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舟的车队刚在方家崴子出现,方宜黄就知道了。因为按照管家的安排,方宜黄一早就安排人在城门口监视了。
方宜黄让人把允太医叫来,问:“蒋方舟来了,你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老爷放心,我早就准备妥当了。”允太医信誓旦旦地说。
“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方宜黄问。
“老爷信不过我?”允太医说,“我好歹也是御医院的太医,我做的手脚就凭蒋方舟带来的人能瞧出破绽?”
“没事就好。我是怕万一出现差错,最后遭殃的是方家崴子的百姓。”方宜黄说。
“老爷的意思我明白。”允太医说,“时辰不早了。我估摸着蒋方舟的车子快到城门口了,老爷该出去迎接了。”
方宜黄整理了身上的衣衫,领着管家老陈,刚走到大门口,管家老陈说:“老爷,我们最好不要先去?”
“为什么?”方宜黄问。
“如果我们在城门口迎接,蒋方舟会怀疑我们早有准备。这样会影响蒋方舟的判断。”管家说。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咱们就在堂屋里喝茶,啥时候下人通报咱们啥时候去。”方宜黄说。
“这样最好。”管家说。
方宜黄让下人沏了一壶上好的绿茶,管家端起茶碗,手有些颤抖,茶碗盖不断地碰击茶碗,“当当,当当……”让人心烦。
方宜黄看了管家一眼,说:“佛家有云:天地万物,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何以故,若有人相,有我相,有众生相,便不可见如来。”
“无空无色,无形无相。”允太医说
方宜黄接着说:“该来的终究要来,坦然面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管家长舒了一口气,端茶碗的手不再抖了。管家品了口茶,说:“开春的毛峰,能喝到此茶,此生无憾了。”
这时,下人闯进来。气喘吁吁地说:“老爷,老爷,……”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方宜黄说。
方宜黄带头,允太医去里屋准备,管家跟着方宜黄迎接蒋方舟。
蒋方舟的轿车停在方宜黄的家门口,一个警察打开车门,蒋方舟从车内下来。
方宜黄忙拱手笑道:“不知警署大人大驾光临,方某迎接来迟,还望见谅。”
“你不用给我整这一套。来人,把院子给我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能放过。”
蒋方舟边大声说着边往里面闯,瘦子领着四个警察,还有一个书生模样中年人跟在后面。那四个警察肩膀扛着枪,书生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个箱子,方宜黄寻思,这个人定是蒋方舟带来的大夫。
方正良从车上下来,走到方宜黄身边,用手扯了扯方宜黄的衣角。等前面的几个人进了院子,方宜黄小声问:“你都按允太医吩咐的告诉他了?”
“都告诉他了。”方正良说。
方宜黄忙跟过去。在后面大声喊:“长官,你小心点,家里有狗,小心咬到你。”
蒋方舟站在院子里,四下观望,点头赞叹道:“方宜黄,你这院子盖得气派啊。听说你不是本地人,祖上哪里?”
“嗨!家道中落,有辱祖宗,无颜相提,还望长官见谅。”方宜黄说。
“不提算了。我也不想知道。”蒋方舟说,“听说你大儿子病了?他人现在何处?”
“哦!长官是为了我儿子的病来的?”方宜黄非常感动地说,“长官你太体恤民心了,犬子之病竟惊动长官你大驾,方某心中不安啊。”
“为官者体恤民意是好事。你好歹也是方家崴子的望族,我知道了,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蒋方舟说,“快令我见你儿子,我警署有个好大夫,今日也跟着我来了,让他给你儿子瞧瞧病情。”
“长官跟我来,我儿子在后院呢。”
方宜黄走到前面,领着蒋方舟穿过一个门洞,众人刚走到门前,房门开了,允太医正要从房屋里走出来。他看到方宜黄领着几个警察过来,心里明白了一切,可表面上却装作不知。他抬头看着方宜黄,一脸的茫然。
方宜黄忙解释说:“允兄,我给你介绍,这位是警察署的蒋署长,听说正温病了,蒋署长特意来看看。”
“长官好。”允太医双手抱拳,身子闪在一旁,让出一条道让蒋方舟进屋。蒋方舟挥挥手,四个警察抱着枪,先闯进房间,检查了一会,一个警察出来,行了一个礼,说:“报告长官,里面安全,可以进去。”
蒋方舟应了一声,踱着步子,进了房间。他一眼就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蒋方舟指着床上那个脸色发白,额头出汗,神志昏迷的人问:“这就是你儿子?”
