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贞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偏激的想法,但宛如惊涛骇浪般的愤怒让他觉得要是能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千刀万剐,定将是一种酣畅淋漓的体验,因此他在情绪激动中为自己的欲望而感到惊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为自己的心破坏了既有的秩序而感到惊讶,因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做任何事都不能以伤害人为目的,就算遇到罪大恶极的人也不能害人性命而是要交给警察来处理。可以说这样的思想伴随了他二十多年,已经在潜意识里形成了约束行为的条条框框,今日遽然的打破足以让陆少贞深切的体会到这种改变并付之强烈的不适,
但是对一个不顾一切的人来说,他的世界观正产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点微不足道的转变实在是不值得去注意。
陆少贞气愤的冲到壁橱前,那颗惨白的渗人眼球已然是注视着前方,与此同时随着陆少贞的靠近,那隐藏在阴影里的脸不也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怎样僵硬且木讷的脸啊!标准化的微笑在橱柜门的半遮半掩下显得异常诡异,就仿佛是没有感情的硅胶娃娃,在昏暗的氛围下不断散发令人窒息的死寂。
西方的猛鬼之所以比东方的狐妖精怪吓人,原因在于东方的鬼通人性,比如《聊斋志异》,看似是在描述精怪,实则是借用精怪的皮囊来表达人性良善亦或者是起到警世的作用,总之是在表达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然而西方的鬼则不然,他们冷血无情,擅长以残酷的手段虐杀人类,并以通过人类各种感官的传达,将其飘忽如风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魅性淋漓尽致的表达出来而乐此不疲,可以说是完全根植于人性之恶的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而此刻,陆少贞正切身体会着令人汗毛倒竖的场景,诡异的面孔就近在咫尺,他刚刚还很勇武的内心当下还是打起了退堂鼓,丝丝缕缕的汗从手心中冒出来。他感到四面八方空气逐渐粘稠的包裹而来。
要不,别管了,赶紧逃出去?陆少贞伸出的手停了下来,果不其然,没有最恐怖的只有更恐怖的,当你以为你的承受力已经达到极限的时候,接下来的很多事情都会不断的拓展你的底线。
陆少贞感受到了吞噬灵魂般的恐惧感。
要不算了……他死死的盯着半遮半掩的面孔,浑身上下因紧张而散发的湿气不断从毛孔中渗透出来。
不行!若是这种程度的刺激都无法忍受,那么还有什么资格在浩劫游戏中走下去!还有什么能力去寻找妹妹的线索!若是没有足够的自制力去抵御外界的诱因与内心趋利避害的冲动,那么还不如趁早回家整日沉浸在被自己懦弱行为的阴影下惶惶不可终日得了!
想到此,陆少贞咬了咬牙,当即心中一横,手握住壁橱木质扶手。
吱呀——
一声悠长的木门开启的声在书房中回荡,可能是由于长时间没有扭动,壁橱的门不堪重负般吱呀作响,像极了冥冥之中在寂静长廊上回荡着的子夜跫音。
扑通!
一个人影从壁橱中扑出来!
陆少贞感到心脏骤停,那种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死死握着的感觉让其印象深刻,血液逆行让陆少贞通体冰凉,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个什么!
或许见识到真相的时候才会感到事情始末的荒诞不经,在人生的漫漫旅途中总会有镂骨铭心的教训宛如丰碑般在激励着来者不断前行,毕竟这段单纯且对世界抱有美好幻想的岁月总是如泡影般短暂易逝。
当陆少贞睚眦欲裂眼神向下瞟瞅清楚地面上的人影之后,蓦然如泄气的气球,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这是一个充气娃娃?
陆少贞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并不感觉这样的玩笑能令人开心,他双手撑在地面上一滴汗水吧嗒的掉落,视线不时的模糊不清,显然是濒临昏倒的迹象。
竟然被一个充气娃娃吓成这样?陆少贞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似乎有些明白,所有的恐怖元素本身上并没有这种属性,但是呈现在人们的主观世界中,那么这些元素就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主观的情绪化,被情绪所感染的事物,通过文化传播,被其他个人所承接,那么便形成了人类共同体约定俗成的具有普遍概念的印象。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除了机关能够真正要人命之外,其他的任何线索都是隐藏在这些令人避之不及的雷区中,无论闯关者是否愿意,都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事实。
若是每前行一步都需要付出这般巨大的勇气,那么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活着从浩劫游戏中走出去都是有待商榷的,甚至不需要游戏设计者赖以杀人的机关上阵,单纯的来源于心底的恐惧就能让人崩溃。
或许这个游戏的最大意义,就是自己战胜自己吧?永恒的敌人就是自己,唯有在对自己的不断突破中,才会找到向前迈步的真正价值。
想到此,陆少贞重新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他长舒一口气,眼神中的脆弱与慌乱逐渐如隔夜的篝火化作灰烬,重新焕发的是对黎明之光的坚定追寻!
完成了这样的转变只需要刻意的意志,任何转变在触发条件充足的情况下都是水到渠成的,他冷静的弯下腰将纹丝不动的充气娃娃翻了个身,将其正面朝上的摆放。
充气娃娃入手是柔软的硅胶,触感和真人别无二致,只是那空洞的眼神以及苍白的面皮在这种情况下显得万分诡异。
这个娃娃身着女仆的装扮,蓬松的白裙子像是一朵花儿般盛开,此时这个娃娃属于充满气的状态,凹凸有致的身材在女仆装的彰显下有着别样的诱惑力。
若是这是个有血有肉的真人,那是足以令人血脉喷张的尤物,可是这是个渗人的充气娃娃啊……那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