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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殿北掖mén内外,密密麻麻聚集着数以千计的人,有朝臣,有甲士,他们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僵直着身体,天地间一片失音。//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所有人无一例外看向地面上一颗血污的头颅,目光充满着复杂。
大汉国朝堂第一权臣,太师董卓,就这么死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敌我双方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董卓死不瞑目,铜铃似的双眼虽然失去了光彩,却透着一丝不甘。他想过杀他的人是士人,因为双方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兼且积怨甚深,仇深似海。也想过是武人,毕竟,似皇甫嵩、朱儁这等名将,被他剥夺军权,高高挂起,心中必然不忿。唯独没有想到,杀他的人竟是他的假子吕布,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格杀。
吕布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董卓首级前,俯下身,握刀的右手分出三指抓起董卓的脑袋,同时,左手伸入甲内,拿出一封诏书,高高举起,环顾左右,蓦然大喝道:“诏曰:董卓欺君罔上,残害忠良,祸luàn朝纲,罪无可恕,依律——诛从者,一概以叛逆论处,mí途知返者,赦……”
董卓所属卫士木然地看着吕布,脑中一片空白。
从董卓遇刺到被杀,不过是眨眼的工夫,未央殿掖mén内的群臣百僚,不知内情者,无不膛目结舌,太尉马日磾右手微微发抖的指着mén外,谓左右道:“这、这……”
王允心底深深长舒一口气,筹谋近三载,期间无数仁人志士为此命丧黄泉,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终于,成功除掉董卓这个贼子。不可否认,后面还有很多事很棘手,最急迫的当属董卓旧部的亡命反扑,但王允深信,董卓一死,余者皆不成气候。似乎是为发泄这两年多对他来说比死亡还要痛苦百倍的卧底生涯,王允语气yīn森地道:“董逆罪孽深重,而今伏诛,于公于sī,马公不都该欣喜才对吗……”
王允以前对董卓,恭顺非常,忠心耿耿,毫无二心,以至于长安坊间多有非议,某些士人认为王允身为袁隗故吏,不思为故主报仇,反而曲意献媚于仇家,是个没有礼仪廉耻之辈。不想今日亲眼见到董卓被杀,其不仅没有伤心难过,大有拍手称快的意思。马日磾看着大变脸的王允,nòng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司空淳于嘉道:“马公、王公,天子尚在殿中,我等当速速入殿护驾……”
中军校尉董璜骑在高头大马上,茫然望着叔父董卓的头颅置于吕布之手,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嘴里反反复复呢喃着叔父大人死了、叔父大人死了……
悔啊……
董璜若是早知道是如此结果,刚才在宫外,他便是拼着遭到叔父董卓的斥责,也要拦住其车驾,据实禀报吕布无耻行经。也许,就不会发生眼前这一幕了。
吕布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董璜眼中满是怨毒之sè,无尽的悔意及恨意就像肆虐的洪峰,瞬间将他的理智淹没。董璜拔刀出鞘,指向吕布,回谓身后近千汉胡步骑,扯着嗓子嘶嚎道:“逆臣吕布,yīn谋叛luàn,兄弟们,为太师报仇啊……”
董璜麾下千人一阵sāo动,应者寥寥,他们皆是董卓旧部,董卓活着的时候,他们自然愿意为他奋战,甚至付出生命,因为他们知道,即使自己战死,也不用担心家人,董卓自会照顾。然而,现在董卓已死,死在拥有诏书的吕布矛下,背负叛逆之名。
他们,真的要为一个死去的叛逆,豁出xìng命战斗吗?
