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天下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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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铛——铛——铛——铛——铛——”肃穆而苍凉的钲声,一遍又一遍地鸣响,盘旋战场上空,久久不散。【高品质更新】韩、董联军也好,盖军也罢,双方将士几乎同时停下手中动作,静静地聆听着仿佛是从遥远的亘古穿越而来,宛如天籁之音的美妙之声。这预示着,jī斗整整一日的大战,结束了。
转瞬之间,韩、董联军全线撤出战场,cháo水一般退入黑暗之中。盖军没有冒然追击,反而暗自松了一口气,从高顺部通过霸桥,登上西岸的一刻起,他们就如同怒海中的一叶小舟,承受着对手狂风暴雨般的侵袭。期间,将士们干糒未吃几口,清水未饮几多,非是不想,实不能也,面对络绎不绝、杀之不尽的敌人,只有机械xìng地战、战、战……体能、jīng神无不大幅透支。
“万岁、万岁……”
“胜了,我们胜了……”
“赢了,我们打赢了……”
“骠骑将军威武、汉军威武……”
盖军将士呆然片刻,随即欢腾雀跃,举兵狂吼,以发泄内心jī动之情,有些特别感xìng之人,战场上纵然刀斧加身,也不能使他们皱一下眉头,如今却流下滚烫的热泪。
《孙子兵法》云:“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xiōng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此语所指的,就是高顺这种人,其作为盖军先登大将,率部突破敌军,杀到对岸,孤军奋战,愈添豪勇,一日间凡数十次击退对手强军,终于迫使敌人承认失败,如此战绩,却不能令他脸上稍有得sè。
天际,一轮明月高悬,银sè的月光洒满大地,高顺疲惫却依然锐利的目光,扫过战场欢庆胜利的盖军将士,旋而望向漆黑的夜幕。在他眼中,那片黑暗之地,宛如地狱之境,充满了危险xìng与不确定,它甚至可以轻易的摧毁己方好不容易才取得的胜利。
“校尉……”司马胡泰早在并州时便随高顺周旋,最是了解后者心意。
高顺平静地下令道:“胡司马,擂鼓……”
胡泰毫不迟疑,抱拳应诺,不片刻战鼓炸响,声bō凝聚,形成一股巨大的声làng,席卷整个战场,盖过欢呼声,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主旋律。
“咚咚咚咚咚……”
jī烈而雄浑的战鼓声惊醒了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盖军战士,他们慢慢停止庆祝,面面相觑,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不是已经胜利了吗?还擂鼓作甚?诸司马、军侯、百人将却是听懂了战鼓所要传达给他们的信息,立刻命令麾下队率、什长聚拢士卒,重新列阵……
“高顺此子,防守滴水不漏,全无可乘之机,真为国家之劲敌也。”夜幕下,扬烈将军麴胜驭使高头骏马,慨然叹道。其身后,列满整装待发的jīng骑,足足五千之数,鸦雀无声。
“……”骑将阎丰面sè阴鸷,此时的他,已全然没有了击破盖军左翼时的意气风发,后面的战斗里,他率西凉汉羌数千骑,yù从侧方配合正面主力,啃下高顺部,却崩掉了满口的牙。高顺此子,何止是防守滴水不漏,进攻亦是雷霆万钧,难以抵挡,那汹涌澎湃的反击làngcháo,瞬间淹没铁骑的恐怖景象,他恐怕一辈子也难以忘怀。
前将军董越马鞭遥指盖军大阵,大叹道:“骠骑将军麾下良将何其多也。”
“……”此语一出,众将皆沉默,各自忧心忡忡。//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高顺固然厉害,可他们不会忘,对方只是一个校尉、先登而已。骠骑将军盖俊麾下盖胤、马腾、关羽、庞德、胡封,五大将军尚在对岸。一个校尉就这么难对付了,将军出马,何以匹敌?诸人岂能不为此忧虑?
