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闲自从去了王府,才知道什么叫做锦衣玉食,吃的喝的用的,不知比怡情楼强多少,水云闲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在王府享受了几天,就再也不想回怡情楼了。
“你这吃饱喝足了想往哪去?”水云闲正想溜出去玩玩,身后传来了白子秋的声音。不等她回头,就发现自己被白子秋给抱了起来:“想去哪?我带你去。”
白子秋抱着水云闲在府里闲逛,走到一处岔路口,白子秋道:“东边有一片湖,湖边有假山可玩,西边是一处花园,有百花可赏,你要去哪边?”
水云闲觉得这个王爷好奇怪,从她来王府开始,只要没人的时候就开始对她说话,简直不把她当猫看。
水云闲低头舔着爪,仿佛听不懂一般。
“你不必在本王面前装……”话刚说出口,白子秋觉得自己又在说废话,这猫掩耳盗铃的能力非同一般。白子秋忽而嘴角一勾,语调一转,阴测测地道:“若是哪里都不想去,晚上你就住西角楼吧。西角楼那边老鼠不少,够你饱餐一顿了。”
老……老鼠?!水云闲一想到灰不溜秋的老鼠,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她偷偷看了白子秋一眼,那脸阴的可怕,水云闲有点怂了,用自己的肉垫子悄悄拍了拍他的胸,又指了指东边。
白子秋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抱着水云闲往东去了。
一路上水云闲的心都在突突跳,他怎么不说话?他笑得……似乎很阴险啊……
往东走了百余步,果然有一湖,湖边有一凉亭,亭外有一洒扫丫鬟正在打理亭边的花草。
“取我的琴来。”
“是。”丫鬟领了命,匆匆去了。
白子秋抱着水云闲进了凉亭,凉亭里有一石桌,白子秋不坐,径自走到了亭外的台子上,那台子直伸到湖面上,站在此处上往远看去,湖光景色尽收眼底。
“这里景色如何?喜欢吗?”白子秋柔声问道。
水云闲弱弱地点了点头。
白子秋似乎很满意,手指一下一下抚着她的猫背。水云闲很是舒意,垂下耳朵蹭了蹭他的手。
“为何你会听懂人话?”白子秋像是在问怀里的猫,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水云闲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喵”了一声,以示回应。
云鸢带着一队丫鬟们往这边走来,到了凉亭,向王爷福了福身,吩咐着身后的丫鬟摆琴。
水云闲纳闷,摆个琴而已,至于这么多人吗,有什么好张罗的。她从白子秋的臂弯里探出头来,惊得呆愣在那……
这等摆琴的阵势她是没见过的,先是石桌上铺上了一层石青色烟水纱,石凳上都罩上了裹着软棉垫子的锦罩,凉亭四个角分别放了四个香囊,云鸢从自己随身带的荷包里取出了熏香,放在金丝镂空莲花香炉里,燃起了袅袅的烟。待放好了香炉,这才取出琴来放在了香炉后面。
一切收拾完毕,最后一个丫鬟手里还拿着一个提篮,提篮约有成人手臂那么长,四周都缠着软纱,里面放着鹅绒垫子。云鸢看着这个提篮,犯了难,只能上前问道:“王爷,这个提篮……”
“放桌上。”
云鸢依言把提篮放在了桌上,白子秋道:“远远候着吧。”
“是。”一应丫鬟全都出了凉亭,在稍远的地方守着,既不打扰王爷雅兴,又能够随时听后差遣。
白子秋把怀里的猫放在了提篮里,水云闲一跳进去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舒服极了。白子秋在琴后坐了,水云闲从提篮里探出头看着他。
白子秋薄唇微勾:“听听本王琴艺如何?”
空灵低吟的琴音从凉亭流出,掠过了湖面,仿若拨起了水面的点点涟漪,继而由低转高,由缓转急,蓝天碧水、红花绿草,都随着琴音颤动,似乎这是原本就属于这般景色里的声音,是碧云的低吟,是水草的呼鸣……
水云闲正沉寂在这悦音美景之中,远处的丫鬟们却仿佛在另一个世界,远远看着凉亭里,王爷在对着一只猫抚琴,一个小丫鬟悄悄拽了拽云鸢的衣角:“云鸢姐,你说王爷这是怎么了?最近好像去哪都要带着这只猫。”
云鸢厉声道:“不可乱议王爷,你想挨板子吗?”
小丫鬟连忙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云鸢看着凉亭,王爷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连小丫鬟都看出来王爷最近不正常,她又如何看不出来?有好几次她都看见王爷对着猫在自言自语,为此她也很是忧心,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心里日夜盼着怡情楼的人赶快来把猫接走,好让王爷能够回到以前正常一点的样子。
大约是老天听到了云鸢的心声,这天晌午,就听得外面来报,怡情楼的人来了,来的还是花魁红芷姑娘。
云鸢匆匆着人往里通报,自己则亲去迎红芷,把红芷接到偏厅里,云鸢奉上茶,笑道:“姑娘稍等,王爷就来。”
红芷忙起身道:“劳烦这位姐姐了。”
云鸢陪着红芷闲聊了几句,可她俩毕竟也不大熟,聊了没两句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互相尴尬着笑来笑去,云鸢不时往门外看,纳了闷,王爷怎么还不来?
