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吧…把我的头发剪了吧…不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掉光…剪吧…”】
沈蜜站在台阶上,肖逸将她堵在墙上,楼道里黑灯瞎火的,只有月光透过下面的窗子照进来。
她的那声尖叫还回荡在楼道里,心理活动却已经像是浩浩荡荡开展了几个世纪。
黑暗中,他的眼眸望过来。
沈蜜听见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吞咽声,紧接着头顶的五楼响起来开门的声音。
小区里的大妈都是很注重邻里关系的,同时也很热心肠,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尖叫声,赶紧打开门问了一声:“谁呀?发生了啥事儿?”
苍老的声音响起,开门时泄出来灯光穿过头顶的楼梯缝照下来,沈蜜和肖逸几乎是同时放开了对方!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抓了个现行一样!
沈蜜赶紧喊道:“没事儿!鞋跟断了!”
“哦!”大妈关上了门。
他站在对面看着她,光线太暗,沈蜜又心慌气短,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她蹲下来赶紧把那只罪魁祸首的高跟鞋脱下来,然后将另一只也脱了下来,拿在手里,磕了磕,僵硬的笑着,缓解尴尬:
“哈哈!这破鞋!破鞋!”
肖逸把手放进裤子口袋,转身上楼,走在她的前面。
“下次小心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吐字仓促而短暂,像是供应不上气息一般。
“嗯嗯。”沈蜜光着脚上楼,不知为何,低下了头就想笑…
那种不可抑制想要发笑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一部偶像剧最激动人心的戏份,就是想使劲儿傻笑,有点犯花痴的味道。
反正她在他背后,他也看不到。
肖逸似乎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而感到不自在,若无其事的将她送上了顶楼,也没要求进门,告个别直接就走了。
沈蜜一关门,握着鞋,忽然像个小疯子一样微笑起来,然后不可抑制的笑出了声。
“吼吼吼!”
“哈哈哈哈!”
她的笑有点不正常,却是很开心,她依旧那些两只鞋,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得瑟的笑了笑镜子,紧接着又是一阵傻笑。
她抱着鞋子冲到沙发上去,滚了一圈,再滚一圈,仰躺着两腿踢得老高,像是在蹬一场山地车比赛。
折腾累了,她突然停了下来,脸贴着沙发的靠背,用力的压制着嘴角,却还是笑喷了。
“噗…”她夸张的笑着,然后突然就面无表情的坐了起来!
“沈蜜!你给我憋回去!”她严肃的对自己说道。
可是下一秒,身体里却又精分出另一个兴奋花痴的人来:“憋不回去的呀,哈哈哈!”
沈蜜觉得自己快变成神经病了。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她一早起来就打开找工作的手机客户端,她的意愿是想找个朝九晚五坐办公室的工作,哪怕薪水很低。可投了十家人力资源助理,只有一家给她回信了,说是人事岗位已满,问她有没有兴趣做销售。
沈蜜想起了自己做销售的经历,简直是惨不忍睹,她的性格真的卖不出去东西,于是就把这家给拒绝了。
做了个大扫除,时间就到了下午,沈蜜给自己做了一些蛋糕,没吃完,还剩下了许多。她忽然就想起了昨天晚上五楼开门的那个大妈。她把蛋糕打包好,拿到了楼下去,敲了敲门。
阿姨开门,见到沈蜜,眼里充满陌生,却是热情的:“您好?”
沈蜜说:“阿姨您好,我是六楼新搬来的,昨天晚上是我扭到了脚,打扰您了。”
阿姨看了看沈蜜,和蔼可亲的笑了:“你是新搬来的啊,那是邻居啊,以后我们要互相帮助互相照应。”
沈蜜笑着说:“阿姨,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一个人,父母都不在了,所以以后还请您多多照顾。这蛋糕是我自己做的,您尝尝。”
她第一次这样与人交流,虽然显得突兀,却是她犹豫了好久才决定的,她一个人孤身在外,就要和邻里处好关系,否则一旦有了什么急事,真的是找不到人。而这个小区里的叔叔阿姨都特别热情,沈蜜觉得,楼下的邻居也不会例外。
阿姨有点惊喜:“呦,你看看,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各过各的,没有邻里观念的,你这么友善,真难得。我姓常,你叫我常阿姨就好,以后多来玩,有问题就找我。我女儿也跟你这么大。”
常阿姨的几句话显露出她有很好的社交技巧,却没有请沈蜜到家里去做,可能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沈蜜热情的聊了几句,就上楼回家了。
一回生,二回熟,邻里之间总能有需要帮忙的时候,沈蜜虽然有点脸红于这种主动的交流,可是心里却很高兴。
刚到家,北子就来电话了。
“北子哥,有事吗?”
北子上来就说:“蜜蜜啊,合适的工作暂时没找到,但哥给你找了一个特别好的兼职,你有兴趣没?”
沈蜜一愣:“你给我找工作?”
北子说:“啊,肖逸今早特地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合适的朝九晚五的工作给你联系联系,不是你让的吗?”
“我…”
肖逸“特地”让北子给她找工作?沈蜜一听,心里不知为何,忽然一暖,嘴角慢慢的扬起来。
他真有心。
她说:“我确实是挺想找一份工作的…最近手头有点紧。”
北子爽快的说:“行,哥一定给你留意着,不过现在有一个一天给三百块钱的活,你做不做?”
