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半月,金吾卫便组织一次操演,这是历代传下的规矩。不能因为深处宫廷便忘记了如何行军打仗,柳卿云承诺了小公主,提前一日约了时辰。哪知小公主走漏了风声,同皇帝讲了去,小皇帝一时兴起,加上又听到柳卿云三个字,便也要跟着来观摩。
一来传二来去,待到操演那日,居然连皇太后也跟着来了。
这次操演,模拟的是双方对战阵型。左右金吾卫各守一方,谁先破了阵,拿了后方的旗子便算谁赢。因此次有皇上和太后观摩,双方将士各个声气洪亮。
柳卿云自是分在了右边阵营,本她是不参加的,只因韦行风听得皇上和太后要来观摩,硬是赶鸭子上架,还说老将军培养出来的人,一定不差。对此,柳卿云只得苦笑。兵法她是读了不少,可统统都是纸上谈兵,何况柳鹤童本就不想她参军,那些兵法还是她私下里偷偷读来的。
阵营里的军官皆是比她大的官衔,加上她又是新进营没多久,虽听得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讨论的热火朝天,却半句插不上嘴。只得暗自摇头,这等阵型,只怕还未交锋到深处便要败下阵来。
擂鼓响起,双方摆定,只听一声令下,众将士便冲了出去。果然不出所料,右营因过于集中看似稳固,没多会便被左营左右包夹,直接夺了旗子。
其中一位诸卫看此情景便破口大骂:“我早便说此阵不行,你们偏要试!如今如何!还不是叫人大大方方夺了旗去!”
其余人等没有出声,只一将军道:“既如此,下回合便依你所言,若是也……”
“决然不会!”那位诸卫硬声道。
擂鼓再响,双方调整阵型。待擂鼓再响便开始。柳卿云皱着眉头,忍不住出声道:“诸卫大人,可否听下官一言?”
那诸卫铁青着脸转头望来,见是柳卿云之后脸色稍缓了些,道:“中郎将有何事?”
柳卿云微微一笑,道:“下官只觉得若是两翼再稍稍往前挪些,会更好,即便守不住,也能给中间留个缝隙猎美邪神。”
诸卫思附一阵,便下了令,转头对柳卿云道:“倒看不出中郎将对用兵之道还有些见地。”
柳卿云未答,一旁的将军冷哼一声:“此话等夺了旗再说不迟。”
擂鼓声响起,领头将士大喊一声,双方人马再次冲到了一块儿。起先右营的两翼瞬间就垮了,那诸卫面上一黑,就连看台上的韦行风心中都是一紧。却没想,待到两方人马交杂在一起,从中间突然冲出一支小队人马,正是右营的人,直直插入左营后方,扬手便夺了旗。
“好!”那诸卫大吼了一声,韦行风也是微微一笑。
第三局,在所有人都无异议的情形下,由柳卿云制定了阵型。看台上的韦行风微微眯起了眼,那阵型绕是他也没见过。四四方方,中间只留了一小队人马,摆成一只利箭的形状。
擂鼓再响时,右营的人见状各个都傻了眼,只悔的场子都青了,怪自己一时脑热竟让一偶然得胜的小子摆了大阵。
正当他们还在后悔时,只见右营马蹄飞扬,竟生生把左营所有人马阻在了中线。而那只小队仿佛一只真的利箭般插入了对方腹地,轻而易举的夺了旗。
右营一片欢呼,高举旗帜的骑士飞身回营,翻身下马,恭恭敬敬的对着柳卿云把旗帜举过了头顶。柳卿云左右望了望,见其余人无异色,便坦然接了过来,挥手一震,赢来一片喝彩。
“韦将军旗下倒是出了名将才。”皇太后望着年少的中郎将道。
韦行风面上喜色遮也遮不住,在皇太后面前谦虚了几句,讨笑道:“将士们这几日操练也甚是幸苦,末将在此特请太后开恩,只今夜放松放松。”
皇太后转头望着小皇帝问道:“皇上以为如何?”
小皇帝看的最是兴奋,当下挥手道:“朕准了!有劳有得,母后一直如此教导朕,如此出色的操演,理当得赏!”皇帝正色道:“韦将军传朕的指令下去,右营得胜,赐宴五十桌,酒水不计,只不得过界。”
韦行风喜上眉梢,一揖道:“末将领旨!”转身来到看台前,大声道:“儿郎们!皇上旨意,右营得胜,赐宴五十桌,酒水不计!”
