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恶魔,恶魔,你是恶魔……”罗二郎惊恐后退,瞪大了眼睛,已经快要被罗四郎吓到窒息。
“啊……”又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偷偷跟来的小张氏张开双手,表情已经扭曲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你杀了她,你杀了四弟妹。”小张氏异常惊恐的指着罗四郎,看向罗四郎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恶魔。她连连后退,脸上表情又是惊恐又是畏惧,控制不住的大声吼道,“罗四郎,你是杀人凶人,你杀了她。你不得好死。”
罗四郎哈哈大笑起来,“二嫂这么说,可真是伤弟弟的心。二嫂不是一直盼着罗文氏去死吗?她无耻的勾引了二哥,犯了七出淫邪之罪,难道不该死吗?我这么做,可是替二嫂报了大仇。二嫂不感激我就算了,怎么能够诅咒我不得好死。二嫂,你可要摸着良心说话啊。”
小张氏连连后退,“你,你,你真的杀了她。你怎么下得了手。”
“哈哈……”罗四郎笑得又嚣张又得意,“二嫂,你没看到吗,罗文氏是自尽而亡啊,怎么能说是我杀了她。没证据的话你可不能乱说。”
“你狡辩。”罗二郎恶狠狠的说道:“就算她是自尽而亡,她也不可能自己剖开自己心口,罗四郎,你太恶毒了。杀人不够头点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
罗四郎朝罗二郎看去,眼神轻蔑又是不屑。“二哥有什么资格同弟弟说这番话?你趁着我不在府中的时候,睡了我的女人,此事弟弟还没找二哥算账。对了,弟弟是有心之人,罗文氏的尸体就交给二哥你,作为弟弟送给你的最后礼物。”
“你杀了她,你杀了她,你不得好死。”罗二郎突然爆起来,朝罗四郎扑打过去。
罗四郎早有准备,不等罗二郎扑倒身前,就拔出一把匕朝罗二郎刺去。
“不要!”小张氏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一把推开罗二郎。匕划过小张氏的手臂,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衣衫瞬间被鲜血染红。小张氏痛的大叫,额头上布满了冷汗。长这么大,除了生孩子外,头一次遭受这样的血光之灾,小张氏觉着自己倒霉透了。她一定是被人下了诅咒,才会不顾一切的冲上来救下罗二郎。她那么恨罗二郎,恨不得他去死,又怎么可能去救他。
小张氏哭了起来,伤口太痛,心里太伤,恨不得这一切都能重新来过。
罗二郎紧紧的抱着小张氏,紧张的问道:“你怎么样,你要不要紧。”
“走,赶紧走。”小张氏想要推开罗二郎,可是罗二郎却不为所动。反倒是让小张氏越觉着浑身难受。
罗四郎缓缓的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带血的匕,眼里充满了嗜血的光芒。罗四郎这是杀红了眼,是想将大家都杀死在这里吗?
小张氏朝罗二郎怒吼一句,“你是想害死我吗?赶紧走。”
罗文氏被杀,小张氏被刺,刺激得罗二郎眼睛充血,冒着凶光。他死死的盯着罗四郎,猛地抄起地面上的木棍,就朝罗四郎狠狠的打去。罗四郎躲闪不及,胳膊上挨了一下,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响起。
罗二郎紧紧的捏着木棍,冲罗四郎怒吼,“你杀了她,你杀了她,你还刺伤了你嫂子,我要替她们报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罗四郎捂着受伤的胳膊,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想杀了我?哈哈……你身为叔伯兄弟,却睡了自己的兄弟媳妇,罗二郎,你是人吗?你对得起谁。该死的人是你。从回来的第一天我就想杀了你,一直忍到今天,你该庆幸我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天。我这是我对你的恩赐,以此了结你我之间的兄弟情义。”
“兄弟情义,你还敢同我说兄弟情义。”罗二郎举起木棍,就朝罗四郎打去。
