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爬起来修稿,顺道发新章
“一将荣成万骨枯”武将这行当不出力不流血决不可能永享荣华
借徐太君和英国公府,表达我对挥汗洒血的军士及其家眷一份敬意
晴空万里无云,天际湛蓝,烈日暴晒热浪席卷,官道上不时漫起黄土。时至申正,车厢内闷热难耐,知言甩帕子轻撅着嘴,想起静园中的荷花池、竹林里的溪水、屋中的冰。真是脑抽了才想着出来,现在后悔能不能马上打包回去?
马车内两个大丫头互相戳点,指着知言偷笑。因是天热,知言打发聂妈妈和奶娘都到后面车上休息,留立冬和冬至陪着她。打叶子牌,不想玩;翻花绳,没有新花样。我想光着膀子,不行!
一阵马蹄声从远到近,慢慢跟在车厢外,知言翻起身掀起帘子,五老爷秦林跟在车驾旁。一身银白骑装,网巾兜住乌发,皮肤晒成古铜色,气质深沉内敛散发出成熟男人的魅力。他微偏头瞅见知言戏谑道:“知言,可是嫌闷,后悔跑出来了吧?”
知言苦着脸:“车里太热,我想起静园的凉快来。”
秦林开怀大笑一番后说:“戴上帷帽,五叔带你骑马,跑起来有风能凉快点。莫怕,此地风俗不比燕京那等严谨。”
知言开心穿上绣鞋,戴上帷帽,打开车厢门,秦林单手揽她过去,搂在身前挥鞭催马快行。烈日骄阳炙烤,因马行得快,带起阵阵风,是比车中凉快得多。倾刻他两人超过秦明等,秦明笑指着挥鞭追上,秦旭和秦昭也都纵马飞奔。五人四骑你追我赶,瞬时把整个车队远远抛后,近黄昏时奔抵西京城外,遥望古都长安的城墙垛口,秦林勒马慢行,秦明三人陆续赶来。知言拿出手帕抹脸上的黄土,嘴里也全是,秦林递过水袋,她漱了漱口。
秦明沉闷苦恼数天后,终于拨云见日,重现以往开朗,轻挥马鞭指着知言:“九妹,今天心愿得偿可是高兴。”
知言轻掀帷帘故做生气:“求了大哥好几天,你都不答应。亏我找路家姐姐私下里替你传话。”
秦明晒得黝黑的面庞看不出颜色,扭捏着解释道:“是四弟不许。”
秦昭吃吃笑着:“我可没有托九妹给佳人传话。”
秦旭接话:“佳人现如今恐也在返程的路上。四弟,称佳人不妥,要叫大嫂。”
秦明急了眼,秦旭、秦昭两人哈哈大笑。
秦林听着几个侄儿开玩笑,翻身下马抱着知言放在地上,边整理马鞍道:“等咱们的人都跟上来再进城,在西京城中逗留两日一鼓作气再往西行。”他转身看向秦昭:“你父亲他们恐走在咱们前头,不过他们那行人没这么利索,说不定我们不等他们到秦州城便能追上。”
秦昭点头。
秦旭牵马过来问秦林:“五叔,我们可是要拜访固远侯。”
秦林口气轻松不以为意:“走个过场,领你们见识见识这位昔日八大侯府的龙头老大。”笑容诡异。
知言瞅见他这副表情跟进黄泛区前一天的笑容一模一样,不是吧!五叔,固远侯可是五婶的亲大伯,有那么不堪么,当然根据过往所知,这位侯爷也没好到那儿去。
已经故去的固远侯太夫人是宁远侯府的老姑奶奶,现任宁远侯的姑母。这位老人只生两子都不甚成器,长子袭爵,幼子成二老爷在长盛二年边乱时也提枪上阵,他好贪杯中之物,一夜醉得不醒人事同几百士兵被异族连夜当成西瓜砍掉脑袋,成家二太太闻讯悬梁自尽,两人留下孤女系成氏。
成氏自小养在祖母身边,长到十二三岁,固远侯夫妇打起她的主意,图谋她母亲留下的那份嫁妆。今天逛个花园碰见这家表哥,明天上学堂那家表弟登门入室,乔太君动怒,表哥表弟们消失不见,有人上门来求亲。乔太君不傻观来人油浮不堪,打发心腹偷偷探听,原是盐商贪侯府名头花万两银子买媳妇来了。乔太君孤掌难鸣,借娘家侄孙娶续弦带成氏千里投亲到燕京,宁远侯夫人听其意举荐秦家庶子秦林。乔太君先观秦樱行事大方妥贴,一般人家的嫡女多不及,再闻方太君贤名已有五分中意,又见过秦林一表人材绝非纨绔。双方一来二去拍板定下,她怕生出变故只身回关中,留成氏托付于宁远侯府。
固远侯得知后大喜过望,一个无父无母的侄女能攀上阁老,真是意外。成氏出嫁时他派人送了厚厚的嫁妆。不过要问成氏怎么看她这位伯父,看秦林的态度就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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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众人打扮一番,动身向固远侯府行去。远远望去,一座极大的宅院座落在城北,斑驳外墙,墙头青瓦时有掉落,门前两座石狮子也有些年头历经风雨洗打现出疲态。大门洞开,风轻吹起帘角,觑得外院正堂尚新,远处几处屋顶长出蒿草,满院奴仆聚在暗处指指点点。进垂花门换车,知言轻轻用帕子捂鼻,车内条陈团垫皆是半旧且有股子味。
