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是两年多前的事了,顾还卿记得那一次姬非晚被刺,他和他的亲卫队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他和陈煊侥幸逃了出来。
而当时他们之所以弄得那么狼狈,是因为从东翁山误穿山洞到了东篱山,结果发现东篱山的一个崖底有盔甲鲜明,全副武装的兵士在走动,且为数不少。
因着这个,姬非晚等人遭到了凶残的追杀。
而她也因为救了姬非晚而遭到了牢狱之灾,进而与陶贵妃结仇。
随后皇上命严查此事,务必弄清那批兵士的来历。以姬十二为首,她和慕听涛,以及慕明月都参予了调查。
最后,查到颖川候麾下的将领彭氏兄弟头上——这兄弟俩有造反之意,暗中招兵买马多年,并在东篱山的崖底秘密构建训练营地,用来训练士兵。
事情因彭氏兄弟的死亡而告一段落,外加过去这么久,顾还卿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了,没料到姬十二却还惦记着。
姬十二的唇角讥诮的勾起:“那一次,我只怀疑彭氏兄弟是受人指使,而他们俩是宁静尧的人,我便让人一直监视着宁静尧,却始终一无所获。但我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索性又重派人下东篱山的崖底查探,未料到却发现历史重演。”
“历史重演?”顾还卿顿了顿,淡声道:“有人像追杀三皇子那样追杀你的人,还是你的人又发现了军队?”
“发现了有人在崖底锻造盔甲与兵器。”姬十二轻笑:“我的人很小心,没有打草惊蛇。”
原来如此,顾还卿默默地点头,这时节,未免兵戎四起,上位者对兵器方面管辖的比较严,民间不允许私自锻造兵器,纵是铁匠铺锻造一两件兵器出售也有限,何况私自造盔甲等物。
想必这崖底锻造的规模还不小,否则也引不起姬十二的注意,进而被他发现了老西羽候。
“来,时候差不多了,你跟着我。”姬十二拉起顾还卿的手,带她往左边一个棱角峥嵘,尖石矗立的山峰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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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府。
挑云和研雪挑着一对绛纱灯笼,正要送慕听涛出门,身后去传来一道宛若莺燕的娇媚女声:“兄长要去哪?”
慕听涛蓦然回首,却见月色银辉下,慕明月带挑着灯笼的燕绾正不紧不慢的朝自己行来,她容颜倾城,裙裾飘飘,衣袂随风舞,在夜色下宛若月宫仙子。
他飞快的垂了垂眸睑,随后侧头对等在门外的远波等人挥了挥衣袖。
“这么晚了,你不早点歇着,跑来这里做什么?”慕听涛不苟言笑的带着慕明月往回走,命众人在原地等候。
身边只有燕绾,再无旁人,慕明月也不藏着掖着:“这么晚了,哥哥你要去哪?”
慕明涛的步伐滞了滞,他一身青衣,长身玉立,身影被月光照耀的分外的美好,燕绾一路偷瞧他,一颗芳心怦怦直跳,眼神又羞又怯,娇羞无限。
只是慕明涛并未注意到燕绾,他的心仿佛不在这里,斯文而俊秀的脸上沉郁着一股浓稠的阴霾,在树影婆娑间显得有几分阴森与晦涩。
风吹动他如墨的发丝,他竟淡淡一哂,撇头反问慕明月:“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东翁山?”慕明月翘起兰花指,抿了抿鬓边的乌发,仿佛有风沙袭来,她漂亮而精致的凤目不由自主的微微眯起,长而卷翘的浓睫半掩住眸底复杂的光芒。
慕听涛嗯了一声,并不多言,只沉默的前行。
慕明月伴着他走了一会儿,在行经一堵花墙时,她忽然在暗影里停下步伐,然后挥手让燕绾提着灯笼走远。慕听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也随之停滞不前。
慕明月紧了紧手指,望着他轻声道:“哥,你告诉我实话,还卿她究竟是夜焰国的公主,还是龙蝶衣的后人?”
