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依依受伤,众人把她送回东都王府后宅绮瑞苑。
绮瑞苑,后宅正院,东都王正妃寝食起居的地方。
公主或者说王妃居处,主人不召,无以入见。南宫汐和凝碧等人把洛依依送到门外,告辞。
转身的那一刻,南宫汐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袖手立在房檐下,远远看着他们,无限雍容华贵,不容质疑的美貌……
徐离的寝宫和绮瑞苑都建在王府南北中轴线上,坐北朝南,一前一后,遥遥相望。
南宫汐住的地方叫——梓彤阁,处于东都王府东西走向靠东的位置,距离徐离的寝宫不远……大概等于徐离寝宫到达绮瑞苑的一半路程。
不远……太近了。
南宫汐握着手腕,穿行于重重回廊,走回梓彤阁。她化身宇飞少爷,面貌相似说得过去,手腕上的墨蓝宝石手饰怎么解释?惟一值得庆幸的,天入了冬,层层冬装以及手套暂时遮掩一切,但,毕竟只是权宜之计。
她是不能再见他了……
他的病,好了罢?
岔道口,正前方是徐离的寝宫,往东侧走,是梓彤阁。
南宫汐屏退凝碧等人,不往前走,不往东走,转身,独自漫步在东都王府里。踏过一条条小径,小径上的鹅卵石亘古依然,沿路,梧桐叶子落尽,风凛凛地寒,像是随时就要雨雪,的确是冬天了。
天色已黄昏,倏忽又暗了。
南宫汐走到一条小径尽头,抬头,看清是落雪曾经住过的地方。这个地方,距离徐离的寝宫不到三十丈。
落雪的房间空荡荡,无人在。但,衣橱还在,秘道还在。
南宫汐掀开秘道入口的石板,钻进去,黑暗中,难辨南北东西。南宫汐很快迷失方向,胡乱摸索,居然摸到一个出口。
秘道以及出口,似乎与先前走过的……不太一样了。南宫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侧身,小心翼翼从半敞的出口钻出去。
眼前还是一片昏暗,看不清楚什么地方。南宫汐往前走两步,毫无预兆,光亮蓦起,南宫汐四顾,呆了。
她在……徐离的寝宫里,更糟的是,徐离也在……
徐离面如冠玉,长身玉立,风采依旧……此刻,正站在墙壁旁边,优雅抬手,将夜明珠置于壁上,蓦然回首,看到她,怔然。
“汐儿……”徐离轻声呼唤,不置信,“你……回来了?”
南宫汐脚步急退,一个踉跄,跌向秘道洞口……然而,没有跌落,没能逃遁。徐离一下就近在眼前,手臂一伸,勾住她的腰,捞起,拥入怀中。
“汐儿——”徐离轻轻、轻轻地叹。
心酸、心碎,刺骨的疼……
“我……”南宫汐勉勉强强开口,声音暗哑得不似原声,“我不是……”
“嘘——”徐离制止南宫汐的辩解,拦腰抱起她,轻移步,把她放上大床。
“你做什么?”南宫汐大惊,挣扎。
“汐儿——你来的不是时候,乖,安静别出声,好吗?”徐离倾身,在南宫汐脸上轻轻触碰一下,迅速展开锦衾,将她从头到脚盖个严实,然后,放下床前的幔帐,迅速退开,沿路落下所有帷幄,静静站在寝宫中央地板上。
南宫汐心脏狂跳,反应不过来,就这么呆呆躺在锦衾下。曾经,亲密无间是难以言喻的幸福、甜蜜,而今,都不是了……
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儿臣拜见父皇!”
幔帐帷幄之外,传来徐离恭敬的声音。
南宫汐身体轻颤,下意识屏住呼吸。
久久,无人回应。
南宫汐轻轻吐出一口气。
“朕今日听说,淳于玺与南宫汐成了亲!可有此等事?”一个声音响起,威严、冷厉,是……乾安帝。
难怪徐离说:你来的不是时候。
南宫汐一动不动。
“父皇所闻确为事实。”徐离回答,平静、温雅、淡然。
乾安帝沉哼,“皇儿,你真舍得?”
“儿臣本无不舍之物。”
“天尚早,皇儿已打算安歇了么?”乾安帝突然问。
“是。”
“床上是谁?”乾安帝声音严厉。
“南宫汐。”徐离坦然回应。
南宫汐浑身僵硬,脑里、心中乱糟糟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理不透的情绪。
“嗬嗬——”乾安帝低声冷笑,“当舍则舍,当断则断!乃成事者之胸襟气魄!皇儿,这么说,你甘愿认输?”