“是。”方宜黄答道,“他就是犬子方正温。”
“你儿子是怎么病的?”蒋方舟问。
“哦!半个月前,我儿子去奉天卖山货,回来途中,被一伙土匪打劫了。身上的钱财不但没了,性命还差点丢了。”方宜黄说。
“既然是被土匪打劫了,你们为什么不报警?是不相信我们警察署吗?”蒋方舟问。
“长官误会了。”方宜黄说,“我们之所以不敢告诉你们警察署,是因为那伙土匪说了,要是让你们知道,他们就杀我全家。我们这小民百姓,哪敢招惹他们啊。”
“其他的人都像你这样想,还要我们警察署做什么?”蒋方舟说,“我们警察署就是为民办事,为民解忧。以后,在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警察署,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方宜黄连连点头回答。
“梁大夫,你过去瞧瞧病人的病情。”蒋方舟说。
那个书生模样的人把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听诊器。他先是翻开方正温的眼皮,看了看眼睑。然后又把了把脉,用听诊器听了听方正温心脏的跳动。随后,梁大夫站起身,蒋方舟把允太医开得药方递给梁大夫,问:“你看这个药方,开得对症吗?”
梁大夫戴上眼镜,仔细地看了一遍药方,说:“药方开得没错,只是过于温和。如果能用西药,效果会更好。”
“既然药方没错,我就放心了。”蒋方舟说,“让你儿子好好养病,病好之后让他去一趟警察署。把被土匪抢劫的过程说一遍,做一个记录备案。咱们东北土匪猖獗,已经惊动张大帅了。张大帅已经下令了,下一步,我们要严厉打击匪患。逮一个杀一个,绝不姑息。”
蒋方舟走出房间,刚好一个下人端着一盆咸菜从院子里经过。蒋方舟忙叫住那个人。那人哪见过穿制服的警察,听到蒋方舟喊自己,还以为是自己犯了错误。手一哆嗦,一盆子咸菜全都洒在地上。方宜黄走向前,说:“你紧张什么,蒋署长叫你,你快点过去。”
“你别插嘴。”蒋方舟掏出枪,用枪指着方宜黄,说,“在我询问这个人期间,你要是敢说一句话,我把你崩了。”
方宜黄连连摇手,走到后面。蒋方舟踱步到下人跟前,收起手中的枪,说:“你不用害怕。我问什么你就老实的回答什么,不能隐瞒,更不能说瞎话。要是让我发现你敢骗我,我一枪崩了你。”
下人低着头,看着地面。微微点头。蒋方舟大声说:“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下人缓缓地抬起头。蒋方舟问:“你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了?”
“有,五,五六年了。”下人结结巴巴地说。
“到底是五年还是六年?”蒋方舟问。
“六年。”下人小声回答。
“我问你,最近有没有一个外地人来你们老爷家?”蒋方舟问。
“我,我不知道。”下人说。
“怎么叫不知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蒋方舟掏出手枪,指着下人说,“快点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长官饶命啊。”下人扑通跪下了,哭泣着说,“长官说了不能,不能骗你。我没看见要是说有,一旦没有了就是欺骗长官。我要是说没有,一旦有了,也是欺骗长官。我就是不知道啊。”
“你这个回答我很满意。”蒋方舟说,“你起来吧。我再问你,这院子里面有没有机关?”
“机关?机关是什么?”下人问。
“这么说吧。这院子里有没有暗道,或者是地窖?”蒋方舟问。
“地窖?长官,多大的洞算地窖啊?”下人问。
“不管多大的洞,只要院子里有洞,能藏人,就算地窖。”蒋方舟说。
下人挠挠头,想了想,说:“好像,好像有一个。”
听了下人的话,方宜黄身子一软,允太医在方宜黄身后,忙伸手搀着方宜黄。方宜黄看了允太医一眼,允太医能从方宜黄眼中看出他绝望的眼神。可不是,如果让蒋方舟发现方家窝藏犯人,蒋方舟上报给张大帅,依照张大帅的个性,一定得将他们方家满门抄斩。允太医冲方宜黄眨了眨眼睛,暗示他先不要慌,事情还没有到最后关头,自己得先稳住阵脚。方宜黄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当年八国联军都没能吓到他,等他稳住呼吸,心情慢慢地平复后,也就不那么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