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扇动的翅膀(2)
算是入了冬的清晨，早晨的空气中带着一丝海滨城市独有的咸腥味还有些北方难以见到的潮湿，在一阵阵冷风带着这种独特的潮湿吹抚下，寒冷变得有些透骨，虽然气温并不怎么低。
李昊双手插在口袋里，用力往中间挤着，以裹紧身上那拉链一直锁到下巴的风衣，他加快了脚步，有如几个星期前般大步地走进工厂的大门…..
他是这个小厂里唯一的一个工程师，他需要在别人开工前把设备给检查一下，为开动生产线作好准备，在断断续续的开工中,设备的维护显得特别重要,今天虽然是老板通知开工的第一天，很可能并没有开动产线的要求，但是他还是照着习惯前来，他想在老板面前尝试着表现自己的能力….还有努力，因为他的心中，还有着几分忐忑不安。
小厂子里的工程师，没有地域也没有任何学历的要求，其实对技术的要求其实也不高，所以，从技工学校里毕业出来后就南下打工的李昊曾在这里找到了他的位置，这一做就是近十年,职位一升再升,虽然这样的头衔除了自己公司和供应商之外就得不到别的地方承认，虽然工资与大公司的技术员相比也还有不少的差距，但是，他还是自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舞台。
还有什么比在这里更适合自己呢？只要把生产需要的设备维护好，只要能给予那两个虽然在技术上同样是半吊子，但是对于厂里的设备和产品已经比较熟悉，在某些方面上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精通的技术员兼维修工一些指导，那就已经算是达到了老板的要求，如果厂里的设备出现了一些故障，如果那外面的维修人员报出几千上万块钱的高价，几天甚至是几周的维修期限，而他只用了几个从旧板上拆下来的零件，停了几个小时的产线就修好了，那就已经超越了老板的期望值….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姓周的老板总会拉上自己和几个技术管理人员出去吃上一顿，然后夸夸其谈，公司的前景，成员的能力…..
而现在，一切似乎都成了浮云。
唉~~~李昊轻轻叹了口气，脚步再加快了些.
对于一个打工者,对动荡中的公司总会有些关注，在对公司现况的担忧时，也对公司未来的发展总有些暗暗的期盼，即便在朋友同事面前表现出尽可能的淡定，在内心深处，也对自己的将来多少总会有些担忧….
公司遇到了困难，老板陷入了困境，李昊总比那些员工们先知道一些，当然，也多了些别人没有的想法，十年来，周老板总来不拖负工资，每个员工遇到些大事，无论是红白喜事，无***司有多忙，总会准上几天假，包上或多或少一个红包，生日，送上个蛋糕，过年，送上回家的车票，每年还送上一些公司生产的，价值不高却也还用得上的电器…..虽然没有买过社保也没有什么公积金，但是，李昊很多次都这么认为，作为一个私企的老板，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也许，拖上几个月员工工资就能让公司的资金流动变得顺畅些….
也许，再多请几个销售，跑上几个单子，再或者开通网络销售，所增的销量或能让公司的运转变得良性些….
也许，拿几款最近国内新流行的小电器来让自己抄版山寨，再或者与这工业区里的某一些玩具厂合作，做出一些外形卡通的取暖器，照现在的降温速度，工厂总能对付过这个冬天，自己苦点累点又算什么….
这些意见李昊从来不会收在自己心里，他很明确自己的能力，也许一些对编程能力有太高要求的电路他无法处理，但是，市场上也有很多没有专利而又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东西大卖特卖。
他明确自己的目的，打工，无非需要赚钱，老板有了钱赚，自己才有钱赚，这正是周煜做得最成功的地方，他把自己的利益与员工们绑到了一起，也正因此，每个人都像与往一样为他出谋划策….
然而，这一次却又与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老板没有接受李昊的意见，他已经意识到那个仅只是靠加工装配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的时代已经过去，产业化，规模化在冲击着小作坊式的企业，没有自己的特色产品，没有自己的知识产权，没有形成规模，在制造业上想立足已经变得非常困难，他已经心灰意冷，或者说，他已经老了，他萌生了退出的念头….
于是李昊只有焦急地等待，等待与在人才市场和各大招聘网站上的寻寻觅觅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在没有办法得到正式的通知前，所有的道听途说获取的消息都在他心里悄悄产生着影响力…
后来，听说有人对工厂有意思，但是，因为在对员工的安置上没有达成共识而黄了….
后来，听说那喝了两口酒后就满怀抱负，对老员工们还算是仁义的老板已经把公司给卖了出去，买主就是对面刚开不久的动漫公司的老板，一个还在念大学的学生。
再后来，等待复工的时间里，却听说那十来年间一直在发挥着余热的老旧设备已经被那据说只有二十来岁的新老板无情的屏弃….
再后来，从采购的同事口中听说公司的采购计划，虽然那样小的采购量在行业内会成为一个笑话，也是员工们怀疑新老板能力的理由，但是，从那些点滴细微的信息中，李昊还是分析到了一些对自己有影响的东西，工厂将不再生产那对自己来说每部分电路，每一颗零件都已成为经烂熟于心的产品，老板的意向，已经偏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并不熟悉的领域…..
转眼间，所有可为倚仗的东西都已经化为虚无，那么，自己这个技校生还有什么留下的可能性？那么，今天的第一天开工，对自己来说，又意味着什么？李昊想道。
工厂里还是有如几个星期前般一片死寂：装货场上，杂草丛生，破纸片，烂塑料袋不时随风起舞，保安亭里，披着大衣的保安睁着迷糊的双眼打着哈负，伸了伸手就算是打着招呼，他甚至没想回头，这种时候，聊多几句也只是徒增伤感….
