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饭都没吃骑上车就往学校去,脑子里全是爷爷昨晚说的事。突如其来的消息,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姜皓看到我就像根本没救我那回事似的,面无表情。整整半天我都是在浑浑噩噩中渡过,直到方菲拍拍我的桌子说:“你的作业呢?”我才如梦方醒,赶紧拿出试卷猛赶。
方菲硬是拖了两节课才交作业,回来时一拍我桌子:“让你去教务处。”
我脑子瞬间短路,愣愣看着她。
我成绩中溜,不差不好不起不伏,记得小学老师说过:班级里最有出息的就两种人,一种是成绩特别好的,还有一种是成绩特别差的。
当时还不明白,后来才知道我这种是属于被习惯性忽略的那部分学生。
“别愣着,快去啊。”方菲催促道。
“哦,”移到教务处走叉的办公桌前,她抬起头示意我坐下,等她改完作业摘下眼镜才说:“听说你爸今天要出狱,为什么不请假?”
声音虽然很轻,邻近的几个老师还是抬起头来朝我看。
我脸腾地就红了,低着头看着脚尖。
走叉站起身:“不好意思,咱们到外面说吧。”跟着她来到校园边的花坛。
“我大概了解了下你家的情况,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爸爸,原来他做错了什么,让你痛苦让你难受,他已经受到的惩罚,你得原谅他。”走叉叹了口气,“将心比心,我觉得他肯定不会想让你这么痛恨他,如果早知道这样的结果,他就不会做坏事了,你说呢?”
我鼻子酸酸了,强忍着眼泪轻轻点头。
“下午是修正试卷,你也不会上了,让方菲把试卷给你带回去订正就可以了,早点回家吧。”
回到班级收拾好东西,方菲把试卷还给我时还故意仔细看看我的脸,这小妮子不是给我找难堪嘛。
我扭脸夺过试卷拔腿就跑。
出了校园没骑,就那么慢吞吞推着走。
阳光熙和温暖,街上人来人往,我只是个局外人。
十六年,活到这把年纪不算长,可对于我来说却像捱了一辈子,其中辛酸还能跟谁说?
到家时还是铁将军把门,爷爷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那个已经残废的爸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我一屁股坐在三轮车上看着满院子的破烂发呆,就见门口探出个灰脑袋瞪着两个溜溜圆的眼睛看我。
这谁家的小狗?看着像腊肠狗,可仔细看又不像。
冲它招招手,它居然跑到我跟前仰起脑袋好奇地看我,蹲下来逗,它就舔我手,麻痒痒的。跑进屋子拣了昨晚吃剩下的猪耳朵给它吃。
跟一般的狗不一样,别的狗见到吃的尾巴乱摇,跟前跟后一副摇尾乞怜的样子。
这狗拽的很,只坐在那,猪耳朵放它面前才轻轻嗅嗅,好像确实我没下毒才大嚼起来。
吃完东西,狗狗舔着舌头,定定看着我。那尊容,简直就像一位高傲的英国绅士,居高临下地打量个小瘪三。
如果说有人这么做,我肯定不爽。
但换成一条狗,就有笑点了。
一想到阿琴的原名叫什么地狱魔厨,我瞬间就想到如果给这条狗起这么名,是不是酷翻了?
哈哈,阿琴估计要发疯。
便对它说:“给你起个名字吧,叫地狱魔厨,你要是愿意就叫两声。”
丫的居然像听懂我的话,“汪汪”叫了两声。
握那个草,真太有意思了,一天的坏心情消失无踪。
也不知道这狗是谁家丢的,怎么跑到我家来了,无所谓,谁来要还给他好了。魔厨是条小狗,我不知道是什么犬种。但能看出来应该是有钱人家养的。
就逗它玩,刚开始它挺傲娇,对我不理不睬,看我又蹦又跳跟看猴子表演似的;后来我抱起它在院子里疯跑疯转,它给我撩骚了,放在地上跟个疯子似的跟我后面跑。
正疯着,就听有人在门口喊了声:“寿子!”
回头一看,爷爷拎包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个瘦削光头男,那眉眼依稀熟悉。
他站在门口,呆愣愣地看着我。
我抱着魔厨愣站,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他完全就是刚刚走出牢房的样子,两手趣÷阁直贴着裤缝,站的趣÷阁挺。见我看他,将那只断掌往后面缩了缩,那眼神蕴含了许多无法形容的东西。
他脸上的胡子刮的很干净,衣服很整洁。原先我总认为流氓身上总有股子痞气匪气;他把人家砍成残废,身上也应该有种煞气吧。除了整个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冷,除了他是个活人,什么都洗刷殆尽。
我失望。
我们父子俩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开口说第一句话。
“寿子,快让你爸进屋子啊,傻站着干嘛?”
