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以缓慢的速度向京城进发。
南宫汐回想方才路遇段昔非求助的经过,有些疑惑,“段大侠打算前往京城,东方清泉心急追赶……她临产的身子,怎么跑得了二十里路?”
“段昔非……不必再提他!不必理睬他们!汐儿只要想着夫君,想着我们的女儿就好。”徐离说。
呃?这话语怎么闻着有些不对味呢?
南宫汐睨一眼徐离,若有所思,“段大侠与清泉生了个女儿,不晓得会像谁多一点?仔细回想,段大侠与洛姑娘确有些相似之处,尤其是眼睛,他们相貌都不俗,可以想见雨霖铃先前极美,至于宗政恕……我只在他死后看过一眼,时间太久,他的样子我记不清了……”
徐离取了颗杏仁,直接放入南宫汐小嘴。
“唔……不要……总是吃……我……我都变成一只猪了。”她含糊嘟哝。
他笑,“即便如此,也是一只最美丽的猪。”
“甜言蜜语……不过哄我开心罢了。”她撇撇嘴。
他抱她坐在腿上,轻抚她如画的眉目,“旁人是美或丑,夫君无意留心,在夫君眼里,汐儿无论怎样,都是最美的,最好的。”
她也抚摸他的脸……这张脸,美如冠玉;这个人,有着无上的权威。他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万物唾手可得,而他爱她,一心一意。
“玺,即便你不是大乾皇子、东都王、储君,即便这面容不是天下最美,我也只爱你。”她认真地说。
徐离低下头,吻她的额头,“汐儿,我很庆幸……”
南宫汐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下文,于是追问:“庆幸什么?”
徐离以指为梳,轻理她束在脑后未曾绾起的秀发,不说话。
“玺——”她撒娇地抓住他的手,摇了摇。
“庆幸……我在溪水里发现你时,还不算晚。”他轻舒一口气,垂下长睫,目光如幽深的潭水,“幸而你活了下来……幸而有圣元果。”
圣元果?
“玺,你忽然提到圣元果……圣元果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晓得的?”
他静静拥着她。
“你不说,我要生气了!凝碧说了,我不开心,肚子里的宝宝性子也会变得阴郁的!”
他嘴角上扬,“汐儿是在威胁为夫么?”
她轻哼,“此等雕虫小技——对夫君而言,构得上威胁么?”
“汐儿,夫君就喜欢你的单纯、清澈,不须沾染俗世尘埃,不用识得尔虞我诈,永远像个孩子,只要爱与被爱,就好。”
她睁大清澈的双眸,“玺,你的话,我有些不明白……”
他吻吻她的额头,“夫君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我也爱你!”南宫汐晕乎乎的,“玺,当我昏死在溪水里,凑巧出现的是你……或者,这就是冥冥中注定了的我们的缘分,是吧?”
“是的——汐儿。”徐离轻柔抚摩她的肚子,“生命无常,逝去或者出生,有上天的安排,有人为的力量……汐儿体内孕育的骨血,来自于你,来自于我,我们是密不可分的一体,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亲情,即便想要割舍,也轻易不能斩断……缘分,便是如此!”
他的话,她仍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但有一点却是清楚的,那就是:他把她当作生命里最亲的亲人。
男女之情或者会淡薄,终至消失,亲情却是永生不能割舍。相逢是缘,相守是分。她要她是他的惟一,他给了;她要彼此长相守,他也愿意给。他爱得如此毫无保留……她何德何能?
“玺,为什么是我?”
世人常说:缘分天定!缘分——原是如此奇妙的东西。
“因为是你,所以是你。”他说。
她摇摇头,“不明白。”
他微笑,“笨丫头,等我们的女儿出生,让她像你,好不好?”
“什么嘛!”她可不同意,“不好!不行!我不要女儿将来像我一样吃亏!”
“哦?汐儿都吃了些什么亏?”
她扳着他的手指,一件件细数往事,“起初,你救了我,却故意隐瞒身份隐瞒实情欺骗我;后来,我要去济南,你利用职权拘禁我;在我入睡时点迷魂香……迷惑我!让落雪假冒你的未婚妻,故意在众人面前与她亲热气我;我离开东都去京城去华山,你、你、你又阴魂不散缠着我;还有,圣上让你娶艾烨公主,你不明说,害我心灰意冷嫁给……太多了,说不完,不说了!总之,我不要女儿将来也被男人迷得团团转。”
她说一件,他点一下头,听罢,正色道:“汐儿有为夫照顾,笨一点没有关系,我们的女儿将来能否遇到像为夫一般好的男人,难说得很,还是做个聪明丫头好。”
她好笑又好气,“夸得自己像是天下第一好男人!好大的口气!”
他低下头,鼻尖与她的相触,声音柔得醉人,“汐儿不觉得事实如此么?”
他热热的气息拂在她脸上,透入肌肤,酥麻泛开,令人慵懒、轻软、无力……她心一荡,主动凑过去,亲吻他的唇,断断续续倾诉,“玺,你是最好的……没人比得上……”
他反客为主,好一会儿,唇滑到她耳边,低问:“汐儿,为夫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她迷茫回应。
“若是为夫当时不去华山,你是否就此放弃,或者……移情别恋?”
这个醋意十足的男人,没来由的醋打算吃到几时才算完?
她偏偏不告诉他,闭上眼睛,睡觉。
“汐儿,汐儿……”
他轻轻唤她,良久不得回应,无奈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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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离立为储君后,重设东宫体制。
不过,南宫汐习惯了东都王府,尤其不喜欢闭闷复杂的皇宫,因此,回到京城,依然住在东都王府里。徐离无异议,于是白天入宫理政,夜晚仍回东都王府。
转眼三月,鲜花盛放,花香充满王府每一处角落。
初十,在阵阵馥郁芬芳中,东都王府少主子平安降生了。
“……少主子一出生就是香的……真神奇……”接生的嬷嬷们洗净初生婴儿,一面裹上衣裳被褥,一面低声赞叹。
婴儿不领情,哇哇大哭。
“把孩子给我……我看看……”南宫汐余痛未消,虚弱地靠在枕上,勉强抬起双手,急切地说。
凝碧将婴儿抱到床前,放进南宫汐怀里,笑道:“娘娘,是个小郡主,眉目好像王君和娘娘,将来必定也是倾城倾国。”
南宫汐小心翼翼地抱着婴儿,笨拙地哄着。小娃娃大哭渐止,还在呜呜咽咽,几乎皱成一团的小脸,其实嘛……看不出像谁,不过还是很可爱,粉雕玉琢,完全承袭她爹爹的好肌肤……
周围安静下来——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大大的寝宫,只有她的哄声……以及轻微起伏的呼吸。
南宫汐抬起头,一眼便看到徐离立在床边,静静看她,表情可以说是一贯的温雅平和,也可以说是惊喜导致呆滞。
她将婴儿递给他,“玺,是女儿,喜不喜欢?”
徐离在床边坐下,如获至宝似的,小心将婴儿抱在怀里,动作居然像模像样。
他低下头,轻轻吻一下婴儿的额头,抬起头,把她也搂入怀中,“汐儿,谢谢你让我如愿以偿!”
这一回,他的确应当谢她。
南宫汐靠在徐离怀里,疲惫,睡意渐袭,缓缓阖上双眼,强撑着说:“宝宝还没有名字呢……”
“宝宝凝聚了我们的幸福与快乐,愿她一生平安,无忧无虑……乳名就叫乐儿,好不好?”
乐儿!
“嗯……很好……就叫乐儿吧……”南宫汐呢喃,松懈下来,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