董璜看到这个场面,心里不禁一凉,他不愿就此坐以待毙,大喝道:“我等皆为太师亲信部曲,掌握朝政的jiān臣贼子绝不会放过我们,惟有击杀叛逆,保护天子,才有生路。兄弟们,随我杀……”言讫,董璜飞马而出,直奔吕布。数十名部曲亲卫紧随其后,另有百余人亦大呼相随,受他们的带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
“苦也”吕布心里暗暗叫苦,手中诏书显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有威慑力,他的部曲,及李肃的人,相加也不满百人,如何能挡住上千装备jīng良、勇猛善战的董军。
“杀——”
两支人数相差悬殊的队伍猛烈撞到一起,手提董卓首级的吕布,顿时成为董军重点攻击的对象。
吕布面对密密麻麻的刀矟,毫不畏缩,一手提头,一手单握八十余斤重的方天画戟,挥舞间,历风呼号,矛碰矛折,刀碰刀断,人马俱碎,手中无一合之敌。
不过十数息间,吕布周围铺满残缺的人尸马骸,无敌战神之姿,尽数展lù人前。董军上下,无不心生惧意,包括失去理智的董璜,一时也不敢上前找他的麻烦,生怕有去无回。
吕布看似威风凛凛,却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似这般hún战,他迟早要被人海淹死,心里焦急地道:“文远、坚寿怎么还不来……”
似乎听到了他心底的呼唤声,未央殿北掖mén东方、北方,分别传来响彻的马蹄声与凌luàn的脚步声。
骑者在东,约四百,身着纱縠单衣,头竖双尾鶡冠,持大戟、长刀,此身装扮,惟有禁军羽林郎、虎贲骑。步者在北,人数同样是四百上下,玄甲大戟,头戴兜鍪,正是九卿执金吾麾下持戟士。而将步骑者,即吕布千盼万盼的骑都尉张辽张文远,右中郎将皇甫祚皇甫坚寿。
遭到步骑夹击,本就信心不足的董军立刻动摇,渐有崩溃之势。董璜的心已经彻底冷下来,以吕布的地位、威望,根本不足以驱动禁军,恐怕连士人也力有不怠。是谁?突然,董璜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皇甫祚。进而,联想到一个名字,皇甫嵩。
皇甫嵩、吕布、士人,原来如此……
三方联合,而我身负京畿防务重任,竟然毫无察觉,是我害了叔父
董璜痛彻心扉,五官扭曲成一团。
亲卫一把拉住董璜手臂,急语道:“校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形势危急,不能再做迟疑,速走……”
董璜猛然惊醒,他说得有理,宫外还有数千步骑大军,城外,叔父董旻更是坐拥数万众,只要突出皇宫,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董卓、董璜一行人,由西mén入宫,大军即在未央宫西mén外,而张辽、皇甫祚援军,自北、自东而来,不碍突围,董璜乃率数十骑打马向西逃难。
既然决心除去董卓,自然是万事皆虑,怎会让他轻易逃出,董璜等人才冲出百余步,便遭越骑校尉王颀带兵堵截,双方一通hún战,董璜被砍落下马,割去首级。
随着董旻死去,董军纷纷投降,不降者皆被大刀长戟砍杀,皇宫之战,至此落幕。
天子刘协身边平日间环绕之人,皆为关东、关中士人,这些人没有几个对董卓抱有好感,虽不敢明言,亦有隐喻,日子久了,刘协也渐渐厌恶董卓跋扈。而今日,刘协心里对董卓的恶感达到顶峰,世间岂有君候臣至,才开朝会的道理?
刘协这几年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比有些人一生还要jīng彩百倍,bī得他必须成熟起来,xiǎoxiǎo年纪就懂得隐忍,他心里暗暗发誓,等到成年亲政,定当法办董卓。
可是,无论刘协再怎么成熟,说到底,他终究只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骤然碰上政变,碰上厮杀,大感生命受到威胁,眼神满是无助,身体瑟瑟发抖。
shì中扶风马宇、弘农杨密、宗室刘谦等人温言安慰天子,尤其是马宇,和族叔马日磾明哲保身,作壁上观不同,他xìng格慷慨有大节,自族姑、皇甫规后妻马氏为董卓bī杀,深以为耻,屡思复仇,为王允所招揽,全程参与了除董计划。马宇直言,这也许是朝中文武对逆臣董卓最后的一次反击,胜,则汉室复兴,败,则社稷衰矣。
此言一出,不仅刘协听得一呆,连杨密、刘谦等人也是目瞪口呆。
刘协虽然懂得不多,但也知道董卓兵强马壮,朝臣,能杀得了他吗,万一失败了……刘协越想越害怕,及百官入殿护驾,填满空旷yīn森的大殿,才稍稍使他安心。很快,他就从太尉马日磾、司徒王允口中得知,董卓已然伏诛。
董卓这颗一直压在xiōng口的大石卸去,刘协自然大为高兴,只是令他想不通的是,董卓既然已经死了,外面为什么还在打?
公卿面面相视,无人能答。
xiǎo天子目前还不能理解,董卓之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公卿为免xiǎo天子遭到惊吓,让shì中杨密、刘谦等人扶刘协回返内殿休息。
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两刻钟,殿外的喊杀声便平息下来。司徒王允,此次除董事件的主要策划人,由始至终,都安安稳稳坐在蒲席,合目养神。
不久,浑身浴血的吕布双手分别拎着董卓、董璜头颅,大步流星进入未央殿,将二颗首级随手掷于阶下,昂立抱拳道:“诸公,幸不辱命,二贼授首……”
至此,一直表现平静,仿佛置身于事外的王允睁开双目,大喝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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