厂房没有新装修，厂区没有进行任何清洁，花篮一个也没有，甚至连幅对联也没有挂，一挂鞭炮也没有放，根本就没有老板接手时该有的新气象，那个神秘的新老板连那份表面工夫都不肯做一做，那么，新老板到底是想继续做电子，还是只是看中了这一片地皮…如果是后者，怕不止是自己，这份工，看样子大家都做不长了，….李昊缓缓低下头，脚步加快了些，心中却也不免沉重了些。
走进了生产大楼，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总算没有了那剌骨的寒风，他缓缓抽出衣兜里的双手，整了整衣服，顺了顺头上被风吹得有点乱的头发，然后才往里面走去，虽然他知道，在这个时间在那个车间里，应该还不会有人，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整理着自己的仪表，这些都是他的习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再次经过那虽然经过精心装修的前台，看着前台后的那面墙上嵌着的华美电子四个镏金大字，李昊深深地感受着一种事过境迁的落魄与萧瑟，公司，已经没了生气，工厂里空荡荡的，有点折磨人。
是不是该给谁打个电话呢？李昊暗暗想道，他停下脚步，右手也下意识地摸向了裤兜，这个时候，他已经站到了车间厚实的门口，在他左右两侧都是一排由一尺见方的格子组成的柜子，那是员工的工衣柜，再往里就是一道空气帘，再往里走，是一个防静电手带连接检测器。
没有人更比他了解到这那道风帘的由来，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为什么防静电设备会出现在这小小的工厂里面，那每一样东西出现的背后，都有着一个又一个故事，有着大家的汗水与笑声。
小工厂里第一次引入了表面贴装设备，为了保持设备正常工作温度的要求，车间第一次安装了空调，由于人员的频繁进出，导致了温度变化，从而使锡浆达不到品质的要求，本要选择加装空调，但后来，在李昊的建议下，安装了风帘，问题迎刃而解，公司为此得到了一个单板近两百个点的表面贴装订单，那订单的量让整个车间一直保持了半年的两班倒开工…..
那防静电检测设备源自于代工生产一个复读机的电路板，上一家代工厂达不到客户的要求，存贮芯片偶然总会出现过应力击穿，后来，他在这个小小的，以往只组装过分立件的工厂里第一次引入了防静电意识，在那对esd是什么毫不了解的老板的支持下，争取到了那笔业务…..
那一排排工衣柜，是为了员工有着一个统一的着装，还让他们有了个存放私人物品的地方，不至于什么都带到车间里去，这还是有着一个与自己有关的故事….
那时候，是多么的扬眉吐气，意气风发，眼前的景象简直和之前一模一样，这些冷冰冰的东西的背后，交织的是自己那么多年的情感，哪能么多年的积累，如今却已….
车间的门突然轻轻地打开了，令李昊吃了一惊，他知道，这道厚重的门的活页早已经润滑不良，每次开启都带着一阵剌耳的吱吱声，而现在，他什么也没有听到，当然，令他吃惊的并不只是这一点，则是那个捧着一叠打印纸的年青人….
这个人李昊见过，对面那些创业的年青人本就是草根打工者仰视的存在，而这个喜欢抱着条狗，用运动鞋配西装的那个陈老板更是其中之最，如今成为自己老板的他正神采奕奕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虽然没看到那条小狗，但也有种令人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他手中的打印纸。
打印纸，很多时候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合同，协议之类的东西，尤其是在这样的关头，李昊感到心中咯噔地响了一下，脑海里乱轰轰的一阵，虽然心中也有过这样那样的想法，也作过一开工就被辞退的准备，但是，这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那么的令人难以接受，他甚至忘了打个招呼…..
“李工，你来了？我有份东西要给你。”陈国彬很淡然地打了个招呼，面上露出了一个看似真诚的笑容，然而目光却没有在李昊身上停留哪怕几秒钟，而是从手中的那叠打印纸里翻出了一份用曲另针别好的厚达十几页的打印纸，抽了出来，然后煞有其事地朝李昊递了过去。
“这是？”作为回应，李昊不再有所保留，他的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回忆着有关天朝劳动法中的所有自己可以记起的内容，反正都不能再干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理所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必要的话，还再加上一些反击。
“公司新产品的一些资料还有一些所需的技术，等你们把这些资料给看过之后，我会再给大家进行一些培训，大家的基础可能不是太好，时间也不是很充裕，所以最近可能要辛苦你一些，有些同事或许还没能从以前的观念转变过来，你作为我们唯一的工程师，担子要重一些。”
事情在陈国彬的描述中逐渐的清晰了起来，并最终在他平缓的语调中落下了帷幕，李昊心里顿时有了一种别样的味道，不管拿到手的资料是什么，至少自己的饭碗暂时应该是保住了，他现在最需要就是有足够的时间将这些打印纸上的资料整理一下，不懂的话上网查一查，他觉得这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难度，他点了点头：“我需要一些时间。”
“一个早上怎么样？”陈国彬说道，面带笑容，但是看起来又有些平淡。
“我尽力！”李昊咬咬牙，最终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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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没有更新，明天晚上继续，不可能保持开始的搞笑，书总是要发展的，我有自己的想法，对不满的读者，我只能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