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秋怀醒来的时候,天空漆黑一片,一盏长明灯飘在高空照明。鱼罗单手画着圈,释放出无数飘扬的萤火飞进灯中,使灯照亮的范围更为宽广。
嘴巴有些干,于是呻吟了两声,惊醒了趴在自己肚皮上熟睡的素弦。
素弦歪着头看了一眼虚弱睁开双眼的莫秋怀,疲惫的脸上笑意盎然,轻声道:“你……终于醒了……”
莫秋怀艰难晃动了两下自己的手指,一股陌生的酸麻疼痛感涌上心头,一时间身体竟然无法动弹,整得有点像是躺在床上的瘫痪病患。
饕餮手拿烤熟的兔肉走了过来,自己咬了一口,说道:“都昏迷三天了,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要不要吃点?”
黄十三拿着一碗粥走了过来,有气无力地说道:“算了,他吃不了这个,先喝点粥恢复一下气力,看你这模样,大脑虽然醒了,但是身体还未醒。”
喝了两口粥,发现鱼罗双掌撑着自己的脑袋,好奇地望着莫秋怀。
“十三,怎么不见知音他们?魔鬼音律的人呢?”
黄十三喂了莫秋怀一口粥,说道:“此处就是幽暗密林,时之空间已经消失。之前鱼罗通过远视看到的枯骨便是他们同行的伙伴,通过散落在地面上的物件,基本可以确认,除了我们碰到的七人,还有奉贝雪姑娘之外,所有工会成员都已经葬身在密林深处。”
“是吗……”莫秋怀神色有些暗淡,奉贝雪与他们也相处了一段时日,想必她的心里也不好过。
魔鬼音律八人拿着鱼罗赠予的光源在别处搭建了一处临时营地,想要独自料理同伴的后事。
不远处传来一道曲调哀伤、似伤如泣的琴音,听指法不像是奉贝雪的风格,应该是身为会长的知音为超度同伴的亡魂所奏。
听着悲伤的曲,莫秋怀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断在自己身上摸索,终于摸到了一个沙漏,放心地送了一口气。还好那个“黄”没有食言,替他灌溉菩提子后,如约让自己得到了人间沙。
饕餮和黄十三,莫秋怀无法说服自己真心地去信任他们,所以也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以免杂草丛生。
黄十三看莫秋怀疑神疑鬼的模样,不解问道:“怎么了,脸色如此慌张,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没事,只是我很奇怪,我们是如何从时之衡来到幽暗密林的?刚刚说时之衡消失了?”
鱼罗在一旁直点头,说道:“秋怀哥哥,你们从时之衡出来的时候直接出现在了幽暗密林里,我眼睛能看到很远的地方,看到你们的身影,我就知道时之衡的禁制已经消失了。所以我就带着大伙进了森林,只是知音姐姐他们看到森林枯骨之后,情绪有些失控,所以他们让我们先行启程,他们紧随其后。”
莫秋怀闻言虚落地笑了笑,他趴在“黄”背上的时候,还有些模糊的意识,听到了“黄”的告别。
千年之后相见?或许吧,等自己完成竹隐和盘古交代的任务之后,自己也要回去了,还有星罗大醮等着自己呢,和昭剑师那家伙签了协议的,我莫秋怀可不是那种喜欢食言的人。
素弦站起身,视线望着远处的阴影,发出一声短暂的惊疑之声。
黄十三手中也停止了喂食,说了句:“等闲,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莫秋怀舔了舔泛白的嘴唇,耳朵晃了晃,无奈摇了摇头。看着素弦、饕餮、黄十三、鱼罗警觉的模样,看来他们都已经听见了自己无法听见的声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太虚弱,听觉不比常人。
黄十三掏出九子念心刀,朝着某处直接扔了出去,很快便听到了一声某种昆虫动物的惨叫。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音传来,就连听觉不灵敏的莫秋怀都听得清清楚楚。九子念心刀飞回莫秋怀的手中,刀身滴落着恶心的绿色液体,鱼罗大叫了一声:“糟了,是复眼蜘蛛,它们的血有毒。”
黄十三轻微晃动了一下九子念心刀,绿色粘液被突如其来的高温蒸腾得无影无踪。
黄十三叹说道:“这下麻烦了,听着声音恐怕数量不少啊,凭我们现在的状况恐怕极难应付。”
莫秋怀看了一眼饕餮,饕餮也在看着他。
饕餮说道:“我的神识正在消化‘黄’给我的灵丹,暂时没有办法出手,素弦为了维持你的意识,每天都消耗了太多的星蕴,恐怕现在也是她最虚弱的状态。”
莫秋怀终于明白了黄十三话里的意思,他们的战力,根本不可能应对如此多的复眼蜘蛛。
莫秋怀看了一眼鱼罗,问道:“不是说星兽和妖兽都是白天活动吗?”
鱼罗有点害怕,颤音说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我也是第一次来幽暗密林,我也不知道这里的兽类是怎么回事!”
