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明安被赵家家丁请进县衙,这老夫子自罢官后便栽柳种桑、著书讲学,自诩穷则独善其身,清高得很,本不愿意跟赵县令这种市侩贪官多来往,因听说只有要事相商才勉为其难过来一趟。
不想进了书房不仅有赵县令,他不甚喜的小滑头葛牧也在,老脸登时就拉了下来,“找老朽何事?”
老夫子在士林颇有盛名,又是靖城名门大户,在没弄清事情前因后果赵县令也担忧言语冲撞,因此便指了指葛牧让他说话。
“青果的二娘这几天在家里么?”
“家眷之事,与你无干。”章明安没给葛牧好脸色看。
葛牧呵呵笑道:“章老夫子,你瞧不上我葛牧无所谓,咱们彼此彼此,不过尊夫人云娇牵扯到了一桩命案,关系到六福镖局赵跛子等六条人命,不是你一句无干就撇得开。”
“荒谬,请恕老朽不奉陪。”
“章明安——”
葛牧以丹田之气厉喝了一声,震得章老夫子和赵县令神色一滞。
葛牧心里压着火气呢,要知云娇是被章明安给娶进了靖城,才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赵镖头等人之死可以跟他章明安脱不了干系。
这是其一。
其二,葛牧之所以没有在靖城宣扬云娇是妖的消息,也是顾及到章明安的那张老脸,若是满城百姓都知道章夫子娶了一只妖作妾,害了六条人命,还不戳断他的脊梁骨?
可这老夫子不由分说就甩脸子,谁能忍了这口气。
葛牧自顾自坐下来,取出一只价值不菲的玉镯子啪的摔碎在地上,“你不愿意说,我替你说,尊夫人已经至少四日没回章府,现在身在荆棘林,这只玉镯子就是她的首饰,他不会不认。”
章明安仍未开悟,反而满脸怒色质问道:“你把云娇怎么了?”
“我把她怎么了?尊夫人的本事可比我强得太多了,一个妇道人家半夜间奔袭到几百里外的荆棘林,折转腾挪,端的是本事非凡,顷刻之间就杀了赵跛子六人,哼,我这点微末道行哪儿能伤得了她分毫,还要感。”
本来以为把事情原委讲清楚,便能够妥善解决了,没想章明安这老夫子如此顽固。
葛牧也不是泥捏的,慢慢站起来身道,“要你夫人?好啊,荆棘林三里外去找她的尸体!我是看青果面上才愿意坐下来跟你们谈,还翻脸无情,我葛牧要想着做出点什么事,别说你这酸臭的老头子,整个靖城都没人拦得住。”
说话间手掌向下一压,那把多年铁木制成的太师椅哗啦碎裂开来,四条椅子腿都断成了几截。
然后拂袖而去,这事我不管了!
章明安老夫子气得直喘,嘴里念叨着“混账混账”,而有他在座,赵县令出去追葛牧不是,不追也不是,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叫什么事?
离开县衙,葛牧就拎了两瓮酒、几道熟食径直往柳相臣宅子,推开门进入柳相臣即使书房又是卧室的屋子,把木桌上堆得书一股脑推了下来,摊开酒菜道,“老柳,今儿请你喝酒。”
正要笔杆子的柳秀才勾头瞥了一眼葛牧,摇头道:“葛少爷这是跟谁置气呢?靖城街上四邻八街的人好像还没人能把你惹生气,今儿真是奇闻。”
“章明安那匹夫真不可理喻。”
“可别这么说,他可能是未来的泰山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葛牧招呼柳相臣过来喝酒,边喝边把县衙里的事叙述了一遍,弄清来龙去脉的柳相臣捏着酒杯沉吟了许久。
然后说道:“这是还真怪不得章明安,一者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总不可能相信外人的话、不信自己夫人;二者章家这种名门望族向来重视门楣家风,怎会承认娶了一只妖这种丑事。”
“我是来找你骂他,你怎么反倒替他说起话了?还真不如我把酒菜施舍给街边的乞儿,也听一声谢谢大爷。”
“此事你做得不妥。”
葛牧把筷子拍到桌上,“我已经前前后后想过一遍,甚至为他章明安的处境考虑过,哪儿还不妥?我看就是章明安沉迷于那妖怪的美色,脑袋变得浆糊了。”
“章家怕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云娇死了、赵跛子等人也死了,现在死无对证,章明安要是认准了云娇不是妖,你就得吃官司。”
“修道之人吃官司?呵呵。”
柳相臣对葛牧非常了解,明白这不是吃亏的主,真要官府来人拘押的他恐怕要闹翻了靖城,因此道:“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知道云娇是妖么?要是坐实云娇就是妖,随你怎么拿捏章明安那老学究。”
云娇的底细出去葛牧知道,就剩下惊鸿一瞥的柳氏,但葛牧心里清楚柳氏修道者的身份不能透露,就冲柳相臣摇了摇头,他本也不惧吃官司这事。
“那就先静观其变吧。”柳相臣喝了一杯酒。
葛牧迟疑了半晌,忽然道,“你年轻时候周游各地求学,见不过不少逸士高人,听没听过一个叫柳金凤的?”他对柳氏的身份依旧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