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世镜里的异象,令帝俊大人再次发疯,他仪仗也不带了,一个人腾云驾雾就冲到了月老那儿,到他降下云头的时候,月老还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帝俊大人在月老的府上翻了个底朝天。
帝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两块命牌砸在了月老脸上:“死老头,你上次要临时工,我给你招,你要修行了一万年的,我也帮你找,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两块命牌,并不包括他最关心的扶兰仙子,等月老看清了命牌上的字,一张老脸确实不知道往哪儿搁才好。
月老眼睛发花,竟将凤华仙君和紫绡仙君拴在了一起,而扶兰仙子的命牌却被扔在故纸堆里,染了一层重厚的灰。
月老苦着老脸解释道:“老朽也不是故意的,这临时招来的人,难免不通庶务,弄错了也很正常。反正还有两千九百年不是?还有的是机会。”他生怕俊帝雷霆大怒把他的小庙给拆了,踌躇半晌,才得小心翼翼地从帝俊大人手里接过了扶兰仙子的命牌。
命牌上的灰尘被风吹得扬起,冲进了月老的鼻孔。
月老一个没忍住,捧着那命牌用力打了个喷嚏,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你的口水……”帝俊大人一脸嫌弃地摸了摸脸,突然语声一顿,一把将命牌又抢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扶兰赫赫的命牌上,透泻出一光莹亮的白光,一时间竟将上头的尘埃“洗”得干干净净。
……
孟家老奶奶在阵外守了近五十年,这一天夜里,聚灵阵突然就凭空消失了。
孟府的后院,陈列着数以万计包着小石头的襁褓,扶兰赫赫和孟三生就这样昏睡在乱石之中,一动不动。扶兰赫赫眉心一点萤火虫似的光辉,竟在慢慢收敛,等到老奶奶凑上前去,那白色的光斑已经消失不见了。两个娃儿都瘦了一圈,不过看起来灵气充沛,情况还不错。
“只开了一条缝么?上古神器,果然不同凡响,以福头的能耐也只能开一条缝,恐怕她这一辈子就只是这样了吧?”老奶奶怜爱地摇摇头。
扶兰赫赫枕着孟三生的肩头睡得很舒服,她睡觉也像她做事一样,既不粗豪,也不放纵,那样规规矩矩招人喜爱。孟家老奶奶贪婪地看着这一对石头,到头来,还是有些绝望地戳了戳孟三生的脑头,低声道:“你看,人家姑娘没有灵力你都啃不动,我说了你配不上,就是配不上。”
而等到孟三生和扶兰赫赫醒来的时候,阎王已经找上门了。
不知道为什么,阎王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憔悴,可是看那身穿着又是光鲜得像要去天庭领功的样子。孟三生懵懵地给他敬了茶,就睡眼惺忪地站在一旁不作声了,身边的扶兰赫赫还没睡够,倚在门边哈欠连天。
阎王没精打彩地拿了本册子,一字一字地念着:“六桥分金桥,银桥,玉桥,石桥,木桥,竹桥……仙子你自己想走哪一条道,就自己选一条桥。”
轮回井下方,有六道桥,第一道是金桥,据说给在世时修炼过仙法、道法、佛法,积有大量功德的人通过,以升仙或成道,说白了就是修真修佛者专用通道;第二道是银桥,给在世积聚功德、善果、造福社会的人通过,成为担任神职的地神,如土地等,得享人间香火,嗯,没有什么法力的地仙就是这种,当然临时工不算数;第三道是玉桥,给在世积聚了功德的人经过,转世为有权贵之人,享富贵荣华,也就是富户土豪,达官贵人;第四道是石桥,给在世功过参半的人经过,投身平民百姓,享小康之福;第五道是木桥,给在世过多于功的人经过,投身贫穷、病苦、孤寡的下等人;第六道是竹桥,专给伤天害理、恶贯满盈的人经过,分作四种形式投身:一为胎,如牛、狗、猪等;二为卵,如蛇、鸡等;三为虱,即鱼、蟹、虾等;四为化,如蚊、乌蝇、蚂蚁等……
有点儿复杂,阎王懒得解释。
还没睡醒,扶兰赫赫也懒得听。
孟家老奶奶不耐烦道:“扶兰仙子本来就是上仙,所谓功德圆满,当然选金桥。”
孟三生道:“这不对,选金桥那是修仙之道,一修几千年,这一世不就完了?太长太久太虐不好,这样重要的事,还是得仙子自己选。”
孟家老奶奶道:“金桥不能选,那银桥当然也不能选,你站在奈何桥边几千年了,也没见有个尽头。”
