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艾想,如果有可能,不如在这里待一辈子好了,就和这些孩子们整天在一起,让他们可以安心的念书,考上初中,高中,出去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再来改变这里的闭塞和落后。
甄艾离开有两周的时间,陆锦川没有接到过她的电话。
他也并不意外,她向来如此,从不肯轻易的对他张口提出要求。
工作间隙,他不经意的问陆成,却不料:
“少夫人有给我打过电话……”
陆成一开口,就注意到陆锦川手里的笔顿了一下,他看了看他的脸色,赶忙补了一句:“少夫人给我了一个单子,让我准备一些东西送过去,应该是给山里的孩子们的。”
“她倒还真有心了。”
陆锦川闻言不由得心头一动,说穿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三年一次的慈善会,早已成了很多人沽名钓誉的平台。
拍卖会上大笔的资金,到底流向何处,没有人去关心那个问题,大家只要自己赚足了名声和掌声,谁会去在意那些钱到底有多少用在了山里的孩子们身上?
婶婶热衷慈善,也是真的在做慈善,所以陆锦川自小耳濡目染,对这些都清楚明白,也早已看的透彻。
所以不管那些千金小姐们怎样梨花带泪的在台上作秀,陆锦川从来不会有所动容。
包括那时候甄艾要去山里的学校,他也以为她坚持不了太久。
“她什么时候回来?”
陆锦川合上笔,站起身来,秋末的阳光,已经没了浓烈的温度,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照进来,在他刀裁一样的鬓边,投下浓重暗影,陆成看一眼他,“少夫人没说……”
“胡闹。”
他陆锦川的女人,根本没有必要亲力亲为这么辛苦,而且,他也不需要她这样的行为来给自己脸上添光添彩。
说穿了,他就是个十足的大男子主义者,打心底里就认准了,女人就该躲在男人身后,小鸟依人的享受男人的庇佑。
吩咐陆成:“她要什么,都送过去,还有,陆氏慈善基金拨一部分善款过去那所学校,给他们建个教学楼,添置一些器材……这次你再过去,顺便让她也回来,整天待在那种地方,像什么样子,去了大半个月,也差不多了。”
“行,少夫人要是知道了,一定特别高兴!”
陆锦川看着陆成脸上的喜色,想到她笑起来的样子,也不由得柔和了唇角的弧度。
陆成带了陆锦川的话来,甄艾却只浅浅一笑摇了摇头。
“我现在不能走,孩子们的课程不能断,至少,也要等到新年放假的时候再回去。”
甄艾看着陆成带来的人一样一样的往学校里搬卸东西,想到孩子们缺的那些教材和冬天的厚衣服都有了着落,想到无父无母跟着半瞎的爷爷为生的小森浩今年冬天可以住上不漏雨的房子,心里只觉得干劲儿十足。
她不想回去,她也离不开孩子们。
这么差的条件,还是山民们隔三差五的帮她抬水,她才能勉强一周洗一次澡,而那些孩子们更是可怜,夏天还好,成群结队的一起去大山深处的山泉里洗澡,而到了冬天,很多孩子们几乎一冬天都洗不到一次热水澡。
山里有电,还是前几年的一批志愿者奔走了很久费尽了苦心才让县里电业局架起的电线杆,但是到了晚上,整座大山里还是一片漆黑,没有人舍得开灯。
甄艾晚上坐在昏黄的电灯下批改孩子们作业的时候,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强烈的渴望。
她想让山里的人们也用上自来水,她想让这些可怜却又坚韧成长的孩子们,生活的环境可以再好一点,譬如那天那个叫做美娟的小女孩儿,譬如那个无父无母却乐观坚强的小森浩,还有,那个在作文里写“我们的新老师,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我们都叫她小艾老师,她长的很漂亮,眼睛像是山里的月牙泉,总是温柔的笑着……我想长大了,也变成老师这样的人,到大山里去教孩子们读书唱歌,因此我要更努力的学习,考上大学,再把我学到的东西,都带回来教给山里的学生。”那个孩子。
她从前以为,自己就像是笼子里的一只金丝鸟,什么都不会做,也什么都不能做,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成为别人想要成为的榜样。
她只是做了这么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却成为了孩子们心中向往成为的‘偶像’,甄艾只感觉自己的胸膛里仿佛燃了一把火,她希望自己可以做到更多,她希望自己可以帮到更多更多可爱的孩子们。
陆成再三的劝,告诉她陆锦川的计划,还有很快就会有更多的志愿者过来这里,孩子们不会缺老师,可甄艾还是决定要留到年前。
陆成无奈,只得一个人离开。
车子开走之后,藏在屋子外面听着动静的孩子们方才一股脑冲进甄艾的房子。
“小艾老师你不走的是吗?”
“我就说了小艾老师不会走,她不会离开我们的!”