“为什么如此问?”慕听涛敏感的盯着她。
慕明月举袖贴了贴额,看似在擦额头的汗水,实则借以掩饰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她放下衣袖后,神态又恢复如常。
“聂夫人的手札上写她的真实身份是夜焰国的小公主,但是,皇甫弘又告诉我,还卿是龙蝶衣的后人,其母为龙艳光,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那你怎么没将手札上的内容告诉黛宫主?”慕听涛不答反问。
慕明月垂下头,眼神闪躲,但有夜色的掩护,她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变化:“哥哥你不知道,当时有两套聂夫人的手札,一本写着她是璃王的女儿琉璃公主;一本写着她是夜焰国前太子夜狂的幺妹,而且夜狂明明亡故将近二十余载,手札上却写他还活着……妹子也不辩真伪,给弄得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好似很苦恼,很为难:“更何况没过多久,另一套手札莫明其妙的不见了!没有真凭实据,我怎敢对黛宫主言明?那不成了胡说八道么!而且幸亏我没道出实情,后来黛宫主她们皆认为我以前看的那本手札是别人伪造的仿本,并非聂夫人的真迹。”
慕听涛咬紧下颚,半晌没出声。
“哥哥,妹子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慕明涛瞥了她一眼,漆黑凤目深不可测,仿若一望无际的夜色。
慕明月望着慕明涛,语气分外的诚恳:“哥,不管还卿是夜焰国的小公主,还是龙蝶衣的后人,你跟她几乎都没有可能。你还要为她费尽心机么?”
“我跟她没有可能?”慕听涛轻笑,满脸的不在乎:“那姬十二就跟她有可能么?他不比我更没有指望!”
慕明月的长睫连连眨动,有那么一瞬,她眼中微露喜色,但稍纵即逝,连慕听涛也未曾察觉。
她有些激动的舔了舔红唇,目光热切地望着慕听涛:“如此说来,还卿她真是夜焰国的公主?”
慕听涛保持缄默,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就是了!慕明月心知肚名。
她掩下心头的千思万绪,很快镇定若昔:“那哥,妹子有一事不明,既然夜狂还活着,他为什么要死遁?且还卿贵为公主,为什么又会流落到我们家?最主要的是,她跟龙蝶衣有没有关系?”
慕听涛眉峰微拢,不甚赞同地觑着妹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慕明月微微勾唇,心无城府的笑得无邪,语气极是无辜:“我这不是关心还卿么,偿若她是夜皇的女儿,那她跟轩辕王的这一段情只能惨淡收场,我跟她关系匪浅,心里自然是同情她,替她着急啊!何况若她真是龙蝶衣的后人,那她也便是皇甫弘的亲人,我于情于理都不能不闻不问。”
“你若关心她,你还是盼着她早点跟姬十二分开吧,这才是为她之好。”慕听涛没什么表情地道:“至于夜狂,他活着跟死了没区别,你不用操这份心。”
他说完便打算走,可慕明月攫住他的衣袖:“哥,你还没有告诉我,还卿她怎么会流落到我们家……”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慕听涛语气严厉地打断她的话:“你该做的,是好好拢住皇甫弘的心,使得他为你神魂颠倒,别让他那三个通房踩在你头上作威作福!甚至产下庶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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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山崖底的一座山洞里,此刻同样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谈话。
“龙浩,你自己诈死便罢了,为何非要拉着我一起陪你作死!?”
女子蓝衣蓝裙,其上绣着精致繁复的古怪花纹,她的脸上蒙着一块蓝色的布巾,仅露出一双既澄澈又妩媚的双眼皮大眼,眼尾处绽开,往上挑高,比最美丽的凤眼还美丽三分。
仅凭着这么一双别具特色的眼睛,顾还卿丝毫不怀疑姬十二是怎么认出她来的——这双眼睛跟灵灵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蓝衣女子坐在一个铺了黑虎皮的石头座椅上,她坐的姿势跟寻常女子不同,大马金刀,一脚帅气地踏着一块石头,一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比气势威武的男子还具有王者范儿。
她的面前是一个宽大无比的石头茶几,上面摆着香气袅袅的茶水,精致的糕点及时令瓜果等。
她的对面则坐着一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
从顾还卿的角度看去,只看得到男子的一个侧面,她扣紧手中凸起的石壁,悬空的身子凌空一翻,已轻巧的跃上一道石梁,姬十二紧随其后,悄无声息跃到她身畔。
果然是老西羽候!顾还卿看了姬十二一眼——若她没有记错,老西羽候叫皇甫浩,但刚才那女子喊他龙浩。
姬十二弯唇笑笑,拖住她的左手往她手心里写字,顾还卿怕痒,直想缩回来,勉强咬着唇让他写完,然后夺回手直搓自己的手掌心。
原来龙浩是皇甫浩的真名。
“含烟,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呢!”
