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里没有恶意,乔眉听得出来,可里头的深意,她同样也明白了。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景国公府确实是被谢怀锦连累了。可这些身世背景,就如同她娘所说的意思一样,又并非自己能抉择的。
要是有一丝丝可能,乔眉相信,谢怀锦都不愿去牵连其他人。况且,其他支持太子的世家,都未曾听说像他们一般出了事。想来,谢怀锦定是能妥善解决这事的。
毕竟其他皇子想上位,还得问问那些顽固的阁老们愿意与否。
乔眉也是这样说给乔梦听的,这讲得让乔梦有些跌了下巴。
要知道,前世的齐勋章苦心孤诣,为乔眉谋划了半辈子的安康生活,可到头来,乔眉却仍旧以为他心里有的是乔慧……
如今,换了个人,怎么同样是会赔上阖府性命的事儿,乔眉却这样信誓旦旦地同她说。
她信太子殿下。
见她一脸不可置信,乔眉以为她仍在担忧,就道:“放心好了,那时候他出事,是因为遭了暗算,如今那些暗中的人,太子是知晓的,哪里能出什么事……”
前世谢怀锦葬身于去往北州的路上,他是奉旨离京,带的人都是精锐。
可他的死因不是因着什么明目张胆的暗杀谋杀,而是恰逢山体倒塌,去的一行人死了一片。
当时谢怀锦只是重伤,但已经来不及送回京城疗伤,只能快马加鞭送去北州,最后还是病情恶化……
乔眉隐晦地说着俩人都知晓的事儿。
噢……乔梦也记起这事来。
她端着那杯热茶,开始小啜,思绪也一点点蔓延开来。
那时乔眉已经嫁与齐勋章为妻,太子身边却一直未立太子妃,只是在朝臣的抗议和昭仁帝的威压下,太子才不得不纳了两位侍妾。
可直至他死了,也未留得一儿半女。
乔梦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她径直忽略了乔眉那番“苦心孤诣”的话,她道:“那时太子一直未纳妻妾,姐姐就没有发现什么吗?”
怎么提到这个上面了?
乔眉有些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道:“这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他还是纳了侍妾的,就是没留下子嗣……”
乔梦扶额,她干脆又撇开了这话题,侧头看向外边。
外头又开始漂了绵薄小雨,乔梦突然记起什么事来,她张了张口,犹豫了片刻。
最后还是道:“你要小心你身边的丫鬟,好像是叫如雪的…”
乔眉捏着茶杯的指尖绷着,只是她面上却是不显任何神色,她奇道:“她怎么了?”
“你还记得李嬷嬷吗?”乔梦反问,又止住乔眉想说的话,“她算对我尚可的,所以我从来没想杀她,只是她听到了不该听的,有人就不得不…处置了她……”
“有人?”乔眉蹙紧了眉,这同如雪有什么关系?
哪里知道,乔梦重新扭过头来,她盈盈起身后,捏着披风重新系上,面上已然换上生疏的笑意。
外边,如雪已经撩了帘子进来,她的衣裳被雨丝浸得有些湿润,裙摆也是污渍一片。
显然是冒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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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当日早朝勤王带着一纸皇帝的退位诏书前来,传位的不是太子而是勤王的消息散播开来。
景国公府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府里头的人根本没法出去,乔眉是不知道这样的消息的,幸好明惠郡主时常上门来看她,会把外面的事儿一一说与她听。
说来也怪,那些禁军非但没有拦着明惠郡主,而且除了第一次来瞧乔眉时,他们在门外守着了,后来郡主再上门时,却都一一无视了她一般。
乔眉说出这样的疑惑时,明惠郡主是这样回她的。
“我可是一品封号的郡主尊位,我父王乃陛下唯一的弟兄,我母妃还是燕丹的帝女。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对我不敬,更何况,他们尚且还只是个王爷。”
她说出的话颇像几分盛王妃,而乔眉也一下子明了。
当年盛王迎娶王妃倒还真是……有些许曲折。
那时昭仁帝即位后,被大长公主桎梏,他便有意借他国之力稳固皇位,说白了,就是打算联姻。
燕丹国在众小国中脱颖而出,只是燕丹的荣长帝女很娇纵,她答应了联姻,却让昭仁帝允诺她,后宫只能有她一人。
可当时已立了她姑姑为后,昭仁帝自然没法应下,陷入两难境地时,荣长帝女突然选了彼时刚被亲封、还手无实权的盛王。
直到如今,即便盛王妃未能生下嫡子,盛王也没有一房妾室,两人仍旧恩爱如初。这算是给了当年盛王妃胆大的放话,一个圆满结局。
撇开盛王妃的身份不论,当年昭仁帝不但没有动盛王,反而在明面上待他是极好。
勤王敬王若是想名正言顺地上位,必须要有宗族的支持,他们如今就只剩盛王一位皇叔,也同昭仁帝一样,起码着,明面上是不会伤盛王府分毫。
“那勤王怎么会去挟持陛下?”乔眉又问。
做得这样明目张胆,是怕天下人不知道吗?
南启是向来崇尚尊老敬老的,之前昭仁帝为坐稳帝位而弑兄,操戈同室的名头就让他吃了不少苦。
如果要堂皇坐上那个位子,再怎么着,逼迫昭仁帝让位都是下下策。
明惠郡主也皱巴巴地道:“这,我如何知道,反正你大哥也应该知晓了这事儿,等他……”她的话又猛然顿住。
乔奕乃是守在北疆的大将,无旨不能回京,否则就是砍头的大罪。
“嗯…你外祖家不是很厉害么,怎么不见你舅舅来?”明惠郡主的话在嘴边又转了个圈,她似又觉得这话更不妥了,连补救道,“也说不准他们还没得到信儿……还不知道这京城发生了这事呢。”
乔眉的眉蹙得紧紧,其实她更不愿舅舅和周子玠,为了乔府以身犯险。
“郡主,姑娘。”如雪迈着细碎的步子进来了,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她是进来掌灯的。
烛火很快噗嗤地跳跃起来,屋子里顿时就亮堂了许多。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明惠郡主揉了揉跪坐得有些发麻的腿,随后站起身来。
她道:“我走了。”
乔眉也起身来送她,门口的婢女们都在候着明惠郡主,瞅着这暗下来的天,正焦急郡主怎么还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