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以大使的身份出使了兰达国。
金銮大殿之上,白皙英俊的脸颊,如星的眼睛笑视着林夕。曾经他为她死过,她为他痛过,回首那一刻,同一个人,却让林夕感觉那么遥远。
大殿上,依然是她认识的那个夏瑜,只是他已经脱了胎,换了骨。倨傲如他,已经没有当年的稚气,有的只是王者高贵的光环,与胜者不历的沧桑。
林夕恭敬的颔首微笑,心却痛地吐不出一个字。
“夕儿,朕知道一定会再见到你。”夏瑜兴奋地从王座上起身下殿。空空的大殿只有他与她,回声,轻荡。
“再见到我,为了什么,看到我的痛苦,愚蠢的被你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她望着他。
“夕儿,你听朕说。”夏瑜拉着林夕的手想要解释,却被她冰冷地推开。
“朕?呵呵……你已经成了兰达国的王,第一件事就是攻占多年的友谊之邦。夏瑜,为什么你要这么狠心?你来到满都的目的,就是摸清满都的弱点,裴祁就是这一战最大的牺牲对不对?”林夕牵着一抹戏谑的微笑,努力平静下躁动的心情。
“不,夕儿,不是这样的。”
她不理会夏瑜千方百计的解释,继续说道:“你让万伊进宫挑起林、万、梁三家的恩怨,当满都一股强势削弱,再以你的假死发动两国的战争,是吗?”嗓子里火辣辣的难受,有种莫名的感情在心底被慢慢捻碎。
听着林夕的质问,夏瑜五味错杂。“夕儿,你以为我愿意吗?我生来就是兰达国皇室的奴隶,我无法推脱它所给我的任何使命。我曾经说过,我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帝王,我也有我的子民。”
“你的子民,呵……”林夕颓然一笑。“楚玉龙也这么说。夏瑜,从头到尾在你眼里我算什么?”她失落地摇头。
“我的王后,一开始我就认定的女人。”
“夏瑜,还要再骗自己吗?”带着可笑的笑容,她问。
“夕儿,我没有骗你,真的,否则你以为你在那深宫没有我的暗中保护,你会活到现在吗?”
“可你也的的确确把我当成了攻占满都的利箭。你甚至牺牲了你的妹妹。”说到萧然,林夕难以抑制地哭了。
“萧然是个意外,那是我父王给她的命令。你以为我不心疼她吗,可是……夕儿,在兰达国誓言是最神圣的。而我和萧然生于皇家,就注定要为它卖命。”
“所以萧然死的那么理所当然,难道你们皇室都是冷血动物吗?”
“夕儿,不要这样说,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兰达国的百姓。”
“那为什么要发动战争?牺牲那么多的人来得到原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夕儿在你眼里我真的那么可恶吗?”夏瑜受伤的眼神紧紧望着她。
林夕悻悻地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曾经他在她眼里那么完美。当萧然对她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往往对她越好的人,越是叵测。那时,她真的不愿知道那个人会是夏瑜。她看着他倒在她的面前,那种痛那么真实。她以为,他会是这个世上对她最真心的人,可笑的是,她永远都只是个利用。
“夏瑜,还记得我们初遇时,你的狼狈样吗,那哪像个异国储君啊!后来,你说你爱上我了,我说,满都讲究门当户对,于是你进宫当了官,也许是楚玉龙猜透你的身份吧,你一路高升。那时,你还跟我说,楚玉龙真是一个好皇帝。接着,我求你帮我进宫,你说再见时,我不幸福,就要跟你走,我知道,你真的心疼过我。我因为你是兰达国的储君,你的利用,恨过你。但是,当在天牢,你以你国家的名义向我发誓,我相信你了。天牢外,那一箭插在我的左肩,沾满的却是你的血,我以为你真的会为了我做任何事。你就躺在我前面,你我的距离还不到一丈。可是,我的却觉得那么遥远……那么遥远!”泪,浸湿了她的脸颊,抬头,她微笑着。
“夕儿,别说了。谈和吧!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林夕抬眸望着他。
他诡异的一笑,“实现你的诺言,你并不幸福。”
夏瑜直勾勾的眼神令她心慌。在他面前,她已经失去编织谎言的资本。
“我跟你走又有什么好处呢?”无非是进ru另一个满都。
“我一样可以让你做王后,我甚至可以比楚玉龙更疼你。”夏瑜信誓旦旦的说。
“是吗……”她勾起不泄的笑容。“夏瑜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清楚了,在决定我的去留……如果我让你废黜后宫和远离皇室,你能为我放弃哪一样?”她淡然地开口。
夏瑜浓黑的剑眉此刻紧皱,林夕却有种彻底的释然。
“夕儿,一个正常的男人是无法抵抗权利的诱huò,至于后宫,你要明白,我是一个帝王,有很多时候我的政治是与婚姻结合在一起的。”
冷风吹起了她妩媚的嫣笑。其实,答案她早就明了。
“那么,你还要我留下吗?”
留下她,无非让她接受另一个满都,另一个深宫的争斗。夏瑜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他。
夏瑜沉默的停留在原地,她始终那么美,淡绝人烟,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失去她,留住她,都是那么残忍。
林夕缓缓靠近,呼吸在他耳畔来回游走,她开口徐徐吐纳:“夏瑜,谢谢你的保护,但是雾浰不适合任何争斗,让她回到亲人的身边吧。”
夏瑜茫然的睁大眼睛,随即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她林夕真的很聪明,也很善良!
“林夕,你真的很聪明。”夏瑜说道,却兀自地刺痛了她心里的伤口。
万伊曾提醒过她,太聪明会使她陷入两难的境地,弄到最后众叛亲离,孤苦一生。这些话,林夕始终没有办法忘记。夏瑜与楚玉龙是她两难的境地,那孤苦一生呢?
“夕儿。”看出了林夕的神游,夏瑜出声唤道。
“啊?”林夕尴尬的回应。
夏瑜澄碧地一笑,说:“没什么。”
“大王,满地的皇上亲自出战了。”门口,兰达国的侍卫颤巍巍的说,他大概在门口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进来。
“什么?”兰达国谈和,他出战,他到底要干嘛?林夕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夏瑜。
“看来他真的很爱你。”夏瑜的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哀伤。“夕儿,你该回去了,朕,不送你了。”他强颜欢笑。
转身,他决绝的向大殿走去,孤傲与悲伤,身在王者之间来回踌躇,林夕唯一读懂的,只是孤独与无奈。
她轻声道了别,乘泪没有翻涌出之前,转身踏出了兰达国的皇宫,这将是她最后一次将脚步迈向兰达国的土地。也将是他夏瑜最后一次见她。
站在兰达国最高的地方,夏瑜含泪目送她。这个他心中无法割舍的女子,成了他一生的败笔。
林夕。
当泪摧毁男儿的坚强时,他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默念她的名字。也因此,把她深深刻画在了心里。
也许,她永远不会知道,从她踏进兰达国的那刻起,他就已放弃了战争。只是他想再多看她几眼,他知道,经此一别,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