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到被山猴子用铁链子锁上,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开始时,我一直都不相信自己落入魔爪是个现实。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山猴子走得很快,我一时跟不上摔在地上。它们不管不顾,依然向洞穴深处走去,锁链拽得紧紧的,我几乎是在地上拖行。我勉强站起,跟住它们的脚步,如果走慢点,铁索就狠狠勒在脖子上,呼吸都困难。
洞穴越进越深,漆黑阴森,也不知通向什么地方。刚才钟秀说,它们抓到囚犯会用各种刑罚去折磨。我心一直往下沉,平时打个针都嫌疼,一会儿如果皮鞭镣铐高跟鞋的全上来,得受多大的罪。看着黑森森的洞穴深处,我的心狠狠抽了几下。
就在这时,走到洞穴尽头。这里应该是一座石窟密室,地面中间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槽,上面悬着很多条粗粗的铁链子。山猴子慢慢围过来,我往后倒退几步,已经到了洞壁,退无可退。一只巨大的山猴子走过来,突然朝我凶狠一呲牙。它惨白的脸上,眼红如血,尖锐的牙露出来,把我吓得一哆嗦,手脚发软。
山猴子抓住我的衣服,“嘶啦”往下一撕。我的衣服2↘,裤子很快就扒个精光,全身赤条条。我捂着下身,弓着身体,周围站着像看展览一样的山猴子,我真是感受到了无尽的耻辱。
这些山猴子推着我到了水槽边,不知在哪拉动机关,那些铁链子“嘎吱嘎吱”放了下来。它们把我的双手锁在链子上,猛地一拉,我整个人被吊了起来,在空中形成耶稣受难的姿势。
控制机关的山猴子猛地一松手,我从半空直直下落,正掉进水槽子里。一瞬间,冰凉的水就侵满全身,我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水也太凉了,估计接近零度,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处在冰水的撕咬下。我冻得脸色发白,感觉嘴唇都紫了,全身居然开始慢慢丧失知觉。
山猴子们围在水槽子前看了看,互相唧唧喳喳用一种我从来没听过语言在交流。看它们那个眼神,好像意犹未尽,我冻得已经快丧失意识,忽然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它们还想做什么?
时间不长,眼前越来越模糊,我已经感受不到凉意,只有麻木和困乏。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似乎有种错觉,我不是困在冰冷的水里,而是在温暖的浴缸,累了一天,下班回家洗个热水澡,躺在浴缸里,十分惬意。
就在迷迷糊糊要睡的时候,眼前人影晃动,我猛地打了个激灵,不能睡!意识一恢复,身体周围的那种冷刹那间又包裹而来。
艰难睁开眼,看到山猴子在洞穴里忙进忙出。
它们捧来许多柴火,在地上搭起一堆。然后在柴火上面居然架起一口大锅,里面满满一锅水。柴火燃烧起来,热气在洞穴里飘荡,吹到我的脸上,我更加难受。露在冰水外面的头感觉到了暖意,而浸泡在水里的身体还在受着冰冷的煎熬。
看它们这么忙活,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吓得魂飞魄裂。它们不是要拿我放到热锅里煮吧?我记得日本人有个活体实验就是这样,先把人在零下的低温中冻几个小时,全身都快成冰棍了再给弄出来,然后放到热水里泡。一冷一热的刺激,就是铁板也受不了。被实验的人无不皮肉尽烂,肢体脱落,哀嚎很长时间才会死去。
我越想心越凉,下定个决心,如果一会儿山猴子真的折磨我,我得想办法自杀。你们别当笑话看,这是我当时最迫切的想法,反正都是一死,我可不想在痛苦中死去。
正想着,“嘎吱嘎吱”铁链响动,我又被拉出水面,赤条条挂在空中。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山猴子操纵着锁链,我在空中横移,慢慢来到那口巨锅的上面。锅里热水沸腾,喷出股股热气。
热气和我身上的冷意一相交,真是说不出的难受,我在空中拼命挣扎,挣得锁链子直响。看着下面的沸水,我的精神整个崩溃了。别看平时探讨生死夸夸其谈,可真要处在生与死的瞬间,那种滋味真是无法描述。
山猴子缓缓旋转铁链,我的位置越来越低,脚下热气滚滚。
还有半米就要进锅的时候,忽然洞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我因为背对洞口,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脚步声逐渐靠近,已经进了石窟。
山猴子唧唧乱叫,我挂在空中轻轻晃着。
这时我听到在山猴子中,居然有人说了句人话:“你叫刘洋?”