罗四郎早有准备,灵活躲开,一直在寻找机会能够一击必中,让罗二郎死无葬身之地。
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张氏偷偷的躲到墙角落,又偷偷的捡起一块砖头,掂了掂分量,然后悄悄站起来。用完好的那只胳膊举着砖头,出其不意的朝罗四郎打去。
罗四郎腹背受敌,被打得头晕眼花,罗二郎趁机一棍子敲下,只可惜并没有敲到关键部位。罗四郎了狠,挥舞着匕朝罗二郎杀去,趁着罗二郎躲避,小张氏体力不支的时候,罗四郎果断抽身逃离此处,没有丝毫恋战的意思。
罗二郎抱着受伤的腿嗷嗷叫唤,见罗四郎要跑,赶紧提起棍子去追。可是才追出两三步,罗二郎就放弃了。腿上被罗四郎划伤,痛得他根本就走不了路。最后只能无奈得看着罗四郎逃走。
“表哥,表哥你怎么样?”小张氏扑倒罗二郎怀里,紧张的查看罗二郎的伤势,眼中已经布满了泪水。
罗二郎大为感动,双手紧紧的抱住小张氏,“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我辜负了你。”
“不要再说了。”小张氏哇的哭了出来,“只要表哥好好的,我就满足了。真的。”
罗二郎捧起小张氏的脸颊,这才现,原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小张氏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不知不觉中,他竟然伤害这个女人如此之深。可是这个女人,在最关键的时候,依旧义无反顾的冲出来救了他。罗二郎又是愧疚又是惭愧,抬起手,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我简直不是人。”
“表哥,不要这样。我不怪你,我再也不怪你。”小张氏哭着扑入罗二郎的怀里,鼻涕眼泪糊了罗二郎一身。可是此时此刻,却是这么多年,她感觉最满足最幸福的时刻。
罗二郎抱住小张氏,心里头下定决心,以后要对小张氏好一点。他还要找到罗四郎,他不能让罗四郎就这样逃走。
罗二郎扶着小张氏站了起来,心一拐一拐的来到厢房门口,惨烈的一幕依旧还在,那一切并不是他在做梦。他紧紧的闭上双目,他怎么能够忍受罗文氏的尸体被人这样糟蹋,连死也不能死得痛快。罗二郎觉着心里很痛,他睁开眼睛,撑着身体走进厢房,想要亲自将罗文氏的尸体放下来。
小张氏也跟了进去,看到罗二郎笨拙的动作,满头的冷汗,小张氏说道:“我去叫人进来帮忙。”
“不要。”罗二郎大吼一声,见小张氏一脸受伤的表情,罗二郎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过分了。他低下头,小声说道:“抱歉,我不想任何人见到她这个模样,太惨了。”
小张氏理解的点点头,“我都明白,我全都明白。那我帮你。”小张氏上前,扶着罗文氏已经僵硬的双腿,以便减轻罗二郎的负担。
罗二郎忍着腿上的伤口疼痛,努力的想要将罗文氏放下来。
小张氏突然问道:“表哥,你说她是在死了后被剖开心口,还是在死了后?”
“不要再说。”罗二郎表情扭曲狰狞,不敢去想象罗文氏被活生生剖开心口的场景。那该有多痛,。瞧瞧罗文氏死不瞑目的样子,罗二郎就觉着自己已经陷入了绝望中。罗四郎怎么可以如此狠心,他怎么可以用这么狠毒的手段对待罗文氏。
罗文氏的身体终于被放了下来,罗二郎蹲在尸体旁边,轻抚罗文氏的脸颊,眼中含着热泪。
小张氏站在一旁,将这一幕清清楚楚的收入眼低,心中又是伤心又是绝望。原来之前的幸福和满足全都是假象,原来罗二郎真正爱的人竟然是罗文氏。为了罗文氏,罗二郎不惜想要杀了罗四郎。小张氏欲哭无泪,心中酸楚无比。她不知道她是该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该离开。
小张氏伸出手,她想要安慰罗二郎。可是瞧着罗二郎伤心欲绝的那张脸,瞧瞧罗二郎为罗文氏心碎的眼神,小张氏现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事徒劳的。男人可能会感激你,甚至对你抱着愧疚感,但是绝对不会因为愧疚就产生爱意。他的爱已经给了一个死去的女人。
小张氏很伤心,罗二郎再一次狠狠的伤了她的心,她被罗二郎伤的千疮百孔。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想要自取其辱吗?