“撤吧……”良久,杨烈将军麴胜的声音幽幽响起。
“轰隆隆……轰隆隆……”
在盖军大阵前方那看不见的黑暗里,马蹄声密集响彻,成轰鸣之势,盖军将士,骇然sè变,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暴烈的马蹄声正在衰弱下来,这表明对方并非来攻,而是撤退。盖军兵将不由暗暗庆幸,幸亏己方事先有所准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次,韩、董联军看样子是真的撤了。但有了经验教训,盖军不敢再有所松懈,士卒在将领们的指挥下,采取轮换制,一部休息用餐,一部清理战场,主要是搬运伤兵、死尸及兵器杂物,同时外围鹿角、拒马、栅栏也支了起来,以防卫联军快骑偷袭。
高顺这时无暇休息,第一时间带着几名亲信部曲巡营,路上,司马胡泰递来灰乌乌的干糒和ròu干,及一袋水,劝道:“校尉,你吃一些吧。”
高顺点点头,边走边吃,其牙口甚健,咬合惊人,硬邦邦的干糒和ròu干,塞入口中,几下便碾得粉碎,吞咽入腹,随后接过皮袋“咕噜咕噜”牛饮河水,待他吃净以袖抹嘴,总共也就花去十几、二十几个呼吸,而且他期间从未停下脚步。
巡营的显然不止高顺一人,很快他便碰上建军校尉高览,当他听到后者言及卞秉、马超俱伤,眉头微微蹙起。此二人一为骠骑将军妻弟,一为骠骑将军亲卫长,身份非同小可,断断不容许发生意外,所幸两人都不是什么大创。以高顺看来,受伤了也不是没有好处,正好把两人送回东岸去,省得总是为他们的安危提心吊胆。
卞秉、马超这对难兄难弟自然不知他们已是被高顺看做麻烦,若是知晓,那肯定是要与高顺理论一番的,两人对盖军的作用丝毫不比其他将领差,尤其马超悍勇无双,为稳固盖军阵地立下了汗马功劳,何谓麻烦?不过此刻身处医舍小帐中的两人,却是正如高顺所思所想,在谈要不要返回东岸的问题。其实是马超劝说卞秉。
六月多蚊虫,而河边尤甚,马超被叮得暴躁异常,躺在木榻翻来覆去,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向卞秉提议回霸陵,后者虽然也深受蚊虫之苦,却不太乐意就这么回去。说到底马超大tuǐ受伤,留在西岸也是无用,而他就不同了,他只是肩膀受伤,不碍行动。卞秉好不容易才获得上战场的机会,岂能就这么草率的结束掉,退也要等立足功劳再退。
两人正僵持着,鲍出来了……
当盖俊闻知卞秉、马超皆负伤,吓了一跳,便要将两人揪回来,盖俊素知此二子胆大包天,自己派过去几名亲卫,他们未必会买账,乃叫身旁部曲,shè虎营统领、陷阵中郎将鲍出亲自出马。
鲍出未满弱冠就认识了盖俊,又是盖胤、关羽的结拜义弟,资格之老、信重之坚,远非其他人所能及,他亲自渡河而来,纵然卞秉、马超心里一万个不愿,亦不敢反抗。
一见鲍出八尺雄躯出现在帐mén口,lù出一副“你们两个小子,别bī我动粗”的样子,卞秉、马超之间的讨论自然结束了,二话不说,乖乖地随鲍出返回东岸。
霸陵、县廷。
早在天sè彻底暗下前,盖俊便回到了城中,一是视线昏暗,看不清晰,徒留岸边亦是无用,二则是相信以高顺、高览诸人之能必会守住阵脚,三来他也感到有些疲累了,加之蚊虫叮咬甚是厉害,索xìng将军务jiāo予镇军将军马腾,带着身边几小掉头而返。
书房中,盖俊站在一面长宽各达数丈的京兆地图前,盖嶷、司马懿、王粲立于其身后,也是对着地图目不转睛。
盖俊此时已经得悉对岸战事正式宣告结束,高顺没有让他失望,为盖军抢得河西立足点,这个功劳着实非小。盖俊回过头来,问三人道:“你们对今日之战怎么看?”
盖嶷xìng子沉闷,司马懿行事谨慎,皆无言以对,王粲环顾左右,一脸无奈,他知道,自己又要被迫先开口了,这不是第一次,也绝不是最后一次。
王粲考虑一下道:“高校尉者,昔为吕布爪牙,素无名声,人莫知之,将军察而用之,先以练兵,再为先登,信重冠于诸将,高校尉亦不负将军之所望,用兵如电,击溃群丑,立下大功。此,皆赖将军慧眼,若无将军识珠在前,岂有今日之功?”
王粲的话令盖俊颇有哭笑不得之感,他是想听听几小对此战的看法,自己好从旁加以指点,让他们扩充眼界,快速成长,盖俊要听恭维话还不简单,多少文臣武将正排号等着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小儿的马屁听起来似乎比大人诚恳一些?
王粲适可而止,接下来开始道出自己真正的想法:“金城至长安,地跨两千里,韩遂率步骑长途奔袭,先战车骑(朱儁),再破西都,看似风驰电掣,蹑景追风,凌历关中,顾盼生姿,威风不可一世,实则在粲看来,外强中干耳。董越、牛辅招合徒众,yù行忤逆,却受阻于郑县城下,垒尸无边,后虽除皇甫氏,锐气尽折矣,与韩遂略同。今日之战,韩董联军兵马数万众,挥师猛进,围攻孤旅,反铩羽而归,即此理也。”王粲身材短小,容貌不扬,然而此刻却是意气飞扬,指点江山,口若悬河。这一次,他没有再强调高顺的作用,而是直接指出韩、董联军是疲惫之师,强弩之末。
盖俊满意地点点头,暗赞王粲眼光果然远非寻常少年可比。
王粲最后斩钉截铁道:“如果长安别无他术,待我方以荀(攸)中郎“舟舰破局策”突破北岸,届时两路并进,抢攻不休,不令对方休整养息,韩遂小丑,董(越)、牛(辅)匹夫,虽桀骜,旬月可擒矣。”
盖俊再次点头以示赞赏,说道:“仲宣你倒是猜猜,韩遂可有“他术”否。”
王粲低头想了想,又看向司马懿,两人彼此jiāo换一个眼神,显然这件事他们两个人sī底下有所讨论,之后,王粲以不太确定的语气道:“当在西南?”