我已经迷糊了,勉强“嗯”了一声。这时,链子“嘎吱嘎吱”响动,我从空中被放了下来。
我摔在地上,地面又冰又冷,可比那一槽子凉水是好多了。我慢慢睁开眼,看到在一群山猴子中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长得并不像人,如果只有他自己出现,我绝对不会把他当个人看。可是混在一群更不像人的山猴子里,他像人的指数就极具增加。
他也没穿衣服,全身赤裸,身体和山猴子一样都是雪白。这种白极为病态,就像是被生生抽空了所有的血,呈现出的惨白色。他周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的斑点,完全的白色,白色的脸,白色的头发,白色的手和脚,甚至眼睛都是白色的,看不到乌黑的眼珠。尤其那一头白色的长发,披肩而下,就像戏剧里的白毛女。
这一头白发固然惊悚,但配在这个人身上,却衬托出一种不寻常的气质,就像是小说里闭关修炼的世外高人。
他用尖尖长长的指甲指着我,有些生涩的汉语问:“你叫刘洋?”
我惊恐地点点头。
“吓到你了吗?”他微微笑着:“我不会咬你的。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他说话语速不快,慢条斯理,声音里却有一种威压,冰冷得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我已经被冷水槽子蒸汽热锅彻底弄萎靡了,不敢抖什么机灵,人家问什么就答什么吧。
他说道:“你认不认识李扬?”
我千想万想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我瞪大了眼睛,心中的惊骇简直无法形容。一个生存在兴安岭大山里的怪物,竟然知道李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犹豫,点头道:“认识。”
那人神色有些暗伤:“我在梦里见过他。”他冲着山猴子唧唧叫了几声,那些山猴子来到我面前,用破布给我抹抹身体,然后把衣服扔给我。
那人转身出了洞穴,消失在黑暗中。
我穿上衣服,身上冷意未消,精神很是萎靡。被山猴子押送着,来到一处洞穴深处,地上有一个曲木整条树干削方了做的木盖,呈九宫格形,透过这个盖子看下去,下面是一条漆黑幽深的阶梯,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两只山猴子掀开木盖,把我推了下去。我狐疑地顺着阶梯往下走了几步,只听一声脆响,木盖在头上重重关上。我又走回去,看到有三四只山猴子在外面站岗,看到我靠近木盖,全都呲牙表示愤怒。我只好搔搔头皮,顺着黑暗的阶梯往下走。
这里十分空旷,偶尔能听到水滴不知在哪轻轻滴落,发出一阵阵回音。
我小心翼翼下到阶梯的尽头,眼前呈现出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洞窟。洞窟里居然拉着数根电线,亮着许多盏幽暗的灯泡,一台老式留声机正在“呜呜呀呀”放着不成调的曲子。唱机和唱盘年头也太久了,声音效果很差,基本上跟噪音差不多。不过细听,那曲调倒有些像钟秀有一次哼唱的日本民间小调。
一张石椅上坐着那个全身雪白的长发人。看到我来了,他从椅子上慢慢走过来。
我看着他有点害怕,情不自禁到退一步。他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像是洞察了我的情绪,非常善解人意地没有过来。
“我不会伤害你。”他说道。
“你究竟是谁?”我问。
长发人说:“我是我们族里唯一还保留高度智慧的人。”
我听的愣了:“你是说山猴子?”
“你们管我们叫山猴子?”那人若有所悟:“还真的比较贴切,我们就是山里的猴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怆。
长发人道:“你就管我叫刘小军吧,这是我很早的名字。”
“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问。
刘小军来回踱步,走了两圈,说道:“我们是日本人活体实验的幸存者。”
“啊?”我虽然隐隐猜到过这个结论,可是现在一听他这么说,还是感到万分的吃惊。
刘小军道:“日本人在战败撤离的时候,把所有关押在基地里的囚犯全部杀光。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用卡车装着我们胞人的尸骨开到山外的隧道里,用尸体铺垫整条路。”
我听得屏住呼吸,他说的是对的,我曾经在那条隧道里看到了相关的幻象。
“那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我问。
刘小军神色哀伤:“越狱。当时一共联系了一百多位兄弟姊妹,结果越狱失败,死了一大半,最后只逃出二十几个。这二十几个人之所以能逃离生天,就因为他们刚刚接受了日本人的试验,变成了不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