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输得心服口服,但他并不生气,反而还带着几分开心。因为临走时,他把颜如玉的那份赠品也打包捎走了,两只大闸蟹、两条刀鱼,今天虽然没有心情再吃,放到明天吃也一样,不仅不亏,还赚了呢。
这时,门外的严翠山数了数前面排队的人数,懊悔自己来得太晚了,看这阵仗,估计跟大闸蟹和刀鱼无缘了。
果然,等他进去用餐的时候,赠品早就没了。
墨非看严翠山进来,抱歉地一笑,“严老,只剩一份龙涎粥套餐了,您老要不要尝尝?”
严翠山点头,“墨老板出了新样式,我当然要尝鲜!”前面的顾客,对这份龙涎粥都赞不绝口,他的馋虫早就按捺不住了。
龙涎粥套餐端上来,他先用勺子搅了搅,又舀出一勺再慢慢倒入碗中,直观感受龙涎粥的粘稠度。接着,又凑到碗前,深深闻了一闻。最后,他没有用勺子,直接对着碗喝了一口。
“墨老板,这是什么米?”严翠山显得很镇定,全然没有前面那些老饕们失态的表现,不愧是沧海美食家的表率。
墨非探出头,反问:“严老,你猜到了?”
严翠山点点头,“龙衔珠!这种大米产于苦寒之地,产量很低,据说只在某个小群体才能享用。老夫多年前跟着师父在某个贵人家,曾吃过一回,至今对它的口感念念不忘。我师父曾说,这种米做成米饭不如熬成米粥好吃,他老人家说的没错。”
“不过再好的食材,如果没有真正的高手烹饪,也会变成普通的食物。你熬得这份龙涎粥,火候恰到好处,虽没有入品,但离那个门槛也不远了!”
严翠山又喝了一口粥,然后夹了一点腐乳,刚噙到嘴里,他全身一震,脸色突变!
“哎呀!”
严翠山惊叹一声,原来这不起眼的腐乳,才是更不寻常的东西!
普通的腐乳,用干豆腐发酵,加盐、味精、辣椒粉、红曲、白酒等配料腌制,半年左右的时间即可开坛食用。
精品的腐乳,用料更加讲究,比如黄豆的产地、豆腐的制作、配料的成分、发酵的时间等,会更加复杂,制作起来更麻烦,但腐乳的口感也会更加细腻可口。
除此之外,还有某些秘制腐乳,具体做法不可知,因为都是商家的机密,一般人根本仿制不出来。这些秘制腐乳品种,大多是商家的先人在制作腐乳时,不慎加了别的什么东西,或者改变了某些程序,偶然间做成的。
某年的晚春,严翠山曾在街头买过一坛非常普通的腐乳,开坛尝过之后,又硬又咸,就被他弃之院中。秋后,他在院子角落里又发现了这坛腐乳,本打算扔掉呢,开坛之后却被一股特别的异香所吸引。于是拣出一块尝了尝,他立刻被迷住了:口感细腻滑嫩,味道恰到好处,还带着一股岁月的陈香,是他从来没有尝过的美味。
吃过之后,他又找那人买了几十坛腐乳放在院子里,同样是晚春季节,同样发酵到秋后,开坛之后大多数腐乳都坏了,没坏的也没有好吃到哪儿去。
严翠山笃信:有时候美食来自于天赐,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左右。
当吃到墨非提供的这半块腐乳时,他仿佛尝到了自家院子里那份独特的腐乳,不,比那坛腐乳口感更好、味道更轻柔、香味更悠长。特别是,配上龙衔珠所熬制的龙涎粥后,立刻让粥有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这就是所谓的天作之合,食物之间的化学反应。
严翠山品着龙涎粥,一粒粒软糯的米粒,在舌齿间碰撞、交融,散发着甜美的味道,遇到腐乳之后,甜和咸的融汇,让粥变得愈发香甜,犹如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女,多了一丝丝的人间烟火气。
没有这一丝丝人间烟火气,仙女便显得如傲然孑遗,虽超脱却冷漠;有了这一丝丝烟火气,她就变得可爱、可亲,仿佛触手可及。而这烟火气如果再多一点点,九天仙女就不是仙女,反而变成凡间俗女子一个了。
这巧妙的度的把握,非一般厨师所能掌控。严翠山心想,墨非的厨艺又有了精进,恐怕离职业一星不远了。
喝完粥,吃完了半块腐乳,严翠山擦了擦嘴,心满意足地踱步到厨房门口,对正在忙碌的墨非说:“龙涎粥和腐乳的搭配太完美了,尤其是腐乳,你从哪家腐乳厂进的货?”
