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6-10
这二日,普兰城中关于林氏石头记的小道消息不断,原本安贫乐道的普通百姓虽一知半解,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城中有一处小茶馆,馆内有一位说书人,此刻正唾沫横飞的将道听途说的传闻添油加醋,在茶馆中说的热火朝天,而周围一众也听得入神,连过往路人都近前来偷听几句。
细细听来,却是那林府变卖石头记,却将一店许给二主,结果招致一场官司之事。而那说书人讲得极‘逼’真,足令人信以为真,待听到后来县太爷秉公执法,将那林氏少爷杖责二十大板之后,围观之众无不拍手喝彩。
而林岱莫手中字条之上,所述正是此事,只是限于纸张,不过讲述了大致经过结果,却未提及具体细节。方圆忙于解决最近所遇之事,一时难以脱身,因而便遣了这只信鸽来传递信息。
信鸽将桌上的麦粒啄食完毕,这才满意的咕咕叫着抬起头,陆梦笺早已被这姿态傲娇的萌物吸引,丝毫都不曾注意到林岱莫的变化,只是低头逗‘弄’着那鸽子。
林岱莫用力将字条握在手中,额头隐隐有青筋暴起,他沉思许久,大步走出房间,仰头望天。
当初林夫人用极尽恶毒的字眼将自己赶出家‘门’,也是那时起,他开始确信自己并非林家人,可对方对自己毕竟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最重要的是一向严慈的林老爷待自己甚至胜过己出,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见从小看到大的石头记被这般糟践,他心如刀绞,可是纵使如此,却也无能为力。
那日方圆向林岱莫表明心意,并希望获得林岱莫的同意,可那毕竟是林家的产业,纵使再无情又岂能亲手摧毁父亲一手支撑的石头记,因而他将自己脱离出来,却不置可否。今日真正看到石头记被转手的消息时,还是不免有些震惊。
至于林岱岳因言而无信所遭受的刑罚,那是他咎由自取,倒不令林岱莫记挂在心,可林夫人的身影却惶惶然出现在林岱莫的脑海中,那‘妇’人素来有头风痛的‘毛’病,恐怕经受这次打击又要卧病许久,想到这里林岱莫略略有种畅快的欣喜,可紧接着心头又笼罩在一片‘阴’沉之中。
“父亲,您在天上,可看到林家所发生的一切?若是您泉下有知,还望宽恕方圆此行,莫儿也不忍石头记在那‘妇’人手中被肆意糟践……”林岱莫闭上眼睛,竭力将一股热流压回眼眶深处。
方圆历经几番变故之中,终于取得石头记的经营权,而宇文宇武虽仍在林府供职,却开始毫不避忌的出现在方圆身旁。三人协力,将石头记重新装修打点一通,终于又恢复了石头记的本来面貌,虽则那些老主顾因前段时间的变故,已然流失许多,可是方圆却并不在意,只要坚持经营下去,早晚有一日石头记还会恢复往日的情形。
一晃一月时间已经过去,方圆打点完店中的事物,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不曾至林岱莫处探望,于是从城中临时买了些吃食布匹,又知会宇文宇武,三人这才前后往那僻静之所驶去。
还未到‘门’前,就听见院内有嬉笑之声,还有烧柴的烟火气隐约传入鼻孔,方圆不由感觉奇怪,这四周并无其他住户,而刘妈一向又极为稳重,至于林岱莫,就算打死方圆都不肯相信他也会同人嬉笑如斯。
于是疑‘惑’中,方圆便将耳朵贴近‘门’口仔细听起来,谁料刚偷听不一会,就听见大‘门’吱嘎一声豁然‘洞’开,方圆猝不及防,身子仍旧维持着前倾的姿势,尚来不及收力便堪堪往前趴去,恰好脸朝下直啃了大大一口泥土。
这厢还未起身,便听见院内有人拍手欢叫,“梦姐姐真‘棒’,一下子就把坏人打倒在地了!”
方圆奄奄地抬起头,无语泪先流,“大嫂,是我……”
“啊呵,竟是方公子,”陆梦笺本意要捉‘弄’外面那偷听之人,可谁料竟捉‘弄’了自己人,还害得方圆灰头土脸趴在地上不能起身,心中深觉愧对,忙伸手扶起方圆,口中还轻轻叨念:“方公子您来我们已经深觉荣幸了,干嘛一见面还行这么大礼!”