“做啊!不过…靠谱吗?”北子在她这儿,可是有过“前科”的人。
“绝对靠谱!你放心,就是吧,一个医生剧的剧组在招群演,就是要求有点特别,要头发必须要又长又漂亮的,这么好的活我能留给别人吗?我第一个就想到了我们蜜蜜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大卷发。”
沈蜜一听,觉得还成,就答应了:“行,要是成了的话我请你吃饭。”
北子说:“嗨!不用!应该的!”
“那不行,你帮我找房子我还没请你呢!这顿饭必须吃!”
…
第二天,沈蜜怀揣着警惕的心到片场的时候,觉得这剧组还真挺靠谱的。
这是一部讲述青年医生的剧,导演是从香港请来的,剧里为了表现青年医生与病人之间的友谊,特意安排了一个花季女病人患白血病的情节。
到现场报到,等了许久,就有人过来给沈蜜讲戏。
“呦!这一头大卷发?还真是漂亮!”副导演走过来,友好的笑了笑,拿出剧本给沈蜜看:“你演的这个花季女病人啊,得了白血病,她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可是病魔的肆虐不得不让她剪掉这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她自己下不了手,青年医生就帮她剪头发,就是这么个剧情。”
沈蜜一听,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啊?剪头发!我不我不!不行绝对不行!”
副导演笑了:“小姑娘,不是真的要剪你的头发!我们会在你的头发里夹上假发片,医生剪的时候就剪假发片就行!”
沈蜜听他这么说,这才放心:“吓死我了,让我剪头发我会死的。”
副导演笑了笑:“年轻人不要动不动就死啊活啊的,好好演!加油!”
“嗯嗯,我会尽力的!”
…
戏开始的时候,沈蜜有点紧张,那个香港导演坐在机器后面,颇为严肃的样子,灯光、摄像好多人对着她,穿着护士装得医生和演员全都围在病床边,沈蜜的嘴上被涂了一层粉底,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管,像是被瞻仰的遗体。
导演喊开始之前,有个人走过来给沈蜜上了许多眼药水,导演说了一句“群演闭上眼睛”,沈蜜就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拍摄开始,沈蜜海藻一般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显得那么美丽,然而虚弱的睁开眼,眼角却滑下一滴泪来。
“剪吧…把我的头发剪了吧…不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掉光…剪吧…”
沈蜜说着台词,心里却腹诽:这是哪个脑残编剧写得剧本?表现医生仁心仁术也不用这样吧?难道医生护士都不用工作了吗,来围观一个小姑娘剪头发?
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谁家医生这么体贴的。
“小琪,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一头漂亮的头发。”男医生怜爱的摸了摸她的额头。
哦,原来这医生和患者是朋友。
沈蜜闭上眼睛,留下一滴泪水。
然后她就听见了剪子的声音,心跳的很快,仿佛那剪子是要捅向她一般,可是她却绝不可以睁眼。
咔嚓,男医生剪下了一段她的头发。
“cut!”导演发话了:“女患者把紧张的情绪演得很好,请继续,男医生,你是美发沙龙里出来的吗?”
“上来就毫不犹豫就把人家头发给剪了!”
“给我的颤抖!”
“给我你的不忍!ok?”
男演员被导演骂了,有点尴尬:“导演,再来吧,我会放情绪进去。”
“继续。”随着导演的发令,沈蜜又重新演了一遍——
“剪吧…把我的头发剪了吧…不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掉光…剪吧…”
男医生犹豫了一下,拿起剪子将她的头发剪去了一段。
“cut!”导演说:“手要颤抖!颤抖!补个特写!”
男演员有点紧张:“哦!好。”
沈蜜还是不敢睁眼,只听见锋利的剪子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咔嚓…”
再补镜头,又是一声…
“咔嚓…”
最后拍了五遍,终于过了。
沈蜜像是诈尸一样坐起来!赶紧摸摸自己的头发!
不对劲!不对劲!她带了那么多假发片,怎么剪完了头上还是沉甸甸的?
她赶紧冲到消防栓的镜子前,一照!手不停的在头发间撩拨,才突然发现,那个男演员一剪子一剪子剪掉的都是她的头发!而那些假发片依旧完好无损!
沈蜜疯了!她赶紧把发片摘下来,对着镜子一看!自己左面的头发有很粗的几缕都变成了齐耳!而她右边的头发却依旧是漂亮的大波浪,这让她此刻看起来,像个怪物!
沈蜜气得发疯,她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剧组又开始拍摄其他的场,沈蜜一个人站在医院布景走廊的消防栓里,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不敢再照镜子,颤抖的拿出手机,拨通了北子的电话。
北子喜气的声音传来:“怎么样?拍完了吧?我跟肖逸在一起呢,我们俩都期待着你的大餐!对了,把你的小姐妹杨予曦也带上呗?”
北子说着,还得瑟用舌头打了个哨子。
沈蜜快要气炸了,她的声音因为无助和吃惊而变得颤抖,对北子说:“我…我出事了…我出事了…”
“你出事了?出啥事儿了?”北子警惕的问。
沈蜜抬起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鼻子一酸,突然绝望的大哭起来!
“我…我…我头发…我头发没了!”
“哎哎哎?你别哭啊!我们俩在路上呢!马上就到马上就到啊!”
沈蜜挂断了电话,直接蹲在消火栓旁边,埋头痛哭起来!
“呜呜呜……”
她的哭声不大,却是伤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