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从御街之上拐入前往赵汝愚府邸的巷子,一直如同跟随在后的马车,则是直直继续往前行,最终在大瓦子的一间茶铺门前停了下来。
白纯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二楼的钟晴探头跟仰头的白纯打了声招呼,而后一个从二楼往下走,一个迈步往里行去。
李凤娘即便是到了现在,对于钟晴也不是很喜欢,随着白纯在元日前到达临安后,基本上每次诏人进宫,都是选择了白纯。
“你看下这个。”走下楼的钟晴,先是把一封伞的密信交给了白纯,而后又跟白纯再次往二楼行去。
看着倒茶的钟晴,白纯放下手里的信,无奈的叹口气道:“韩诚的目的达到了,唉……我……我还是没办法帮你……。”
“先喝点儿茶水,赶了一天的路了,估计你也不会喜欢喝宫里的茶水的。”钟晴打断白纯的话语笑着说道。
神情恬淡、气质温婉,高雅而不失精致,一直都完美的结合在钟晴的身上,但越是如此,越是让刚刚从宫里出来的白纯,心里感到难以释怀。
“本来我以为……。”白纯试图还要解释。
而钟晴则是第一时间,把手放在了白纯捧着茶杯的手臂上,微笑着无声的摇摇头,静静地看着白纯,想了一会儿才态度极为真诚的说道:“相信我,我没有失望,反而我现在很轻松。”
白纯缓缓的抽回自己的手,也是摇了摇头,只是相比较钟晴那脸上轻松自然的笑容,她本就冷漠不染世俗的笑容,此时却是多了一丝的苦涩。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的,我真的很失望。”白纯叹口气,望着阴沉沉的窗外道。
钟晴则是继续淡然的笑着,看着惆怅的白纯,淡淡道:“其实……其实我就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的达到目的。一切都太顺利了,一切都太过于简单了,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特别是那为信王平反书在朝堂之上出现的时候,我也几乎要以为,一切都很快就会尘埃落定,钟家的仇很快就会得报。”
“钟晴,对不起……。”白纯回头,看着钟晴有些内疚的说道。
钟晴再次抓着白纯的手,无声的摇摇头,表示着自己理解。
扬州几乎每天传来的都是好消息,而叶青也是几乎已经把赵汝愚逼到了死路上,给了韩诚、史弥远等人最佳的落井下石的机会,但一切都因为太上皇的态度功亏一篑。
本以为有了太上皇的话语,那么一切就都难以更改,但显然,所有人都小觑了当今圣上跟如今太上皇之间的矛盾,所以谁也没有想到,当太上皇也要为信王平反时,如此的立场竟然一点儿作用没有起到,反倒是引起了当今圣上的逆反心理,竟是硬生生的把此事儿给压了下来。
李凤娘撇开白纯,赶到垂拱殿的时候,只看到了赵汝愚通红着双眼,对着圣上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而后满脸悲戚的从垂拱殿内走了出来,圣上已经免了赵汝愚的罪责,不再追究关于为信王平反一事儿。
至于发生在淮南东路的事情,圣上的态度也很直接,烂摊子就交给淮南东路安抚使处置吧,既然刘德秀死了,那么就该盖棺定论了,一切就都过去了吧。
“如果我当时要是能够早一点儿去皇宫,或者是晚一些去皇宫的话,或许皇后就不会因为我而耽误了在垂拱殿内,圣上对此时的决断。”白纯有些自责的说道。
钟晴依旧是摇头,笑着道:“傻丫头,这跟你没有关系,是圣上跟太上皇之间的事情,其实啊……。”钟晴的语气带着一丝遗憾道:“若是我能够多想一些,再周全一些的话,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当初是我太着急了,不该再太皇太后跟皇太后、太上皇跟前表现的过于伤心。若是我能够思虑周全一些,最起码不让太上皇在孤山出声,或许就能够让圣上改变主意。说白了,是我自己把最佳的机会错过了。”
通过今日的事情,钟晴算是看明白了,太上皇就是属于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虽然如此说有些大逆不道,但在这件事情上,太上皇原本的支持态度,反而是在圣上那里起了反作用。
报仇心切的缘故,让她忘了圣上跟太上皇之间的矛盾,忘了只要太上皇赞成的,圣上就绝对会反对。
也忘了,朝堂政客,向来喜欢留一手保全自己,而后用对自己不构成威胁的人,来对付自己在朝堂之上的敌人。
叶青当初就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用赵汝愚来打韩诚,从而使得他们这个同盟从内部被瓦解。