小张氏踉跄离去,到了外面,呼吸一口夜晚的新鲜空气。活着,才是她生存的意义。男人,就让他去死吧。她不管了,她再也不管这些。
罗文氏的死,除了给大家带来了谈资外,并没有在国公府掀起任何波澜。尤其是罗老爷子在得知罗二郎同罗文氏私通的实情后,更是大怒,连说罗文氏的死是活该。罗四郎不杀罗文氏,他也要亲自动手。接着又狠狠的给了罗二郎两耳光,大骂罗二郎竟然敢睡自己兄弟的人,还为了一个女人同兄弟反目成仇,实在是猪狗不如。要不是看罗二郎受了伤,罗老爷子绝对会将罗二郎关起来打一顿。
罗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对罗二郎说道:“孝期犯淫戒,又是自己的弟妹,二郎啊二郎,你让老夫说你什么才好。你简直是糊涂透顶,让老夫人太失望。”
罗二郎跪在地上,不一言,整个人还沉浸在失去罗文氏的伤痛绝望中。对于罗老爷子的指责,他也不打算替自己辩解。辩解已经毫无意义。罗老爷子想怎么罚他都行,他无异议。
罗修从里间走出来,满脸怒气,“父亲还同他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我恨不得亲手打死这个不长进的,竟然敢做出这等没有人伦天理的事情。”
罗二郎抬头望着罗修,眼神冷漠,似是不屑。
罗二郎的目光刺激的罗修狂,抄起桌面上的镇纸就朝罗二郎的头上扔去。罗二郎被打了个正着,鲜血直流,满脸血污,格外骇人又狼狈。罗二郎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呵呵笑了起来,“若是父亲当年能够当机立断,将爵位从大房手中抢来,儿子哪需要过今日这般日子。父亲打仗不比大伯差,可是却却处处以大伯马是瞻。大伯过世,父亲好不容易有了出头的机会,却因为区区的腰伤就离开了战场。懦夫!儿子会变成今天这样子,全是拜父亲所赐。父亲无能,凭什么就可以要求儿子成材。”
“无耻,狡辩。”罗老爷子同罗修齐声怒斥。
罗修怒道,“父亲,你也看到了,到了现在他竟然还敢将责任怪在儿子头上,简直是忤逆不孝。儿子是不指望他,还请父亲替儿子宣布吧。”
罗老爷子叹气一声,说道:“二郎,事到如今,老夫也不能再纵容你。我同你父亲已经商量过了,二房将由八郎继承,而你,等孝期一过就分出去吧。”
罗二郎大惊失色,脸色苍白无色,“不,不可以。我才是二房的继承人,凭什么剥夺我的继承权。”
“凭什么?”罗修抢过罗老爷子的拐杖,就朝罗二郎劈头盖脸地打过去,“就凭你孝期淫人妻女,同兄弟媳妇通奸还弄出人命来,就足够让剥夺你的继承权。你敢感谢老爷子开恩,没有要你的性命。否则你哪有机会在这里质问凭什么。”
罗二郎咬牙切齿,心中愤恨无比,“儿子不服,我不服。八郎何德何能,凭什么他能取代我。”
罗修冷冷一笑,说道:“就凭他品性端方,为人和善,就胜你千倍万倍。”
罗二郎一直不停的叫道:“我不服,儿子不服。此事我绝不答应。”
“此事容不得你说不。”罗老爷子拍着桌子大怒骂道,“你瞧瞧你这疯癫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点贵介公子的体面。幸亏你做的那些事情没传扬出去,否则你认为你还有资格站在老夫面前说话吗?你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蠢货,按照老夫早年的脾气,早就将你打杀了。”
罗二郎哈哈大笑,“那祖父不如干脆将孙儿打杀算了。反正剥夺了孙儿的继承权,同杀了孙儿又有何区别。孙儿继续活下去,不过是个耻辱和笑柄。眼睁睁看着八郎得意,对孙儿来说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罗老爷子嘲讽一笑,“这会倒是挺有自尊心的。早干嘛去呢?你淫人妻女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有自尊心。”
“孙儿同罗文氏,是,是……”罗二郎咬牙切齿,余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罗老爷子轻蔑一笑,“是什么?别告诉老夫你还真爱上了罗文氏,那样只会让老夫更看不起你。”
罗二郎猛地抬头,直视罗老爷子,“祖父,究竟要孙儿如何做,你才能收回成命?”