“对啊对啊,我们还没有把那一首《大森林的早晨》给学会呢!”
“还有美术课……”
“还要学弹琴……”
“小艾老师不走了,太好啦!”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的热闹,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却那么的灿烂而又热烈,甄艾被他们围在中间,她的手被孩子们的小手紧紧攥住,不肯丢开。
他们害怕她走,她是被需要的。
人活在世上,如果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丁点的意义和价值,那么和一个只会呼吸的废物,又有什么区别?
甄艾一双眼眸晶****人,她不愿再去做那一个一无是处只会一个人躲起来独自伤心的千金小姐,她也不愿意,再如过去那样日夜哀愁像一个怨妇,抱怨着自己的婚姻,担忧着自己的未来。
这么多的时间,她可以做的事情那么多,不该去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
人生一世,毕竟还有很多东西,比爱情和婚姻还要重要。
陆锦川结束高管会议,刚从会议室出来,陆成却迎面过来,“少爷……”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陆锦川有些讶异看他一眼,却是低头翻着手里的资料往办公室方向走。
陆成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云卿却是对他一笑,轻巧走过来,莞尔轻唤:“锦川。”
陆锦川步伐一顿,穿着剪裁得体的高订手工西装的男人,有着颀长的身躯和英挺的轮廓,认真工作的样子,更是少了桀骜和不逊,分外的迷人。
这是云卿第一次到他的公司来,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工作时的样子。
“锦川,我找你有事……”
云卿的笑容忍不住扩大,眸光钉牢在心爱男人的脸上,满满都是痴恋。
“谁让你来这里的!”
陆锦川的声音却冷淡突兀响起,他回眸,眸色里的不悦浓浓充斥,毫无遮拦的落在云卿脸上,要她的笑容顿时僵住。
陆成就知道会这样,方才在楼下遇到云卿的时候,他委婉的提醒她不要上来,可云卿却执意要上来,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少爷……
可是,她就算有再重要的事情,也不必来公司里,看来,她还真是有些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了。
“锦川,人家……”
云卿绝美的小脸上密布委屈,她微微嘟了红唇,伸手去拉陆锦川衣袖轻轻摇晃,却在指尖刚刚碰到他衣服的那一刻,被陆锦川干脆利落的避开。
“云卿。”
陆锦川居高临下的睨住她,菲薄的唇勾起,却是绝情的弧度:“你逾距了。”
云卿只感觉自己一颗心仿佛忽然被扔进了冰凉的洞窟里,瞬间寒意侵蚀了她身体的全部,她有些愣怔的望着陆锦川,仿佛不愿意相信,这就是那个与她缠绵数次的男人。
陆锦川却不再多看她一眼,径自转身往办公室走,他步伐凌厉,声音斩钉截铁响起,却是让云卿的眼泪腾时就落了下来。
“赵秘书,如果以后再有人随随便便就可以闯到我的办公区域来,你可以直接去财务部支领你的薪水然后离职了!”
赵秘书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却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陆锦川进了办公室,砰然的关门声绝情响起,仿佛将云卿那一颗落在地上的心,又狠狠的践踏了一番。
“云卿小姐,请您离开吧。”
赵秘书面带不悦,本来没有预约,没有少总的吩咐,她没有答应放行云卿,可这个女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就无法无天,害的她也挨骂,赵秘书自然对她没有好脸色看。
再说了,就算她再得宠,也不是正牌太太,人家少夫人还没有这样嚣张过呢。
云卿丢了脸面,自然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待片刻,几步有些慌不择路的进了电梯,待到电梯门关上,她方才敢哭出声来。
云卿看到四面的镜子里,映出一个漂亮女人哭泣的脸,她的妆容微微的有些花了,却依旧是美丽可怜的,只是,为什么锦川一点都不心疼?
他是说过,公共场所,如果没有他的允许她不可以接近他,可是上一次的慈善会,他一掷千金为了她的一句喜欢,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可如今看来,她在他眼里,还是只是一个毫无地位的泄欲工具?
更何况今天她来,是想告诉他,她想要把自己的私房钱捐给慈善会,她也想为陆先生竞争商会会长一职,贡献自己一点微薄的力量……
她以为他一定会高兴,会夸赞她的善解人意,可怎么都没想到,他竟会无情到这样的地步,一丁点的脸面,都不给她留。
云卿回去公寓,扑在床上就大哭了一场,哭到眼睛红肿,天色都黑了,陆锦川不要说来看她,连一个电话一通简讯都没有。
她自来也是被人捧在掌心里的,从前身边的那些男人,哪个敢给她脸色瞧?一个个哄着捧着,恨不得把月亮摘下来给她戴,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许是骨子里到底存了那么些傲气,云卿起身,胡乱洗了一把脸,只把自己的东西捡了一些放在箱子里,而特意将跟了陆锦川以后置办的东西都留在公寓,还有公寓的钥匙也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