这个时候,龙浩说话了,他是一个长相英俊的成熟男子,身上既有武将的豪迈气质,又有儒将的风雅不羁,嗓音醇厚如酒,不疾不徐:“我之所以大费周折的请你来这里,无非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又没有拖你下水的意思,你何苦连个笑脸都不给我。”
顾还卿又看了姬十二一眼:这女子外表气魄非凡,看着就英姿飒爽,却叫含烟?她真是灵灵的娘吗?
姬十二马上去拖她的手,她忙不迭的缩回,姬十二戏谑地望着她,那双格外漆黑的眼睛里全是促狭的笑意。
“要我给笑脸你可以,你先将我女儿还来,其他的都好商量。”与此同时,蓝衣女子冷冷地开口,蒙在她脸的蓝色布巾随气流拂动,她的声音若珠落玉溅,非常的悦耳:“我花含烟这辈子还没有这么吃过瘪,龙浩你好样的!若我女儿没事,兴许我会放你一马;若我女儿少了半根毫毛,你全家都要纳命来!”
花含烟?还有没有比这更女性化的名字?顾还卿瞠目。
龙浩并没有给花含烟凌厉无匹的语气威胁到,他好整以暇地端起面前的茶水,轻呷一口,缓声道:“含烟你放心,我和你娘青梅竹马,当初我能好好活着,也多亏了你娘,我不是那忘恩负义之徒,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的儿女无异,你的孩子也相当于我的孙女,我不会亏待她半分。”
“嘁!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让人偷走我的女儿,还敢说将她当成孙女?”花含烟一双美眸尽是冷笑:“若非我亲自寻来,你大概还不知将我女儿藏到哪里。”
“你想多了,你的小闺女非常招人疼,目前好着呢,被养的又白又胖,爱笑爱闹。”龙浩笑得温和又慈祥,仿佛真是一位疼爱孙女的好长辈。
“真的?”作为母亲,听到孩子的动向不啻于是最激动的事,花含烟气势那么强大的人,眼里竟隐隐浮出水光,声音都透着哽咽:“她坏着呢,平日一不见我便会哭得天翻地覆,这段日子也不知她是怎么过的……”
“骗你作甚?”龙浩和蔼地道。
“料你也不敢骗我!”花含烟忽然把泪水一收,语气狂妄无比:“否则我定率兵踏平你辛苦建立的一切!”
“怕了你了……”龙浩似有些无可奈何,状似无意地问道:“灵灵……不,你女儿的亲生父亲是夜应雪吗?”
夜应雪?顾还卿眸子浅眯。
“……”花含烟不答龙浩的话,只死死盯着他,良久才冷若冰霜地道:“你问这个做啥?”
龙浩只是温文尔雅的笑:“你小时候便爱追着他屁股后面跑,还言长大了要给他当新娘,只可惜他大你许多,又有未婚妻,你也许不记得了,你一丁点大就会念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咳咳……”花含烟朝龙浩挥手:“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看来你真是老了,赶紧还我女儿才是正经!”
“好,还你女儿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花含烟目露警戒地瞪着龙浩。
龙浩垂下眼眸,又抿了一口茶水,旋即才淡淡地问道:“当年,夜狂有一个小他几岁的情人,他们两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长大,感情据说非常好,都谈婚论嫁了,但为何那女子突然成了他父亲的宠妃,未能嫁给他?”
“夜狂的事我哪知道,你这不是问道于盲吗?”花含烟回答的滴水不漏。
“是吗?”龙浩的脾气非常好,依旧笑的令人如沐春风:“可据我所知,夜狂和夜应雪是一对孪生兄弟,你真的不知道关于夜狂的任何事情吗?”
花含烟抿唇不答。
“其实我只想知道那位女子是谁?”龙浩的语气非常诚恳:“原来我以为那女子是赤阿芸,后来才知道误会了,夜狂根本不喜欢赤阿芸,故而赤阿芸赌气嫁给了他的父皇,抱着‘做不成你的太子妃,老娘便做你后娘’的心愿,入了夜皇的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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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明儿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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