罗修抢先怒道:“不可能,想都别想。没将你逐出罗家,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你别得寸进尺。”
罗二郎凄凉一笑,“儿子努力了这么多年,难道到最后,就是在为八郎做嫁衣吗?父亲这样做,可有想过儿子的感受,你让儿子情何以堪。”
罗修怒道:“你同罗文氏生关系的时候,可有想过事情被拆穿,会有什么后果。你可有想过为父会有多难堪?若非老爷子拦着你,为父早就一棍子将你打死了。”
罗二郎看着罗老爷子,“祖父也是一个意思吗?”
罗老爷子捋着胡须,面无表情的说道:“二郎,你就不要再顽抗了。此事老夫同你父亲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
罗二郎低头,嘲讽一笑,“那接下来祖父打算怎么安置孙儿。”
罗老爷子深深的看了眼罗二郎,内心深处还是替罗二郎感到可惜。只是罗二郎所做之事绝对不能原谅。“就以守孝读书的名义,你先去庄子上住着。等出孝的时候你再回来。届时老夫会亲自主持你们二房的分家一事。你拿上你那一份,就分出去单过吧。”
罗二郎又问道:“文家那边,老爷子打算怎么交代?”
罗老爷子轻蔑一笑,心中对文家极为不满。“老夫需要交代吗?该交代的是文家。瞧瞧他们家养的什么闺女,男人离开一年而已,竟然就耐不住寂寞偷汉子。哼,文家羞都要羞死,还有什么脸问咱们罗家要交代。”
罗二郎点点头,“老爷子说的对,文家没脸问罗家要交代,罗家也没脸指责文家没教养好闺女。既然老爷子同父亲都做出了决定,我这就下去收拾行李,明儿一早就出门去庄子上住。不过离开之前,我想知道四郎的下落。”
“四郎的下落你不用操心,你也不用担心他还会去找你的麻烦。有老夫派人看着,他不敢乱来。”
罗二郎冷哼一声,“是吗?我可不认为四郎是个老实人。”
罗修怒道:“就算四郎不是老实人,他也做不出叔嫂通奸的不伦事情。”
罗二郎脸色蓦地一变,罗老爷子怒斥罗修,“够了,以后不要再提起此事。丢脸的事情,心里头知道就行了。免得在外面一不小心露了口风。”
罗修老老实实的应下,“儿子遵命。”
罗二郎心知肚明,他不可能在罗老爷子这里问出罗四郎的下落。他也不执着,起身告辞离去。回到二房,罗二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喝闷酒。小张氏寻了过来,站在门口,无悲无喜的看着罗二郎,也不开口说话,就那么一直沉默着。
罗二郎灌下一杯酒,望着小张氏,问道:“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小张氏却答非所问,“我已经打听出四郎的下落,他如今住在京城别院内,老爷子安排了护卫在那边守着。”
罗二郎表情奇怪,嘴角抽了抽,“同我说这些做什么?老爷子夺了我的继承权,这件事情你难道不担心吗?我还以为你听说后,会同我大闹一场。”
小张氏凄凉一笑,心情跌宕起伏,“同你闹一场有用吗?这些年我同你闹了多少次,有哪一次你有听过我的意见,有哪一次你有尊重过我的想法。每一次,你都是我行我素,从不肯静下心来听我好好说一说。再说,你都说了这是老爷子的决定,我还没自大到能够改变老爷子的决定。”
罗二郎嘲讽一笑,心里头是不相信小张氏会如此洒脱。至于小张氏的指责,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听进去。他说道:“没想到你在这件事情上竟然会如此豁达,倒是出乎人的预料。这么说你不在乎我有没有继承权,对吗?”
“孩子们渐渐大了,我以后大不了就靠孩子们过活。”小张氏貌似轻松的说道。
罗二郎捏着酒杯,盯着小张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认为指望不上我,还是认为我无能?”