右营所有将士皆半跪下,齐声谢恩。
接下来,便是左右营将领上前,互礼。小皇帝点了柳卿云的名,令她上前听话。柳卿云上了看台,半跪在小皇帝跟前。
“中郎将,朕有一事不明。”小皇帝虽面有稚气,却已然带出一股帝王之气,全然不同半年之前。
柳卿云心中暗惊,垂头道:“皇上明言。”
“朕虽未经沙场,近年也阅历不少兵法文书,却不曾见过方才阵型。你是从何得知?”此问不说皇帝,就连一旁的韦行风和纳兰丰神等人也一肚疑虑。
柳卿云又是一惊,这才想起今日出门前萧尹万般叮嘱不可出风头,若是她告诉小皇帝是自个儿想出来的。那少不得要得皇帝韦行风等人赞赏,只这光芒露了出去,日后便真真是要顶着风头浪尖了。
“臣……”柳卿云一咬牙道:“这是臣在一些奇书上看来的,本是狼群捕猎的围攻作战,臣方才也是忽的想起,没想真奏效了。皇上明鉴,这纯属臣运气使然。”
“哦?”小皇帝拖着下巴思虑了一会儿,笑道:“柳卿云果然才思敏捷,这等方法怕是只有你想的出来罢破窍九天。”
柳卿云不敢抬头,低声道:“臣……汗颜。”
小皇帝下句话却真真把柳卿云的心肝都惊的停止了,他道:“下个月的秋狩本是正三品以上武将才能参与,但介于你这次出色表现,朕决定特准你参加。”接着又转头对皇太后道:“母后以为如何?”
皇太后瞅了跪下的人一眼道:“也好,如中郎将一般年纪的将才真真不多,也好煞煞那些亲王宗族子弟的锐气。”
柳卿云愣了一阵,才大声领旨谢恩。摆驾回宫时,小皇帝特意对柳卿云道:“柳卿云,朕很是看好你,可别抹了朕的眼色。”
柳卿云又是一番恭敬,送了龙辇离开营地还未喘上半口气。韦行风走近拍了拍她的肩,眼中满是欣赏,道:“小子果然不负本将期望,今日一仗,漂亮!”
柳卿云这头的汗水还未流个干净,又是一身黏糊,道:“将军廖赞,小子不过运气好些。在诸位将军眼里不值一提。”
韦行风听她如此说,脸色微微正了些,道:“小子别谦虚,如今你得皇上赏识,莫说其他。再过些时日,怕是连我,也要对你恭敬三分。”
柳卿云吓的面色惨白,忙抱了拳道:“小子是将军一手栽培,便是入了天,也不敢忘记将军恩德。”
韦行风哈哈一笑,又拍了她一肩膀道:“今夜可别忘了庆功宴,少了你,那些猴崽子只怕要闹的本将不得安生。”说罢,便走了。
柳卿云微微眯起眼,望着韦行风的背影,面上骇色全无,那漆黑的眸子里深邃不见底。
夜里,仗院通火灯明,竟是比起酒楼还亮堂些。五十桌酒菜满当当的摆满了整个庭院,众将士喝的好不畅快。韦行风被连番灌了一圈,有了些醉意,正要开溜,大门侍卫就通报左上将军纳兰丰神大驾光临。
韦行风带着柳卿云迎了上去,双方又是一番明和暗斗,柳卿云自是装傻充愣。似是颇赢得了纳兰丰神的好感,邀了她日后有空去左营传教。韦行风虽不情愿,面上也不表态。柳卿云左右迂回一圈下来,只觉累及,待纳兰丰神告辞时也一同跟了去。
仗院门口,柳卿云有些头晕的被侍卫扶上了马,刚走没两步,就听有马蹄声,转头望去,却是纳兰丰神跟了过来。
“上将军也往此处?”柳卿云问道。
“正巧相反。”纳兰丰神面容颇为俊朗,乍看之下并无将气,只那双丹凤眼总是看的人心慌,似是要看进人的心中去。
他见柳卿云疑惑,便笑道:“今日与友人约了在宝府楼,路过此地,才进去讨了杯酒喝。”
“如此。”柳卿云也笑。
两人并肩行了一段路,纳兰丰神又出声道:“中郎将若是无事,便与本将一同去罢,方才聊的不甚畅快。”
柳卿云心中暗骂,黄鼠狼给鸡拜年果真不安好心。若是给旁人看了去,她与纳兰丰神一同进了酒馆那韦行风能轻饶了她?
柳卿云微笑道:“承蒙上将军好意,只在下酒量微浅,如今已醉了,能回到家中便是万幸。”
见她推辞,纳兰丰神也不在意,只道改日再叙,两人便分道而行。
到了宝府楼,一侍卫过来牵了马,对纳兰丰神道:“将军可算来了,王爷以等了多时,快些上去罢。”
纳兰丰神点点头,上了厢房,撩起帘子便见单亲王正坐在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