又等了许久,云鸢有些坐不住了,便笑道:“王爷估计被繁事绊住了,红芷姑娘稍坐,我去去就来。”
云鸢找到白子秋时,白子秋正在书房里作画,还不时地抬头看看趴在窗台上的小白猫。她从窗台路过时,往王爷的桌上瞄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正在画那窗台上的小白猫!
云鸢走到书房门口故意放重了脚步,大声道:“王爷,云鸢求见。”
“进来。”白子秋低头看了笔下的画,耳朵似乎画的还不大满意,再添上几笔。
云鸢进了书房,福了福身:“王爷,怡情楼的红芷姑娘在偏厅,等候多时了。”
“打发她走便是。”白子秋头也未抬。
水云闲正悠然地趴在窗台上,忽然听到云鸢说怡情楼的人来了,忙直起身,紧张地看向了白子秋,她可不想再回去接客了,那日子可不是身为猫应该过的日子!
不过白子秋看上去浑不在意,也丝毫没有要还猫的意思,水云闲这才放下心来,又趴了回去,尾巴垂下,一摇一摇。
云鸢看王爷这般样子,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喊了一句:“王爷!”
突然提高的音量,让白子秋暂时从画作中抽出神儿来,抬起眼眸看向了云鸢。
云鸢不敢抬头看王爷,她知道王爷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忤逆他,但这些话她还是要说:“王爷,原本这些话云鸢不该说,但云鸢认为,这只猫既然是怡情楼的,就理应归还给怡情楼,王爷若是喜欢,云鸢可以再去给王爷多寻来几只更好的。”
白子秋定定地看着云鸢,直看得云鸢额头上流下了汗珠。
“去打发她走。”白子秋仿若没听到她说话,又低头专心作起画来了。
云鸢泄了气,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了,只怕自己这一通话已然得罪了王爷,她不敢再多言,只能领了命退出书房。
在她就要离开书房之际,忽听王爷说道:“你方才说的,再寻几只猫的想法……也不是不可以。”
云鸢眼前一亮,连忙回头问道:“王爷要把此猫送回去了?”
“再寻一只差不多的,给怡情楼的人送去。”白子秋淡淡的道。
“啊?”云鸢还以为王爷回心转意了,没想好还是老样子。
“啊什么?办事去吧。”白子秋依旧是连头都未抬。
云鸢从书房出来,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本想让王爷把那小白猫送回去,没想到自己的提议还提王爷解决了问题,这下如果怡情楼再来人要猫,那就是自己没有把事办好。
云鸢伸出手轻轻打了自己的嘴:“让你多嘴!这下好了,给自己揽了这么个差事。”
前面红芷在偏厅等着,这眼下往哪找猫去?只能这次先糊弄过去了。
云鸢回到偏厅时,红芷正立在桌旁看墙上的书画,转身见云鸢回来,往她身后看去,却是只有云鸢一个人,于是问道:“王爷呢?”
云鸢只能笑了:“红芷姑娘,真是不巧了。我方才以为王爷在府里呢,没想到原是一早就出去了。你们怡情楼那只猫,王爷喜欢得紧,出府的时候就带着一同出去了,现在恰好都不在府里,到让姑娘白等了。”
“反正我这会儿也没事,等一下倒也无妨。”红芷又问道,“只是不知……王爷几时能回?”
云鸢看了看天,皱眉思索道:“这个也说不好,有时候当天就回来了,有时候又几天不回,王爷去哪、做什么、去多长时间这类事情,肯定不会讲与我们下人听,依我看都到这个时辰了,王爷是不会回了。”
“哦。”红芷垂了眼眸。
云鸢看红芷有些落寞,她心里也不大好意思,毕竟让人家等了这么长时间,又要无功而返,正要开口致歉,却见红芷笑着走了过来。
红芷走到云鸢面前,拉起了她的手,笑道:“这位姐姐,你也知道,那猫是我们赛妈妈顶喜欢的一只猫,那日从我手里落了水,妈妈训了我好一顿呢!我也没别的想法,只想着王爷救了那猫的命,就如同救了我的命,所以我想着一来把猫带回去,二来亲自向王爷致谢。”
“红芷姑娘太客气了。”云鸢道。
红芷笑道:“只是不知道王爷何时回来,若姐姐哪日想到红芷了,能差个人告诉红芷一声,红芷必定感激不尽!”说罢,把云鸢的手轻轻地拍了一拍。
待红芷抽回手去,云鸢才发现手心里多了一锭银子,轻轻掂量了一下,足有二两。
原本王爷的意思就是想把此事糊弄过去,云鸢握着这锭银子心里不是滋味,想把钱还回去,谁料她刚抬起手,红芷就突然道:“呀!这什么时辰了,我突然想起来妈妈让我去买匹缎子,差点给忘了,这要是回去晚了,又要挨骂了。这位姐姐,红芷就先去了,恕红芷鲁莽了。”说罢,不等云鸢开口,就匆匆出了偏厅,随着引路丫鬟出府去了。
云鸢看着手里的银子,只能空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