小张氏摇头,“就是单纯的一句话,什么意思都没有。四郎的下落已经清楚了,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罗二郎冷哼一声,说道:“能做什么?你都说了,老爷子派了护卫守在那边,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将四郎如何。四郎那人起疯来,我可招架不住。”
小张氏郑重的问道:“二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诚恳的回答我。”
罗二郎挑眉一笑,心里头不是那么在意。不过他还是应下,“好,你问吧,我会诚恳的回答你。”
小张氏郑重问道,“二郎,时到今日,你可曾有过后悔,那怕就只有一瞬间。”
罗二郎皱着眉头看着小张氏,他很确定小张氏是认真的。他端起酒杯,一口灌下,“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我只想听你说实话。”
罗二郎呵呵一笑,表情悲喜交加,“实话同你说,很早之前我就后悔过。可是偷情的那种快感,你无法懂,总之就跟中了毒一样,不到最后时刻都无法摆脱。”
小张氏凄凉一笑,“我懂了,我全都明白了。表哥,你去了庄子后,就安生住下来,不要再闹出是非。等时间合适的时候,我会带着孩子去看望你。”
“不用,我不需要任何人来看我的笑话。”罗二郎当场拒绝。
小张氏笑了笑,“那好,那我就轻松一点,不带孩子去看望你。”
次日一早,一辆马车载着罗二郎前往京郊庄子。罗二郎头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这会还昏昏沉沉的,偏生手里面还拿着酒壶不肯松手。下人们由他去,一个失了势的少爷,下人们自然不会太在意。
出城门的时候,马车被拦了下来。见是国公府的马车,城门吏还是极为客气的。却不料,变故就在那一瞬间生,前一刻城门吏还在同国公府的人说话,下一刻就被一支箭矢钉在了马车壁上。
“啊,杀人啦,杀人啦。”车夫吓得屁滚尿流,从马车上滚了下来。护卫们也都四散躲开警戒。可是依旧逃不掉乱箭飞驰。无论是护卫还是城门口的守卫,凡是暴露在阳光下的,全都死了个透心凉。
马车里响起噗噗噗的声响,一开始罗二郎还醉醺醺的没反应过来,等到一支箭穿透了马车壁,箭头差点插入身体里,罗二郎才吓得大叫起来。
“反了,反了……”
远处传来震天的吼叫,罗二郎呆愣,反了?谁反了?难道除了宁家,还有别家反了吗?
罗二郎的酒瞬间就醒了。不敢在马车里停留下去,偷偷滚下马车,慢慢爬到墙角躲起来。只要躲过这一波攻击,他活命的机会就会大上许多。
远离京城的庄子上,沈静秋正在房里陪着太子妃闲聊。
一个内侍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启禀娘娘,京城王统领有消息送来。”
“哦,这么快就有了消息。”太子妃高兴的笑了起来,“快将信件呈上来,本宫要亲自阅览。”
“奴才遵命。”内侍送上还没开封的信件,沈静秋帮忙小心的拆开信封,然后将折叠整齐的信件递给太子妃。
太子妃看着信,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沈静秋偷偷观察,果然同罗隐是两姐弟,这个角度两个人相似度至少有七八成。尤其是那严肃的模样,如果忽略性别的话,简直是一模一样。沈静秋感慨,造物主真的很神奇。她不由想到,等她同罗隐有了第二个孩子后,希望孩子同朝哥儿也能长得相似。
太子妃看完了信件,表情有些凝重。
沈静秋担心的问道:“娘娘,可是出了意外?”
“宫里有内侍宫女造反。”太子妃冷冷的说道。
沈静秋微蹙眉头,那些内侍和宫女究竟有多蠢,才会想出在宫里面造反的主意。
又听太子妃说道,“不过很快被镇压下去,前后不过是半天的时间。宁贵妃已经被处死,并被挫骨扬灰,永堕地狱,不得生。有人趁机煽动闹事,有不明真相的士兵被裹挟加入造反。”
“那究竟是在谁在背后煽动闹事?”
太子妃严肃的说道:“王统领没具体说,不过依本宫估计,总归逃不出那几个人。要知道晋王府,宁王府可都不是吃素的,谢家面对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没有半点动作。至于他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本宫也能猜个*不离十。看来定邦有必要提前回京。来人!”