盖俊对此毫不疑问,微笑着道:“当在西南,谁?汉中邪?蜀中邪?”
“益州一动,汉中又岂能置身事外。”王粲这回语气有所坚定,不再动摇。
盖俊不动声sè道:“你是说刘益州会与我为难?”
王粲点点头,直言道:“刘益州素来野心勃勃,yù为割据久矣,其与韩、董,chún齿也,一旦韩、董败亡,下一个,必然轮到蜀中,刘益州宦海数十载,岂能不知?对于长安,实不得不救、不得不援。”
盖俊抚掌而笑,谓司马懿道:“司马郎,你也说说看……”
司马懿沉yín一声道:“蜀中历来道险,高山峻岭,悬崖峭壁,何其之多?就算刘益州出兵相助长安,最多两三万众,耗时数十百日,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蜀兵赶到关中时,我方多半已经入据西都。益州对我方影响不大,要说变数,我认为是袁荆州……”
王粲点点头,深以为然。两人sī底下讨论时,亦未料到韩、董联军这般不济,所以才将益州考虑进来。如今自然可以把一时难济的益州,暂时放到一边,而袁术就在武关外,倒是己方更应该留心才是。
盖俊正yù指使长子盖嶷也谈谈想法,mén外忽然响起鲍出的声音,他把卞秉、马超带回来了,盖俊当即作罢,叫外面几人进来。
盖嶷一脸担忧地望向mén口,一是忧舅舅卞秉伤势,二是忧父亲责罚舅舅。
卞秉臂缠白布,尚是自己走进mén,马超却是躺在担架上,被两名部曲一前一后抬入。
看着两人“惨烈”的模样,兼且被蚊虫咬得满头是包,形象既可怜又可笑,盖俊心里火气顿时散去了大半,但是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简单的算了,不然下次他们会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从而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定要好好敲打敲打一番,乃面带厉sè道:“擅离职守,sī自参战,目无军法你们两个人可真有出息说——是谁唆使谁?”
卞秉看了马超一眼,硬着头皮道:“是我唆使孟起的。”此事两人乃你有心、我有愿,倒谈不上谁唆使谁,卞秉自认是盖俊外亲,便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来。
马超不甘落后,亦言是我。
“怎么,争着受罚?男子汉大丈夫,义气为先,好啊、好啊……”盖俊气笑了,声调突然拔高:“你们以为chōu几鞭子就完了?信不信我把你们两个狗头砍下来?”
“……”一室尽默,气氛诡异。
卞秉、马超面如土sè,他们倒不是真怕盖俊砍了他俩,盖俊绝非六亲不认之人,他们是对盖俊的怒火估计不足,后者明显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生气,这下,有得苦头吃了。
盖俊目光如刀,先是扫向卞秉,最后定格在马超身上。
卞秉虽然未征得盖俊的同意便参与战斗,但前者乃是盖军右翼领兵将领之一,至少在明面上,他有权利决定渡河与否,未触犯军中律法,盖俊就算要处罚他,也属于姐夫和妻弟间的sī事。马超就截然不同了,这小子是他的亲卫长,负有保护他的职责,未经同意,擅离职守,抛弃主君,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迎着盖俊冷冰的目光,马超垂下头,暗暗叫苦不迭。
“马猛起,孤平日间是否太过娇惯你了?以致你如此任xìng妄为,视军法为无物……”盖俊sī下一般自称我、吾,孤这个称谓,多用于公事,盖俊目下称孤,其用意不难猜测,他是在以骠骑将军、并州牧的身份向马超发问。
“麾下该死……”马超“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以致伤口撕裂,再次淌血。
“……”室中之人,无不sè变,尤其是盖嶷、司马懿、王粲三小,这一幕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马超平日里和盖俊有多亲近他们最是清楚不过。盖嶷倒还罢了,毕竟盖俊是他的父亲,司马懿和王粲则暗地里相视一眼,心皆道这就是人君,所谓伴君如伴虎,一点不假。乃暗暗提醒自己日后当小心谨慎,莫要自恃亲密,妄作胡为
鲍出见马超伏在地上,额头溢出丝丝冷汗,强自咬牙忍耐,忍不住出声道:“将军,孟起阵斩都、校、司马共计四人,为我军立下大功……”
“嗯?”盖俊淡淡地瞥了鲍出一眼,后者立时止声,不敢再言。盖俊目光转回马超,一天下来,光都、校、司马就斩了四个,首级恐怕更难计数,以功绩论,少说也能排进前五,甚至一举跨入前三。而今敲打得差不多了,过犹不及,盖俊有意松缓语气,说道:“此番你立功不小,但罪责更大,以功补过,鞭五十,你服不服?”
“岂能不服。”马超叩首拜。
发觉卞秉似乎长舒了一口气,盖俊乃冷声道:“公枢,你也去领二十鞭。”
卞秉不想厄运临头,苦着脸道诺。
盖俊挥舞大袖,一脸不耐道:“滚吧看见你们两人就有气。”
卞秉、马超如méng大赦,互相搀扶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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