“哦,”我抱着魔厨就要进屋,冷不丁的门口有人喊:“佐罗!”还打了个呼哨。
怀里的魔厨立马竖起耳朵,挣扎着跳下地,据着小屁股就往外跑。
握草,真是个养不熟的家伙!
喊狗的人是个瘦条条的男人,一身干净简洁的休闲装,略略有些鹰勾鼻子,头发卷曲,眼窝深陷,看起来像外国人。
他抱起魔厨,阴郁的目光上下打量我:“小朋友,佐罗可是出了名的凶犬,除了我还没有第二个人敢抱它。”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人让我很不舒服,好像我光着屁股站他面前一样。
“啊,我喂它,它就跟我玩了。”
男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看我,这才扭头走了。
我爸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这阵子才慢慢向我走来。
他走路的姿势实在太怪异了,跟刚刚回来的军人一样,为了避免难堪,我说:“啊,我去做饭。”
爷爷说:“我去称点酒,切些卤菜。”
屋子里就剩下我们父子俩,我故意弄的手忙脚乱不可开交的样子,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
晚饭除了爷爷有滋有味地喝酒,我爸和我都闷声不响地划拉着饭菜,气氛沉闷无比。
吃完饭,我就要回里屋做作业,我爸叫住我:“寿子!”
我站住。
他拿起破旧的黑色拎包,在里面翻了半天拿出只黑色钢趣÷阁,拉住我的手把钢趣÷阁塞到我手里。
“这是我用了很多年的趣÷阁,回来的时候实在想不出要送你什么东西,留作纪念吧。”
走叉说的很对,我们父子间必须好好谈谈。可只要一想高虎及从小到大镇上人对我的所做所为,我就会忍不住怒气上涌。
一把打掉钢趣÷阁:“我不要!”扭身就进了屋子锁上门趴在桌子上哭。
哭了一会觉得挺没意思,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爷爷和我爸低低的说什么也没听清。
就这时听到院子里有人高喊:“老张,回来了啊?”
声音有点耳熟,扒在门缝往外看,爷爷和我爸站起来往外看。
“哎呀,高主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就见个大高个进屋:“这不是听说我兄弟回来了嘛,过来看看。”看看我爸:“老三,你真变了,走在大街上都不认识了。”
不是高虎爸还能是谁。
“大哥…;…;不,高,高主任,您…;…;”显然我爸有点不适应。
“哎呀,老三你太生份了。本来我和你二哥还打算去接你的,结果市里有个会议,官差不由身嘛…;…;你也别吃了,走走走,我已经给你摆了接风宴。”扯着我爸就要走。
我爸执拗不过,只得随着他往外走。
“大伯一道来喝两杯?”
爷爷直摇手:“不啦,我就在家里一口酒一口菜好的很,省得打扰了你们的雅兴。”
“嘿嘿,那我们走了哈。”
不在会门外汽车马达声就渐渐远去。
我开开门坐在桌子前,看着爷爷:“什么意思啊?回来了还不放过我们家?”
爷爷“吱”喝口酒,摆摆手:“你爸造下的孽让他自己去还去,别管。”
合着家里就仨人,就我一个蒙在鼓里。
“不说拉倒,懒得管,切!”负气回房间做作业去了。
做完作业就觉得特别困,牙也没刷脚也不洗倒头就睡了。
这一夜睡的极不安稳,一会梦见高虎逼我吃翔,一会梦见有人追杀,恶梦一个接着一个,最后梦到高虎爸拿着手枪狞笑着对我的脑袋,突然冲出个人挡在我面前,枪声响过,他嘴里喷涌出鲜血对我喊:快逃!
“爸!”我惊叫一声坐起身。
我爸给我重新盖上薄被,笑笑:“跟小时一样,睡觉都不老实。”
我这才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无力,鼻孔和嘴里往外喷热气,脑筋还一蹦一蹦地疼。
爸凑近看看,用手贴我额头上:“你发烧了,快穿上衣服,送你去医院。”手忙脚乱地帮我套上衣服。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地上烟头就知道他一直坐在床边抽烟。
十一月的夜晚有些寒凉,我爸背起我一溜小跑出门找车。
半夜三更的,又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拦车去?
我脑子昏昏沉沉,感觉应该跑了很远的路,后来打了退烧针,还听医生说要拍片照CT,突然就想到肚子里的那只手机,拍出肚子里有异物,是不是就要开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