“奴才在。”
“派人以最快的度通知国公爷,让他即刻带兵进京。”
“遵命。”
等内侍走了后,沈静秋才问道:“娘娘决定了吗?这样做太过冒险。万一因为提前进京,使得局面急转直下,该如何是好。”
“的确很冒险,但是风险越大,意味着收益也就越高。本宫等不到情况确认的那一天,万一让谢家还有宁王府晋王府抢了先机,本宫同定邦之前所筹谋的一切,便全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总之,本宫情愿冒险,也不愿意将机会拱手送人。大不了来个玉石俱焚,反正本宫也不怕死。”说完,太子妃大笑起来。拉着沈静秋的手,说道:“静秋,处在我们这样的地位,必须要有死的觉悟和准备。因为死亡可能随时都会降临。但是就算做好了死的准备,也不代表就要放弃一切。不仅不能放弃,反倒是要更努力的去争取。总归,你如今已经是本宫一条船上的人,就只能按照本宫说的去做。”
沈静秋苦笑一声,“娘娘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静秋岂能不从。”
“这就好。等到定邦进京后,我们也该启程进京。本宫可不能让机会从手里溜掉,这最关键的一刻,本宫要亲自见证。”
沈静秋担忧的看着太子妃他,她怕太子妃被权势蒙蔽了双眼,有一天会变成第二个太子。她知道自己的担心很荒唐,所以她也没打算要说出来,就深深的埋藏在心里头,冷眼看着太子妃如何翻云覆雨,如何一手遮天。
京城局势愈糜烂,趁乱打劫有之,浑水摸鱼者有之,想要取代轩辕氏的天下同样也有,总归因为宁家的反叛,局势已经展到光启帝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一幕。这个时候,光启帝后悔得想要吐血,如果他稳妥一点,不那么急躁的对宁家动手,或许一切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到时候缓缓图之,总能将宁家干掉。这样做,时间长是长了点,可是却极为稳妥。
只不过如今后悔也没有用,光启帝忙着调兵遣将,一方面稳定京城的局势,一方面势要斩杀宁家满族还有老二那个不忠不孝的忤逆子。
就在京城糜烂得一不可收拾的时候,罗隐仿佛从天而降,突然带着兵出现在京城外,将光启帝吓了个半死。好在罗隐上表,说是闻讯京城动乱,特带兵救驾。这让光启帝好歹放心了一点,可是就算是这样,光启帝也没有下令开启城门放罗隐还有罗隐的军队进京城。
罗隐也不着急,就在城门外安营扎寨,一副要长期留守的态度。
光启帝对罗隐的到来,又是欣喜又是防备。有罗隐的军队在城门外守着,至少能够震慑一下那些宵小,还有别有二心的人。可是以此同时,光启帝又担心罗隐是带着别的目的前来,比如阴谋逼宫造反等等。总之,防备之心占据了上风,光启帝绝对不会下令开启城门。
罗隐并不在乎光启帝的态度,等到需要进京的时候,就算没有光启帝的旨意,城门同样会被打开。届时他只需要率领军队进京就行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京城局势糜烂已经有一段时间,京城上下都人心惶惶,半夜都睡不安慰。所以当半夜时分突然听到城门方向传来动静时,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京城都被惊醒了一样,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有人大着胆子躲在门后边偷看,惊呼一声,“定国公率军进城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深夜里的京城上空四处传播。罗隐带着军队长驱直入,一直到宫门外。禁卫军如临大敌,随时准备冲上去,同罗隐厮杀一番。罗隐却一言不,右手举起,然后重重落下,箭矢如雨点般朝宫门以及城墙上射去。一轮攻势下来,死亡之人不知凡几。
就在罗隐进攻宫门的时候,一个车队跟随在军队后面也进了京城。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在京城消失了将近一个月之久的太子妃和沈静秋。
太子妃握住沈静秋的手,说道:“我进宫,你先回国公府安顿。等需要的时候,我会派人通知你进宫。”
沈静秋郑重嘱咐道:“好。娘娘一定要保重身体,不可轻易涉险。在尘埃落定之前,还请娘娘不要同太子当面冲突,更不要同太子单独见面。总之能避则避,”
太子妃笑了起来,“你放心,本宫肯定会保重自己。本宫可是答应过自己,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比他活得更长久,又岂会以身犯险。只是我这回进宫,凶险难料,孩子跟在我身边着实不便。我将孩子交给你,你替我照看他。”
