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询问我的样子,感觉他确实变了。她此刻的轻声细语不是曾经的装腔作势的虚伪,她认可了现实,面对现实的残酷遭遇,她或许想通了……
走到她病床前,抽过一个椅子坐下后,看着她说:“我打听过律师,律师说可以同意找个替死鬼将张强调包。当然,那样难免是会花钱的……”
我以为吴凤兰会问花多少钱,可是她没有问。她一下屏住了呼吸了,望向了窗外。
那种模样我只在刘妈身上看到过。那是种,沉淀后才会有的神情。
“救他吗?”我看着她有丝凄冷的侧脸问。
她轻轻的低下了头,仿佛憋着巨大压力似的,声音细微的说:“不救了……”
“不救了?”我有丝惊讶的问。
她轻轻的揉了揉脸,看着我,说:“不救了。塔娜,不要去救他了。杀人偿命,我知道除了沈静童还有一个女人死了。两条人命,他该偿。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就是再放出来,也不会是个正常人了。只是,我还想去看看他。你能帮我约一下吗?我知道看守所的规矩,除了律师之外,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去看犯人的。”
“哦,我打电话问问。”说着,我便拿了手机出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放心不下的转回来,“真的不救了吗?”
吴凤兰双眼无神的说:“塔娜,我在省会医院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张强欠人家的命,那是命啊……而且,我的希望现在全都寄托在了大宝身上了。塔娜,如果哪天我死了,我求你件事行吗?”
“什……什么事?”我的心轻轻的提了起来。
“不要给大宝改姓。他是我们张家的子孙,我就求你这么一个事,让他长大后为我们张家续香火……就这么一个事。”吴凤兰含着泪说。
“你放心,我不让他改姓。张强是他的亲生父亲。现在是,以后也是。他是你们张家的孙子,这一辈子都是。”我肯定的说。对于他们的那种传统,我本身并没有什么概念的。我们蒙古族的姓氏从来都不会计较那些。
但是,我知道吴凤兰在乎。我也不会给他去改。
“谢谢你。去吧……尽快准备一下吧……”吴凤兰嘱咐道。
我出了病房,先给王大野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王大野一副很忙的样子。身边还传来哗啦啦的响声。
“你在哪呢?”
“我在外地呢。哎……今天太忙了!”王大野很是焦急的说。
“说话方便吗?”我问。
“哦,你等一下!”片刻之后,听筒里也安静了,“什么事?”他问。
“吴凤兰回来了。我刚才跟她讨论了一下关于张强的事,她说不救了……”
“什么!?不救了!?”王大野极其吃惊的说。
“嗯……但是想去看看张强。”
“哦……你确定她不救了?吴凤兰不是张强的亲妈吗?”王大野还是不相信的问。
“真的,我确定了两次,她不救。只想去见见他。”我说。
“行,我给何律师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行。你也再问问吴凤兰的意思,别再是一时激动。”王大野嘱咐后便挂断了电话。
当天傍晚的时候,何律师打来了电话。告诉我可以去看看张强。因为张强的案件不属于政治或资金犯人,相对宽松点。但是,时间有限。白天人杂,只能安排在晚上。
……
当天晚上回家,吃饭时,跟刘妈说起吴凤兰的打算,刘妈听后满脸忧伤的放下了筷子,“唉,跟吴凤兰接触了这一个多月。我是越来越同情她了。她那个人心眼其实也不是很坏,就是喜欢较真。看着跟很聪明似的,其实并不聪明,见了利益就丢了脑子。这会,也总算转过弯来了,可是一切也都晚了……”
“嗯,那我就照着她意思办吧……不救张强了?”我看了看大宝说。
大宝也懂事了,问:“妈妈!张强不是我爸爸吗?他怎么了?”
“快陪你弟弟好好吃饭,这些事不要问。”我看着他没好气的说。生气自然是装出来的,我的心也是挺痛的。可是,此刻我怕大宝说出什么让我心里难受的话,索性用“生气”来制止他。
刘妈拿起筷子,没有再说话。她是默认了。
……
第二天,又给何律师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
何律师说都办妥了之后,我便也放心了。
“塔娜,我还是不理解你们怎么说不救就不救了呢?”何律师同样有些疑问。
“何律师,这是张强母亲决定的事情,我也不好说什么。其实,她说的也对,张强已经这样,出来之后,也不会变好。杀人偿命,杀人偿命吧……”我重复了两遍说。心里,竟也会有股子悲伤逆流而上。
我的脑海那刻竟然回到了大学。
那时候的张强是个暴发户,却顶上了我这个倔强的草原来的女人!
那时候,跟他在大学的校园里并肩走了很多很多次。曾经他也曾说过些许的甜言蜜语,只是都已那么那么的遥远。世事弄人,谁曾想今天会是如此的下场……
假如他不曾出轨,我不曾出墙,今天也该如那些平凡无爱的家庭一般吧……
虽没有多么炽热的爱,但至少可以平淡的过着日子。云卷云舒中,淡享一份宁静……
……
傍晚的时候,下班刚到楼下时,看李沐然背身站在门外。
我走出去,没有理他。
他看见我后,赶忙的追了过来。
脸上还有一丝淤青,这身体素质不同愈合的也不一样。王大野的眼角早已经看不出伤痕,他的腮却还微微发青。
见我望着他的腮,便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略带严肃的说:“最近几天,我也没来看你。脸上那么个样子,也不好意思过来。”
“没事的话,还是少来的好……”我冷漠的丢下一句话就快步去开车了。最近那么多的烦心事,我无暇顾及他的那些“情调”。
他一下跑到了车门前,挡住我说:“今晚,一块吃个饭吧……”
“我很忙。”说着我就去拉他,让他闪开。
他也没有过度的挤弄,轻轻转身后,让我去开了车门。
在我要闭上的时候,他又拉住了车把手,“塔娜……让我们好好的谈谈好吗?前些日子李玉阳感冒了,他很想你。在他心里你已经成为了他的妈妈!你……你不是也答应他照顾他吗?回来吧……这个家需要你……”
李沐然拿出了李玉阳作为挡箭牌,我的心里确实有丝触动。曾经,我确实想好好的照顾王立美“丢”给我的这个家,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对李沐然我承认我有忘不了的地方。可是,那爱就像瓷器一样。你摔碎了就是摔碎了……
再去修复,也修复不到最初的美……
“李沐然,回去好好考虑一下离婚的事好吗?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下去。我,谁都不嫁行吗?我自己一个人过……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离婚协议书,也可以由你来拟定。”说着,我关上了车门。
透过后视镜,看见他伫立在原地的背影。心里一片荒凉涌上,看着夕阳西下的云彩,竟有种像是在为我们的爱情画终点的落寞感觉。
……
生活里会有很多时候,让人去落寞。可是,在2010年,我却在忙碌里转的无暇落寞了。家庭、工作、感情世界,永远有等着我去做的事情。
就像是一个陀螺,不停的转啊转……
转的我晕头转向……
转的无暇顾及那些情爱坎坷。
那天下了班,便去了医院,接上了吴凤兰,便去了看守所。
到了看守所的时候,何律师还没有来。
给他打了电话,又等了十几分钟,他才过来。他的车开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一辆车从他后面飞快的驶离,感觉像是王大野的车,可,只是感觉。
“不好意思,碰上带点麻烦事来晚了。走走走,咱们现在进去,我带着你们。”何律师说着,便带着我们进了看守所。
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吴凤兰跟在他的后面。
当走过大大的看守所门洞的时候,灯光照在吴凤兰浮在轮椅扶手上的手。
她抓的很紧,她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