“汐儿与输赢无关。”
“皇儿,你太令朕失望了!”乾安帝怒气隐隐。
“父皇言重了……”徐离后面的话音低了下来,模糊难辨,南宫汐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朕姑且拭目以待!”乾安帝口气冷凝,扬声道:“皇儿,你好自为之!”
寝宫里静寂下来。
乾安帝走了。
徐离缓步走到床边。
南宫汐掀开被子,跳下床,掠过徐离,奔向门口。
碰——
这样的戏码一而再,再而三上演,没完没了……
“汐儿——”徐离将南宫汐抱在怀里,低头看她,柔声轻问,“为什么要逃?”
南宫汐摸摸鼻子,拼命忍住快要掉出眼眶的泪,“七皇子殿下,您认错人了!请放开我——”
“汐儿,你怪我、责骂我吧,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不要疏远,不要不理睬,不要假装不认识……”
“我不是南宫汐,不是!我是宇飞!宇飞——淳于玺的人质!七皇子殿下,请您清醒点!”南宫汐用力推徐离,心,控制不住狂乱地跳。
“汐儿——汐儿——天下人全都认错你,我也不会认错你!”徐离的手轻抚过南宫汐的头发,握住她的手腕,以及手腕上的墨蓝宝石手饰,表情、声音温柔如水,“汐儿,你回来了,真好——”
不好!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我……嫁人了!”南宫汐眼睫低垂,声音空洞,木然说道:“我嫁给淳于玺了……我来……只是作为你的人质。”
徐离身体一震,抱得南宫汐更紧,“汐儿,没有关系,我不在乎,你回来,留在我身边,就好……”
“不——”
“汐儿——”
“现在,南宫汐是淳于玺的妻子……汐儿……没有了!”
“汐儿!”
“这里只有宇飞……”
“汐儿,是我的错!我的错……汐儿,原谅我!”
“你有错吗?”
“七皇子娶了北兹公主。”
“南宫汐……也嫁了淳于玺。”
“不是你的错。”
是谁的错?造化弄人……怪谁呢?
“听着,汐儿,淳于玺把你送回我身边,便早已想明白……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汐儿……”
“我不是了——”南宫汐用力挣脱徐离的怀抱,退开。
“汐儿,难道,你……爱上淳于玺了?”
“我恨他!”
“那么,回我身边,和我在一起,汐儿,忘记那个人!忘记淳于玺!”
“不可能了……我已经是淳于玺的妻子……正如你是北兹公主的丈夫,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徐……七皇子殿下,请放开我。”
“汐儿,你可以怨七皇子,怨东都王,不要怨我……好不好?汐儿,我的人,我的心,从来没有改变!你是我惟一的女人,从前,现在,以后都是!永远不会改变——”
“人未变,心未变……可是,所有一切都改变了!我们不能再在一起!徐离,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好不好?”
“我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南宫汐低喊出声,“你可以三妻四妾,我做不到一女侍二夫!做不到红杏出墙!我不能,我不会!徐离……就这样吧……七皇子殿下,就这样吧!”
“淳于玺!该死的!”
徐离一拳击在旁边一根柱子上,柱子喀喇一声巨响,摇晃。
南宫汐转身,跑出徐离的寝宫。
这一次,徐离没有阻拦。
不辨方向地跑,路在眼前模糊一片,冰凉的物体滴滴坠落,是雨吧……南宫汐伸出手臂,摊开手掌,一滴,两滴……果然是天在下雨。
一把油纸伞遮在头上。雨,滴滴答答敲击伞面。
南宫汐看去,撑伞的人是——凝碧。
“汐小姐……呃,宇飞少爷,下雨了,回房吧。”
“凝碧姐姐——”
“嗯。”
“你怀疑过我吗?”
“……什么?”
“你也认出我了,是不是?”
“……”
“是不是?”
“是——”
“那么,希望凝碧姐姐记清楚,这里只有宇飞少爷,没有别人!明白吗?”
“我明白,我不会再误认了,宇飞少爷!”
……
凄风苦雨,一夜肆虐。逢冬,寒意更甚。
卧房里暖意融融。
南宫汐辗转反侧。
淳于玺娶了她,又把她送回徐离身边,意图何在?淳于玺与徐离不是盟友吗?他们之间,真实的关系究竟如何?可以肯定的是,淳于玺依然钟爱宇飞少爷。成亲,根本就是淳于玺制造的一场闹剧,是他戏耍她的手段,也像……针对徐离的报复或阴谋。
自己选择的果,苦,也得品尝、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