至固远侯内院正堂,知言扶着聂妈妈手下车,跟上五叔和哥哥们进屋,倒是家门兴旺,观人丁不少于秦家。
下人摆过蒲垫,知言磕过头,这才抬眼看上首坐着的固远侯夫妇,都年过半百,身形臃肿,笑意浮浅。固远侯夫人脸上涂着厚厚一层粉,描眉画唇,拉着知言的手露骨地上下打量,让人拿出一块玉佩做见面礼。知言道谢借机抽出手,心里腻歪歪的好不舒服。
再跟着哥哥们拜见固远侯世子,观他三十多岁,眼神轻浮掠过几个少年,扫到知言时略做停顿,说话中气不足,似酒色掏空身子。再观其余人等,好家伙,他家人真不少,庶子庶女,庶孙庶孙女粗粗算有三四十号。
秦明三人立在堂中皎如明月、朗阔坦然,任众人用各种的眼神打量。男丁们面露不忿,或嫉妒或羡慕;女眷们添脂抹粉推推攘攘轻笑私语,更有甚者飞着媚眼挑逗。
知言正坐目不斜视,听五老爷和固远侯寒暄。固远侯问起五太太近况,并唤出两个妙龄少女特地上前见秦林,看衣着恐是固远侯之庶女,艳丽妖冶,亲捧了茶端给五老爷,秦林眼皮不抬漠然接过。
固远侯面露失望,固远侯夫人却现出得意之色,她也唤出两个女儿家,一样衣着打扮却是小家碧玉型,两个女子羞涩上前,秦林依旧淡定。
不等他家再出什么幺蛾子,打外头扑进一秦林亲信长随,跑得气喘吁吁,慌里慌张地开口:“老爷,老大人有急件送来,请您速回驿馆处置。”
秦林一脸不耐烦:“爷在这儿清闲半日都不行,不去!”
那人急了抱着秦林的腿哭:“可是头等漆封,老爷不能延误。让老大人知晓,小的会没命。”
秦林发火:“在燕京就管得着实紧,如今出来了也这般看着。”踹了长随一脚:“跑杂腿的活爷倒是不想干了。”
长随扑过来磕头,再想起什么冲着固远侯磕头。固远侯不忍,出言劝阻:“贤婿,还是先回去看看首辅大人有何吩咐,待晚间再过来相聚也不迟。”
秦林极不情愿起身拱手致歉告退,临出门又踹了长随一脚“扫兴”。那长随踉跄着跟上,一路瘸着走出来,马都上不去,被人扶着勉强爬上马背龇牙面露痛楚。
知言待车驾行出侯府大门才笑出来,哈哈哈,你俩演过好多次对吧,太逼真了有么有。她笑得不行,让聂妈妈帮自己揉揉肚子,聂妈妈微微笑着说:“这外头场面有时拉不来脸,就得这么干。”
刚进驿馆大门,一个幕僚带着长随快步往外急行并交待着什么,抬头瞧见秦林回转,忙迎上来,拿出手中红漆封信件递上,并说道:“正想着使人通告五老爷,不想你等倒是来的迅速”。
秦林扫一眼信件上的标记,边撕信往里走,急行了几步停下转过头正色道:“英国公府徐太君她老人家仙逝,你们的十四弟也没了。”
秦明三人都一愣:“十四弟?”
秦林点头道:“六弟的长子早产,生下来只活了一天。”
知言出声询问:“六婶婶如何,老祖宗可好?”
秦林再细看一遍:“六弟妹恐要将养些时日,老太太无妨。明早我们继续赶路,你们几个先回屋去。”说完他带着幕僚随从回屋密谈。
秦明三人和知言脚步略沉重回房聚在一起,知言双手支着下巴出神,秦昭过来安慰她:“不用担心老祖宗,她老人家什么事没经过。”
知言点头,秦昭问她:“后悔了?”
知言再点头,秦昭调笑:“悔之晚矣。”
知言站起来轻扬头:“开弓便无回弦箭,待我回到燕京再好生孝敬老祖宗。”
秦昭笑着点点头,转头与两个哥哥谈论今日之见闻。
知言回忆起关于徐太君的点点滴滴:和善、慈祥、孱弱,丝毫看不出她年轻上阵杀敌时的利落狠辣,一人独掌军中舵首英国公府近半个世纪,历经两朝,犹如定海神针。徐太君逝世,一代巾帼英雄与她的时代已远去,留下许多传奇让后人传诵回味。
开国八大公府只余三公府各镇守一方,八大侯府剩四家参差不齐,若干伯府也只有六七家苟延残喘。有英国公府这等用血脉性命铸就今日荣耀显贵;也有固远侯府昔日赫赫扬扬,诸国公都避其锋芒,现被蚕食干净只余躯壳;另有长武伯府勉强保住爵位,力图重振旧时威风。
知言看向秦明三人,秦家呢?待有朝一日老狐狸不在,他们能否撑得起秦氏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