“娘娘放心,我会照看好小公子的。”
“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本宫就先行一步。”
沈静秋目送太子妃的马车消失在沉沉黑夜中,直到看不见后,沈静秋才下令启程回国公府。
“国公府着火了。”离着国公府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外面的护卫纷纷大叫起来。
沈静秋当即掀开车帘子,朝国公府看去。当真是国公府着火了,火光冲天,仿佛整个夜色都被烧透了。沈静秋微微眯起眼睛,心头一紧,先是东山寺大火,接着又是国公府大火,沈静秋难免会多想。她咬牙说道:“还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救火。”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沈静秋没有躲起来,而是选择继续前往国公府。马车疾驰在深夜的街道上,出刺耳的动静。无数人被惊醒过来,由此得知国公府着火的消息,都纷纷提着水桶去帮忙灭火。要是任由国公府的火势蔓延,只怕半个京城都要被这把大火给吞灭。
站在大门外,都能听到国公府内传来的各种动静。沈静秋沉着脸,让人开门,她要进国公府。
紫竹和青竹连忙劝阻,那里面危险重重,沈静秋其可以身涉嫌。
沈静秋却执意要进去,将两个孩子交给青竹紫竹,然后带上婆子护卫就冲进了国公府内。
“是内院,是内院着火。”有护卫惊呼。
沈静秋大声说道:“你们去救火,本夫人先行一步。”沈静秋踩着护卫的肩膀跃上房顶,就朝内院飞奔而去。
哭声,喊声,救火声,房梁燃烧的噼啪声,各种声音攥紧耳朵里,沈静秋不为所动。近了,她看见了,火势是从二房蔓延出去的。
有人正站在空旷的院子里,不顾周围肆虐的大火,哈哈大笑。沈静秋定睛一看,却是罗四郎。她早就担心罗四郎会做出疯狂的事情,却没料到罗四郎竟然会疯狂到如此地步。沈静秋从房顶上跳下,一步一步朝罗四郎走去。
罗四郎被惊动,猛地回头,见到来人是沈静秋,顿感惊艳。他手持折扇,身穿白色书生袍,彬彬有礼的说道:“原来是五弟妹。许久没见到五弟妹,五弟妹还是同一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火光映照在罗四郎的脸上,忽明忽暗。沈静秋冷漠看着他,“火是你放的。”
“五弟妹偏生在今日赶了回来,我能说这也算是我们的缘分。”罗四郎笑嘻嘻的,对沈静秋的话不置可否。
沈静秋手持软剑,再次问道:“火是你放的?”
“是我放的又如何,五弟妹打算杀了我吗?”罗四郎轻蔑一笑。
沈静秋目光森冷,“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手中之剑突然刺入罗四郎的心口。
罗四郎低头,愣愣的看着穿过身体的剑,然后呵呵的笑了起来,血沫从嘴角冒出来,糊了半边脸。他抬头,一脸笑意的看着沈静秋,“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五弟妹的决心。能够死在五弟妹的手中,是我的荣幸。”
“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沈静秋厉声质问。
罗四郎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最后时刻有五弟妹陪伴在身边,我就算死,也能瞑目。只希望五弟妹不会那么快忘记我,但凡心里能想起我一二,我就心满意足,甘愿堕入地狱,永世不得生。”
沈静秋轻蔑一笑,“你妄想。你如同蝼蚁一般死去,你认为本夫人会想一个蝼蚁吗?”
罗四郎大受打击,有更多的血从嘴角冒出来。他双手突然握住剑刃,“五弟妹,我求求你,求你看在我快要死的份上,就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吧。”
“妄想。”沈静秋厉声呵斥。“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放火烧国公府,究竟是听从谁的吩咐?”
“哈哈……”罗四郎艰难的笑着,只剩下最后一点气息,“没有谁能够吩咐我。这个国公府早就腐朽不堪,让人恶心透了,难道五弟妹不想一把火烧了它吗?看他倾覆,看他倒塌,看他化为灰烬,唯有如此才能了却我心中的恨意。”头一点,气绝身亡。
沈静秋猛地拔出剑,罗四郎的尸体前扑倒。沈静秋冷漠的说道:“既然你也是国公府的一份子,那你就陪着他一起倾覆,倒塌,化为灰烬。”提起罗四郎的尸体,丢入大火中,瞬间被大火吞噬。沈静秋没有多看一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