墨非一边忙活一边说:“自家做的,市场上买不到。不过这东西太费时间和功夫,光让它发酵成熟就用了四年。”
“四年?”严翠山嘴巴微张,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想不出来有哪种细菌能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下,还能繁殖生存四年之久。
也难怪价格卖得贵一些,腐乳厂家如果也这么干,早就关门大吉了。
这时,店内有清脆的声音传来:“真的没有龙涎粥了吗?”
余小鱼回道:“真没啦。”
“那腐乳还有吗?”
“抱歉,也卖光了。”
“唉!”清脆如黄鹂般的声音颇为遗憾,过了片刻,她不甘心地说:“那来份阳春面套餐吧。”
严翠山循声看去,是一位妙龄女孩,身材妙曼,妆容精致,肌肤白嫩,吹弹可破,好像在那里见过。
还没等他想起来,突然门被推开,只见葛亮匆匆忙忙闯进来。
“哎呀毓君,你来怎么没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好去接你。”葛亮似是嗔怪,更像是在献殷勤。
“用不着的,昨晚我来过,路线都记熟了。”吴毓君笑道。
“那也不妥,你总得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吧。”
余小鱼从没看过葛亮这副嘴脸,语气近乎谄媚不说,连动作和神情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吓着人家女孩。
她推了推葛亮,小声问:“这谁呀?昨晚还来过,我怎么没印象呢。”
“去去去,小丫头片子,没看我忙着吗?”葛亮不愿搭理她。
“对了,墨老板在厨房忙着吗?我去看看他。”吴毓君起身向厨房走去。
葛亮跟在后面,大声冲厨房喊道:“墨老板,吴家小姐来了。”
严翠山这才想起来,昨天在庖丁会见过这女孩一面,好像是参加庖丁会的俊秀之一——吴秀君的妹妹。
墨非停了手里的活,站在厨房门口:“你好。请替我谢谢你哥哥,他送的礼物我收到了,非常感谢。”
吴毓君轻启樱唇,微笑道:“墨老板你太客气了。刚才我听说了,还打算点份龙涎粥吃免费的大闸蟹呢,可惜我哥送的太少了,没吃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大闸蟹和刀鱼是她哥哥托人送来的,好大的手趣÷阁,这一份厚礼就得值几万元。
但是别人送的厚礼,却被墨老板当做赠品送了出去,还被人家妹妹知晓了,在众人看来总有那么几分尴尬。于是,大家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向墨非看去,眼神里还带着同情。没有吃上赠品的,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
墨非却淡然的很,一点尴尬的表情都没有,对吴毓君说:“我先忙啦,你稍等一下,阳春面马上就好了。”
吴毓君点点头,笑呵呵地回到了座位上,托着腮认真地在等阳春面,那身姿宛如一幅美好的图画。
吃过了阳春面,吴毓君脸色红润起来,更添了几分妩媚。她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拭去鼻尖上的细汗。
“原来他不止粥和腐乳做得好,连一份面条都让人吃得神清气爽,这个墨非是真的不寻常,怪不得连高傲的哥哥都愿意结交他呢。”
“想不到在沧海这个小小的地方,竟出了如此人物,庖丁会放在这里举办,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想起昨晚哥哥的邀请,如果墨非真的去了沪上,恐怕沪上的餐饮市场要给他搅个天翻地覆。不过这样也挺有意思的,那帮华夏学院出身的大厨们,一直瞧不上我哥哥,如果遇到墨非这样的野路子,肯定会迸发出火花吧!
“哼!你们欺负过我哥哥,我这个当妹妹的可记仇呢!”吴毓君心里想,“一定要让墨老板去沪上开店!”
这么想着,她站起身来,对厨房里墨非说道:“墨老板,时间不早了,你不着急去参加庖丁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