莫秋怀转了转眼珠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缓缓抬起手臂,纳戒飞出数把铁血剑,纷纷插进了长明灯能够照亮的最远地方。
莫秋怀隐隐约约看到一只巨型蜘蛛接近了铁血剑,很快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后退了几步。或许铁血剑只是单纯地让他们感到害怕而已,一群蜘蛛并没有望而却步,而是有几只胆子大的勇士抬起自己的腿试探着碰了一下铁血剑。
很快它们悔得肠子都青了,碰了铁血剑的腿都没有办法拉出来,像是被强力贴吸住了一般。不仅如此,剑血开始顺着蜘蛛的腿朝全身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血融化成一滩骨水。
期间蜘蛛的惨叫,让莫秋怀听了都觉得瘆得慌。
没过多久,蜘蛛潮水般退回至远处的阴影。
黄十三抬起衣袖,擦了擦冷汗,对莫秋怀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还是你聪明,最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我都差点把铁血剑的事情给忘了。”
“糟了!”莫秋怀惊道,“奉贝雪有危险,我们赶紧过去。”
饕餮闻言,麻利地把莫秋怀背起来,跟随鱼罗前往魔鬼音律的营地。
果不其然,他们听到了复眼蜘蛛与人打斗的声音。
这次黄十三没有使用九子念心刀,而是学着莫秋怀的样子掏出了数把铁血剑,由于不能使用星蕴,只好将剑分给了在场的其他人。
待众人将剑插成一个圆,保护着魔鬼音律的人不再被蜘蛛攻击,却发现又有两名工会成员牺牲了。
知音看着两人的尸体哭泣道:“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让大家分成两队……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饕餮不耐烦地喝道,“剑冢这个地方本就十分危险,我们所有人在这里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从现在开始,你们所有人得听我的,穿越密林,我们就到了阴墓,大家别忘了笔灵说过,那里潜伏着一只魇兽,所以我认为当务之急,是等莫秋怀休息好后,再前往阴墓。”
此次没有人开口反驳,知音也没有提出异议,魔鬼音律几十人如今只剩下六人,接下来只能听从看起来有几分强横实力的饕餮了。
俗话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面对着同伴的死亡,每个人的心都很沉重,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人在唱歌,听声音应该是一名女性,而且曲调空灵,倒显得有几分仙家之气。
众人互相交替着紧张的眼神,嘴里还呼着凉气。
“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天气变冷了……”鱼罗揉搓着双手,颤音问道。
饕餮闻言,说道:“这片林子看来真是闹鬼了,老子是神识之体,竟然也觉得有些冷,你们听,歌声传来的方向是不是都已经影响了你们的心神,让你们觉得那里有让人取暖的地方。”
众人下意识点点头,饕餮骂了一句,言说绝对是个阴谋。
鱼罗看了一眼歌声传来的方向,可怜巴巴地说道:“好……好冷……要不……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吧……我们不是有很厉害的铁剑吗?如果有坏人,我们就用那些剑……”
“蠢货!”饕餮骂道,“这明显就是个陷阱,你还看不出来吗?现在又没有下雪,天气骤降温度,此时又传来引导人心的歌声,你们不觉得太巧了吗?”
素弦看了一眼莫秋怀颤抖的身体,往莫秋怀的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素弦叹道:“涛哥,气温还在下降,所有人恐怕都已经遭受不住了,我的丹药也不起作用,而且秋怀的身体经不住这么折腾。我觉得,就算是陷阱,我们也得心甘情愿地往里钻。”
黄十三双手抱住自己,弯下腰来,不断打着喷嚏,看了饕餮,似是在等他作决定。
饕餮的身体也在颤抖,他自己都已经遭受不住了,更何况别人。罢了罢了,丹药都不起作用,看来也想不出办法抵御这种诡谲严寒。留在这里会迟早得冻死,素弦说得没错,就算前面是个油锅,估计自己也得心甘情愿地往里跳。
别无办法,道了句“走吧”。于是一行人互相搀扶着,晃悠悠地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行进。
走了许久,感觉到身体已经先前那么冷了,看来方向没错。
“你们看!”鱼罗兴奋地指着远处一方灯火。
走进一瞧,竟然是座石砖小屋,小屋烟囱里还冒着黑烟,像是有人住在里面。
此时众人才发现,他们几乎已经走出了幽暗密林。
笔直的小道一转弯,就是森林的出口。
已经站在弯道的一行人,摸了摸自己饥饿的肚皮和寒冷的身体,看着石砖小屋里暖和的光芒,忍不住停驻在小屋门前。
“我们进去吧。”饕餮开口说道,“我们现在一转弯继续前行,恐怕会直接到阴墓区域,现在大家心神都很不稳定,莫秋怀又是这么个状况,我们只能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自从我们踏入小屋的院子开始,歌声就已经停止了?”
素弦点点头,说道:“既然歌声引导我们走出了森林,想必它的主人也不是什么坏人。我们现在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