“……”方圆本来就被折腾地极为无语,这下又听大嫂一说,更无语凝咽,只好从满是泥灰的脸上竭力挤出一抹笑意,吐吐口中的沙粒,艰难说着,“大嫂,还是先让我洗把脸再说吧……”
这一转脸才看到院中竟立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子,此刻正笑嘻嘻的盯着陆梦笺,而不远处那奇形怪状的炉子跟前还坐着一位‘妇’人,也正扭头往大‘门’处张望。
方圆顾不得其他,忙打来一盆清水,将头脸仔细清洗一通,这才注意到那位炉前的夫人竟是之前在石塔村的李婶。他虽然曾带李婶母子来过此地一次,可来的路程极绕,他便只作那‘妇’道人家记不得道路,也便不曾多言,可谁知今日竟又在小院之中看见她,不由神情一愣。
而忠儿已经笑跳着拉着陆梦笺的手,眼睛直直看着陆梦笺的脸,口中则不断说着什么,陆梦笺缓步走到方圆跟前,将忠儿打发到一旁,这才满脸歉意地看着方圆被磕地红肿的嘴‘唇’,还来不及道歉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方圆那两片红肿的嘴‘唇’着实像极了《东邪西毒》中欧阳的香肠嘴,再加上他的嘴本身便占地面积不小,更加生灵活现。
“大嫂,莫不是我脸上还没洗干净?”方圆神‘色’不豫,但介于对方是林岱莫夫人的份上,仍死死压制着火气,不敢将心中不满表‘露’出来。
陆梦笺自知失礼,忙克制自己镇定下来,而后压抑着嘴角笑意,决意不看方圆的嘴‘唇’,神‘色’怪异的向方圆道歉一番,恰好林岱莫适时出现,这才化解了一场无名尴尬。
“方才在屋中就听见外面吵嚷,可是有何新鲜事发生?”林岱莫眼角带笑的‘摸’‘摸’忠儿的脑袋,顺着忠儿眼睛的方向才意识到方圆的存在。林岱莫在原地默默站了小会,才神情淡漠的走向方圆,客气的问候着:“你来了。”
“少……大哥,”方圆何尝不曾注意到林岱莫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从前他虽对人冷淡,但却也不曾像今时一般透着令人发寒的凉意,身子不自觉的往后一张,开口想再说句问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响。
“你们聊,”陆梦笺也觉察出这二人之间不对劲,自从上次方圆发来一纸飞鸽传书之后,便再未再小院中现身,可今日竟突然再度出现,而林岱莫对他却也不似从前那般亲厚,莫不是两人之间出了矛盾,或者林岱莫记恨方圆不来探望自己?
心中正胡‘乱’猜想中,陆梦笺突然想起她曾经怀疑林岱莫不喜欢‘女’人之事,原本这些日子已经被自己抛掷脑后,可今日见这异状,竟然又被她重新想了起来,想到这里她竟有种难以抑制的兴奋。
再不济她也曾是半入‘门’的腐‘女’一枚,而且这种情节往往只有歪歪中才会出现,想不到竟被自己这般好运的撞到,于是做足了看好戏的念头,她慢慢撤出两米开外,蹲在地上同忠儿一同堵蚂蚁窝,却支着耳朵一心想从两人谈话中获得些许情报,兴许以后还可拿来作为威胁林岱莫的证据。
可谁知那二人竟似脚下生根一般,只是定定的站着,也不说话。林岱莫双臂‘交’叉抱在怀中,眼中满是戒备,审视地看着方圆。而方圆则垂首安静地站在原地,如同当初在林大少爷身边伴读时一般,除了沉沉的呼吸声,再不敢发出其他声响。
就在连陆梦笺都觉得二人无聊透顶时,又听见院‘门’外有马嘶的声音,陆梦笺这次不敢再放肆,走到‘门’口问清了来人名姓才缓缓将院‘门’打开,正是珊珊来迟的宇文宇武二兄弟,只见‘门’外马车上装着一车货物,而且其中还有数棵‘花’苗及冒着绿芽的球茎,陆梦笺见到不由心‘花’怒放,早已忘了方才‘欲’要偷情的情报,搭把手便将那些货物搬至家中。
而林岱莫今日竟似吃错‘药’般,对宇文宇武二兄弟也抱有一丝冷意,他虽不再刻意站在方圆面前,可方圆仍旧一副做错事的表情,宇文宇武见了,不由暗叹一声,他们早就料想林岱莫心中会有疙瘩,但若是错过此番报复的机会,他们实在不知还有何法能为自家少爷讨回公道。
于是宇文宇武相视一眼,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齐声道,“大哥,您近日可好?”
“好,”林岱莫冷冷挤出一字,不愿再多看这三人几眼,便将头扭向别处,他心中好似有个解不开的疙瘩,在见到这几人之后,越发纠结凌‘乱’,剪不断理还‘乱’,他恨不得将自己狠狠痛打一番,而后丢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山沟中,再不去想那些世俗纷争。
可是他却做不到,毕竟石头记,是由他们一手保全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