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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又见面了(1 / 1)

鱼篓里有三四条筷子长的野鲫鱼,除此之外便是十数条不及巴掌长的小鱼。秀娘想了想,便用一条鲫鱼炖了个清汤;其他的用带上山来的豆瓣酱做了个豆瓣鲫鱼;余下的小鱼儿则用面粉裹了,用油煎了煎,金灿灿的格外好看,也香喷喷的诱人口水滴答直流。

两个孩子也都是闲不住的。在秀娘忙起来时,他们便四处跑着去捡柴火。顺便,灵儿还在附近摘了一大把蒲公英,毓儿在一根木桩上捡到不少黑木耳。

秀娘喜不自禁,连忙把东西洗干净,烧水焯了一遍,蒲公英凉拌了,再把木耳用山间野生的小米椒炒了炒。

很快做好三菜一汤,青白黑红各种颜色摆在一处,分外喜人。

此时溪哥也回来了。他将手头的东西放下,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秀娘眼皮抽了抽,分别给孩子一人盛了一碗鲫鱼汤,再装了一大碗糙米饭递过去。

溪哥接在手里,拿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

不用说,一桌子的饭菜,大半又进了这个人的肚里。

和这样的人一起吃饭最大的好处,就是他旺盛的食欲对孩子们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两个原本吃不了多少的小娃娃,在看到这个人彪悍的吃饭速度后,一个个都瞪圆了双眼,心里也暗暗起了攀比的心思。

喝完一大碗汤后,灵儿又吃了一碗饭。毓儿还有些头晕,但也又吃了大半碗。秀娘深感欣慰。

吃完了,溪哥便又默默的提着他自制的工具上一边去了。秀娘收拾碗筷,灵儿跟在她身边打下手。毓儿昨天失血过多,到现在小脸还白白的,秀娘叫他再回去躺躺,他却摇摇小脑袋,依赖的跟在秀娘身边。

这个孩子自小就比较内向,也就在她跟前还能多说几句话。现在受了伤,所求的也不过是在她这个母亲身边汲取几分温暖。

秀娘不忍拒绝,便强打起笑脸道:“还记得前天晚上娘教给你们的东西吗?”

“记得!”两个孩子纷纷点头。

“那你们背给娘听听吧!”

“好呀!”毓儿连忙点头,孱弱的声音却是格外坚定,“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夭,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

灵儿连忙接上:“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

“日为众阳之宗,月乃太阴之象……”

清脆的童音被山间的清风送到耳边,溪哥不由停下手头的活计,侧耳倾听许久,唇畔渐渐浮现一抹浅笑。

如此又在山上住了两天。

毓儿的情况渐渐好转,伤口已然结痂,小脸也渐渐恢复了血色,精气神渐渐恢复过来了,秀娘可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不管怎么说,她这颗当娘的心还是迟迟放不下,便考虑着带着孩子去镇上再请大夫给帮忙好好看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十分急迫的原因,那就是——粮食没了!

没错,短短三天时间,原本足够他们母子三个人吃上快一个月的粮食,就因为多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三天时间内被迅速消耗得一干二净。

今天的早饭秀娘还是东挪西凑,好不容易才用糙米和大米一起煮了一大锅菜粥,才算喂饱了几张嘴。

对此,秀娘倒也不生气。原因无他:那天要不是溪哥的帮忙,毓儿还不知会怎么样呢!而且这两天溪哥也天天去溪里捉鱼,去山上打猎,捉来的东西悉数交给她处理。孩子之所以能恢复得这么快,一切都和他脱不开干系。

拿几斤白米白面换来孩子的迅速康复,这笔交易简直再值当不过了!