而韩诚这个浸淫朝堂多年的老臣,到了最后,又岂能看不明白,到底是谁一手制造了元日后的这些朝堂乱象?虽然一开始看不明白,但等到赵汝愚回到临安后,开始在宫里跟圣上交涉时,那么其实一切都已经不是秘密了。
事情看似复杂,但若是仔细推敲,一旦把目光放到了扬州,那么一切就都变的清晰明了至极,一眼就能够看出,这所有的一切,完全是回到扬州的叶青捣的鬼,而且看起来更像是在警告朝堂之上的那些对手:我叶青即便是离开了临安,也照样能够让朝堂乌烟瘴气,所以在我叶青不在临安的这些日子,大家最好不要在我背后乱搞小动作。
“所以说,韩诚对赵汝愚没有赶尽杀绝,是把赵汝愚又送给了叶青,就如同叶青利用赵汝愚一样,如今,也是韩诚开始利用赵汝愚来对付叶青的时候。所以若是我担心,我最为担心的是,接下来赵汝愚会如何设计对付叶青。”钟晴蹙眉,相比起刚才的豁达来,此刻则是神色凝重、面现担忧之色。
“韩诚为什么不利用这个大好机会来铲除想要对付他的赵汝愚?”白纯有些不明白的问道。
伞的事情她比钟晴明白,但论到对朝堂政事上的人心险恶、尔虞我诈,她就不如钟晴看的那么透彻。
“就是你刚刚进来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一样,韩诚的目的达到了,所以他就没有必要对赵汝愚赶尽杀绝了,留着来对付叶青,对于他来说更为有利。”钟晴笑着说道:“所以需要尽快告诉叶青,临安这边的变化。”
“韩诚达到了独揽朝堂的目的,如今的赵汝愚,已经不足以给他构成威胁了,留着他继续坐在右相的位置上,倒是可以成为未来对叶青的牵制跟对手?”白纯默默的点点头后问道。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如今赵汝愚已然是无法在朝堂之上对韩诚构成威胁了,刘德秀的死,就已经让赵汝愚在韩诚跟前抬不起头来,毕竟,是赵汝愚率先跟韩诚撕破脸皮的,此时他哪里还有脸面跟韩诚再斗?而且赵汝愚当年能够隐忍,如今他必然不会轻易认输,他绝对会梳理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是被谁陷害了,而后再图谋东山再起。”钟晴说道最后,神色之间的忧虑则是越来越浓。
她发现,此事儿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疏忽,不单单是没能把握好叶青留给她的大好局面,让她亲手报仇的机会,反而是把叶青置于到了危险的地步。
“不行,我要亲自写封信给叶青。”钟晴一想到远在万里还不自知的叶青,一旦因为赵汝愚的报复,有什么不测的话,就变的心乱如麻。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白纯看着惶急的找寻趣÷阁墨纸砚的钟晴,问完后才开始把目光放在了手上的信封上。看着那没人动过的信封,继续道:“你没打开看吗?”
“我没有,我看上面写着素心亲启,所以就等着你回来交给你打开了。”钟晴找寻了趣÷阁墨纸砚,这就要开始给叶青写信。
看着对面的白纯缓缓打开信封,钟晴也开始低头准备着如何给叶青写信,而对面毫无反应,甚至是有些死寂的气氛,让低头思索的钟晴,又是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白纯。
只见白纯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变的煞白,而拿着信瓤的手已经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其他远远,竟然是抖动的极为厉害。
“怎么了?”钟晴下意识的问道,心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紧紧的揪了起来。
“兵部尚书留正去扬州了。”白纯蹙眉,喃喃道:“并且已经回到临安了。”
钟晴手里的毛趣÷阁,吧嗒一下,掉在了雪白的纸张上,张了张嘴后,有些干涩的问道:“发……发现什么了吗?”
“庆王纳妾,在崇国公的蛊惑下,搞得极为隆重,而且……喜儿的事情已经在扬州传遍了,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儿,不光是临安的百姓喜欢听。箫振把刘氏三兄弟暂时安置在了淮南东路官场,此事儿也已经被留正知晓了……。”白纯的眼神,越来越冷,甚至是开始隐隐出现了一丝丝的杀意。
至于后面白纯说了些什么,钟晴已经完全听不到了,通过这些话,她已经赶到绝望了,朝堂之上的都是人精,通过这一件事情,必然是能够发现,这次关于刘德秀、赵汝愚的事情,背后主谋就是叶青。
如此一来,就因为自己的一个疏忽,很有可能给叶青在淮南东路、临安朝堂之上造成极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