孟三生点头:“就是这样。”
阎王看向扶兰赫赫,不耐烦地道:“那么就选好了,玉桥,将来能含个金钥匙出生总也不错,我替你写上去。”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支笔,放在舌头上舔了舔,便在册子上奋笔疾书,丝毫没留意扶兰赫赫熠熠生辉的眼睛。扶兰赫赫听到金桥银桥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此刻她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阎王帽子上的夜明珠呆呆出神,那眼睛,就差要冒绿光了。
阎王虽然自认为长相英俊,地府第一,但也没被女鬼这样盯着看过,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这一愣神,就没反应过来。
孟三生觉得扶兰赫赫这样太没礼貌,不由自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却是说时迟,那是快,扶兰赫赫双手一张一屈,竟隔空将阎王帽子上的明珠摘了下来,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孟三生大惊失色,孟家老奶奶也被吓了一跳。
阎王难以置信地瞪直了眼睛,他怒极了:“老子几十年没睡个好觉了,你还要来惹我,你不知道睡眠不足的人脾气最不好么?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分明是不想活了!扶兰赫赫我告诉你,你有一天在我手里投胎,就得服我管,少拿出了那女仙的架子来,我不吃这一套,说句不好听的,这还是我的地方!”真气死他了,等了五十年,劫雷也没来,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串个门子,还亏血本了,帽子上那颗夜明珠可是他身份标志,就这么一闹,他还得去天庭申请补办,这一来一回花费多少功夫不说,还得扣德功,不消说气炸了。
孟三生也道:“仙子,你醒醒,把东西还给大人。”
孟家老奶奶却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地说出了一个真相:“这丫头啊,太皮实,折腾了五十多年,啧啧,打开的也只有一条缝。”
没错了,孟三生和扶兰赫赫用尽全力,在聚灵阵里摸爬打滚,最后就只给扶兰赫赫打开了一条缝,那就是——钱眼。
这下好,把扶兰仙子弄得见钱眼开了。
阎王脑子里有一万个福头滚过去啊,早不开晚不开,这时候来开个钱眼,要是这姑娘跳下了玉桥,凡间岂不多一个女土豪?真是大大地不妙。
他翻着手里的生死簿,就想给扶兰赫赫改命,却不料一个鬼差冒冒失失地闯进来。
“大、大人,不好了,外、外头打起来了……”那鬼差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句话没说完,就化成了青烟。这情形,与扶兰赫赫初来阴间的情形一模一样。
阎王便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定是那两个仙君寿终正寢来报到了。
“冤孽啊,我前世是欠了你们家几千个功德啊,居然要这样来折磨我。”
阎王拧着头发,狂疯地跑了出去,恰好一丛白光打在了阴司的门匾上,顿时一片鬼哭像炸开了锅似地喧腾而起,跟着,一白一紫两道人影蹿上了天空。
凤华仙君咬牙切齿地指着紫绡仙君骂:“你居然敢男扮女装,欺骗本仙君的感情。”
紫绡仙君亦骂道:“是你不知死活要招惹我,现在还恶人先告状,纤纤就是你害死的。”
凤华仙君道:“你害我在先。”
紫绡仙君冷笑道:“你没害过我?当初若不是你在轮回井里撞了我一下,我会投个女胎?”
前世因,后世果。
百年前,三人初来人间,凤华仙君看扶兰仙子下凡的速度飞快,生怕自己投个胎比她小几十岁,于是与紫绡仙君抢道。
凤华仙君仗着修为比紫绡仙君高而使了个阴招,结果紫绡仙君就掉下了木桥。
这真是一个感人的故事。
小七从娘胎里呱呱坠地时就知道,这一世是不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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