当听说他们要下山去,溪哥便将那只大大的装满了野鸡野兔等物的笼子提过来放到他们跟前:“给你们。”

尽管已经和这人相处了好几天,秀娘还是再度被他的行为给惊到:“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的饭钱。”

秀娘嘴角又抽了抽:“你给我们的鱼和肉已经足够抵消饭钱了。”

“那也给你们。”溪哥道。

秀娘扶额。“你自己留着吧!这都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抓来的。”

“我用不着。”溪哥道,一本正经的模样,“你不要,我就给放回去了。”

说着,他就果真伸手要将笼子揭开。

“别呀!”秀娘连忙拉住他的衣袖。

这么多野鸡野兔,拿去镇上也能卖上不少钱了,卖的钱又能换几十斤大米白面呢!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被她这么一拉,溪哥果然停下手,幽黑的眸子凝视着她的眼:“你要不要?”

“要,我要!”秀娘无力,简直不知怎么说这个人才好。这一根筋的程度,简直让人崩溃。

溪哥立马又将巨大的笼子放到她跟前。

看着这装了几十只野鸡野兔的笼子,秀娘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这些东西好是好,可是自己改怎么给弄到镇上去?她一个女人家,只怕连搬下山去都难!

这时候,儿子走到溪哥身边,小手拉了拉他的大掌:“溪伯伯,你和我们一起去镇里啊!镇上有糖人,有卖包子的,好好玩呢!”

经过几天的相处,两个孩子也和溪哥相熟了起来。尤其是毓儿,他从小就没有父亲,一直都是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和爹一起玩得开心。这些天和溪哥在一起,看着溪哥在眼前毫无保留的展现出男人的阳刚之气,这孩子的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每天除了背书,渐渐的就成了溪哥的一条小尾巴。

亏得溪哥也不烦他,任由他跟在自己屁股后头,一大一小两个人默不作声的一待就是一天。

眼见弟弟过去了,灵儿也连忙上前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是啊是啊,溪伯伯,咱们一起去镇上啊!每次我们去镇上娘都给我们买好多好吃的,我分你一半好不好?”

“嗯嗯,我把我的也分给你一半……不,一大半!”毓儿连连点头,小手用力画出一个大大的半边。

溪哥低头看看两个孩子,又抬头看向秀娘,漆黑的眼中写着询问。

秀娘讷讷低头:“你若是想去,那就去吧!你这身衣服……也是该换身新的了。”

听得她这么说,溪哥才郑重的将头一点:“好。”

“好哇!”终于,两个孩子也欢呼雀跃起来,灵儿蹦蹦跳跳的过来拉上秀娘,“娘,溪伯伯和咱们一起下山呢!这次咱们就不怕再有人欺负咱们了!”

这孩子!

原来她一个劲的怂恿溪哥下山去,是为了这个?

秀娘面上一阵尴尬,悄悄斜眼看过去,却见溪哥早已经背过身,一手提起笼子,一手将毓儿抱起送到脖子上坐好,便大步朝前走去。

不过,这话他应该是听到了的吧?

心中暗自猜测着,秀娘赶紧拉着女儿跟上。

这次去镇上,他们没有搭上顺风车。不过亏得有溪哥在,一个他抵得上一辆牛车还有余。两个孩子轮流给他抱着,走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进了城。

再往前走一段,秀娘便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我带孩子去医馆看看,你将笼子提去市场,那里什么东西什么价位,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我不会。”溪哥硬邦邦的道,三个字就把她盘算给打碎了,“而且,这已经给你了。”

“好吧好吧!”秀娘简直不知该对他说什么才好,只得先领着他去市场。

现在天色已近午时,早过了早上买菜的高峰期。市场里也只稀稀落落的摆着一些摊子,上头放着些蔫不拉几的青菜。

秀娘找了个差不多的位置,叫溪哥将东西放下。

也是他们运气好。几个人才刚站稳没多久,那边就走来一行人。秀娘定睛一看:走在最前头的不就是那天买了她鸟儿的吴大公子吗?

吴大公子也看到了她,立马大跨几步上前,俊雅的脸上恰到好处的挂着一抹浅淡的笑:“大姐,我们又见面了。”

秀娘点点头:“是啊,吴公子来买菜?”

