人们谈论的…”
酒楼的角落里,有一桌客人注意到了乐芳菲那一桌。
少年公子以袖遮脸,偷偷望着乐芳菲,询问旁边的仆从:“小李子,你看那桌那几个,是不是之前咱们在临县客栈遇到的那伙人?”
仆从望过去,打量了一会儿女扮男装的乐芳菲后道:“看着有些像,出门在外女孩子穿男装方便。不过那姑娘皮肤黑了些,不仔细看还真不好认。”
少年公子道:“真是太巧了,我就知道我们有缘。你说她会不会认出我来,万一认出来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仆从翻了个白眼:“公子,你又想多了,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你好不好。”
“不可能,我们在同一家客栈住了几天呢,她肯定见过我。”
“就算她见过你,也不代表会对你有印象。当初住在一个客栈里,你可曾跟她说过话或打过招呼?”
“当然不曾,我们又不认识,突然跟对方打招呼会被当成登徒子的。”
“那不就结了。”
少年公子兴许也觉得自己想多了,悻悻放下捂在脸上的袖子。
少年公子眼神幽怨地往乐芳菲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叹了口气。
仆从正巧看到了,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公子呀,咱们正吃饭呢,能别学那些幽怨的小媳妇样子吗?感觉怪恶心的。”
“哎,”少年公子又叹了口气,“为了她的一句话,公子我又回到了这里,就是想证明我不是她说的那般无用。我这番良苦用心,可惜她却不知道,想到这一点我就想哭。”
“您可别哭,”仆从抖抖手,好似抖掉一地鸡皮疙瘩,“这里大庭广众的,我可不陪您一起丢脸。”
少年公子似乎很是忧愁,喝了一大口酒:“小李子,给你家公子出个注意,怎样才能让那位姑娘知道我做的好人好事而又不暴露身份。”
仆从做出苦思冥想状:“我想啊想…没想出来。公子,您还是消停了吧,张槐到现在都没回来,说不定那伙歹人早就离开了费县,咱们根本抓不住他们。”
少年公子脸上闪过失望之色,不由自主看向酒楼门口,正好看到青年张槐迈步进门的身影。
少年公子眼睛一亮:“嘿,说张槐张槐就到,我有预感一定是好消息。”
青年张槐四下张望,看到仆从朝他挥手,点着头走过来。
少年公子一脸希冀看着青年:“怎么样,有消息吗?”
青年坐下,先喝杯仆从倒的茶水,这才道:“公子所料不错,那群人很可能还在费县。
我按照公子所说,去码头找船帮子打听,他们说确实有一伙人想雇船过河,但因为没有路引,也没有身份证明找不到担保人,一直没有船家接他们的活儿,所以他们被困在了费县。
船帮子们说那伙人看着就不像好人,大家都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从时间上推测,多半就是酒肆那伙人。现在的问题就是确定他们是不是从临县逃跑的山贼了。”
“这个好办,给临县那边发消息,让临县官衙派人过来认人便是。”少年公子拍拍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太耽误时间了,从临县到这里要十来天的路程,那伙人未必还有耐心在费县耗这么多时日。再者,咱们以什么身份给临县发消息?弄不好要么咱们身份暴露,要么官衙不把咱们当回事,不相信咱们的消息。”
青年张槐说的有道理,少年公子沉思。
仆从却是另外有疑问:“他们不是被困在这里了么,往南必经费县过沂水,他们还能去哪里?”
沂水流经区域多险峻地形,只有费县这段水域地势平缓水势浪平适合船只横渡。
当然也可从陆地绕行沂水,但那样多出来的路程近乎一个月,实在是不划算。
所以,要过沂水,费县渡船是首选。
青年张槐道:“贼人本性难移,那伙人做过山贼,我担心他们会重操旧业。”
仆从:“重操旧业…你是说他们谈判不成会劫持船家?”
青年张槐:“是,这些匪人在费县周旋了快二十天了,估计耐心差不多快耗尽了,一旦走投无路,他们很可能会直接劫船渡河。”
少年公子:“可曾探听到他们的住处?”
青年张槐:“不曾。没有路引,他们不能在城内常驻,多半是住在城外附近的村子里。”
少年公子沉思了一会儿道:“下一步我们要做的是确定那伙人的住处和他们的人数。”
青年张槐点头:“估计那伙人还会找船帮子说项,明日我去码头守着。”
少年公子:“很好,这就叫守株待兔。”
仆从小李子:“公子,这些事情都是张槐一个人做的,我们两个什么忙都帮不上。”
少年公子摆手:“不尽然,我已经想到我们两个要做什么了。张槐不是觉得我们没有合适的身份举报那伙人么,我觉得可以通过那位姑娘帮我们给临县官衙传话。”
“哪位姑娘?”青年张槐问。
仆从指了乐芳菲那一桌给青年看,青年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们,倒是个好主意。他们跟临县官衙打过交道,就是因为山贼的事情。由他们举报确实多了几分说服力,临县官衙应该会重视。”
少年公子做贼一样朝乐芳菲看了一眼:“所以了,接下来我的任务就是结识这位姑娘,取得她的信任。小李子,你得帮我哦。”
仆从小李子忽然有不好的预感:“公子要我怎么帮,不会是我做坏人你做好人,来一出英雄救美吧?”
青年张槐又朝乐芳菲那一桌看过去,他的视线在冉玉颜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青年心道,那位姑娘虽无大家闺秀的风采,却有小家碧玉之姿,也算是一位美人了。
仆从急道:“张槐,你看错了,公子说的是旁边那位…黑炭头姑娘。”
“旁边那位…”青年视线移到乐芳菲身上,“嗯…公子的品味依旧特立独行,还是蛮可爱的。”蛮可爱的究竟是少年公子还是姑娘?
忽然,青年感觉好像那位姑娘往这边看了一眼,但仔细看去又好像没有。
少年公子有点生气:“你们懂什么,那位姑娘很特别的…”
仆从小李子:“呿,每次见到喜欢的姑娘,你都是这么说的。”
少年公子:“这次不一样,我觉得她就像…金銮殿皇座上双龙争抢的那枚珠子。”
仆从小李子一脸不解:“那枚珠子有什么特殊?你以前还说皇座就是块木头墩子,只是雕了图案就身价暴涨,坐在上面跟暴发户没区别。”
少年公子:“我那就是随口一说,那天不是心情不好么,发泄情绪而已。”
青年张槐:“公子看上那位姑娘了?”
少年公子脸一红:“那怎么好意思,就是有好感而已。”
仆从小李子:“你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少年公子:“总会知道的,不,是很快就会知道。”
青年张槐犹豫了一下提醒道:“那位姑娘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似乎练过拳脚,公子不论要做都要小心些。”
少年公子没太把青年的提醒当回事,只以为女孩子顶多就是花拳绣腿。
青年张槐哪里看不懂少年公子的想法,只是觉得似乎让公子受点教训也好,至少以后要懂得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意思。
乐芳菲低着头,眉头紧紧皱着。
冉玉颜察觉异样问道:“怎么了?”
乐芳菲不动声色道:“我们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