话音一落,后背一小厮便嗤笑起来:“我家公子什么身份,还犯得着亲自来市场买菜?”

但他话没说完,就察觉到两道凉冰冰的目光投射过来。就像两把剔骨尖刀,冰凉凉的直接钻进了骨子里,一股寒意瞬息荡漾开去,传遍四肢百骸。

秀娘一看不对,赶紧悄悄往那边遮一遮,尴尬赔笑道:“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吴公子您什么身份,何至于纡尊降贵,亲自过来买菜。”

吴大公子笑笑,目光往秀娘竭力想要遮住却怎么也无法成功的溪哥身上一扫:“这就是你丈夫?”

秀娘一愣,傻笑蒙混过去:“上次卖给您的鸟儿不知如何了?可还合吴老爷的意?”

“嗯,有一只绣眼鸟我爹特别喜欢,跟宝贝似的,这些天睡觉都放在枕头边上,可算是让我们松了口气了。”吴大公子道。

秀娘也忙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吴大公子的目光又落到他们脚边的大笼子上:“你们今天上街是卖野味?”

“是啊!从山上打了几只,自家吃不完,就拿出来卖。”秀娘道。

吴大公子点点头:“看起来倒是不错,正好我家酒楼里做菜也少不了这些东西,你便开个价,都卖给我们好了!”

“公子,咱们酒楼的野味都有人专门送过来的,哪里需要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身后一人忙道。

吴大公子冷冷回头:“到底我是公子还是你是公子?”

此人立马低头不语。

吴大公子才又回头:“什么价,你说吧!”

秀娘见状,也知道这吴大公子是有意卖自己一个好。既然之前那几只鸟起到了作用,她也就不客气了,笑眯眯道:“按市价,野鸡是五文钱一斤,我这里有二十七只野鸡,每一只都有足足二斤,就全算二斤好了,一共是二百七十文。野兔十六只,一只就按五斤算,也是五文钱一斤,一共四百文。加起来便是六百七十文。但既然您是一起买,那少不得要便宜些,就算六百五十文好了!”

“看不出来,大姐你不仅心思清明,能出口成章,算账也算得这么明白。”吴大公子笑道,回头示意小厮,“给大姐七百文,他们一家四口辛辛苦苦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秀娘假装没听到他的话,欢欢喜喜的接过七百文钱,对吴大公子更是千恩万谢。

吴大公子安然受了她的谢,接着又道:“你家的东西都不错,下次若是再捉了野鸡野兔,就送到我家的酒楼里去吧!就是东街那家吴记,很好辨认,去时报上我的名号就行了。”

“好啊,下次若是再有这么多,我一定给送到酒楼去!”秀娘从善如流。

吴大公子听了,却是目光定定的看着她:“你真会送过去吗?”

秀娘一滞:“公子你难不成还以为我们会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钱不赚吗?”

“不,我只是觉得,你们似乎都不想和有钱有势的人扯上关系。”

秀娘身体一僵,勉强笑道:“吴公子你说笑了。若是能攀上您这个大树,我们是求之不得,哪里来的不想?”

“但愿如此吧!”吴大公子笑道,啪的一展折扇,转身扬长而去。

看着这行人渐行渐远,秀娘的眉头又微微蹙起: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怪怪的?

“你以后离他远点。”从头至尾都没有出一声的溪哥冷不丁的突然冒出来一句。

秀娘回头:“怎么了?”

“这个人不简单。”溪哥道。

这个她当然知道。早在上一次被那个人在胡同里拦住问话的时候起,她就知道那个人心思异常深沉,远不是自己一个山村农妇惹得起的。

不过……

“我和他身份悬殊,以后也没什么能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吧?”

“这个谁说得准。”溪哥沉声道,酷酷的一张脸上罕见的略上一抹深思。

事实证明:他说得很对,该死的对!

后面的几年、甚至几十年,他们和这个人的纠缠就没有停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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