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亲王病逝的消息很快报到了宫里,太后受了这个打击,更是卧床养病,只是传了懿旨赏赐了一些东西。
“你看着办吧。”福临就这么扔下一句话给娜木钟,娜木钟随便点了一些东西,另外吩咐内务府治丧。
皇室宗亲、朝中臣工前去吊唁,都没有看到想象中摄政王饱受打击的样子,多尔衮强打着精神,替多铎料理后事。
多铎下葬之后,多尔衮暗地里调查了豫亲王府中的一干奴才,最后的结果让他怒不可遏,居然是皇帝!多尔衮这个时候不要说顾念同福临的感情,就是大玉儿亲自来劝他,他都不可能放过福临。
玉儿养的好儿子啊,竟然亲手杀死了他的弟弟,好儿子啊!早知道当年就应该直接抢了这小畜生的皇位。多铎重病尚能下此毒手,那改日他这个叔父摄政王也该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博果尔跟福临嘀咕,“什么时候死不好,非得这时候死,咱们打猎又去不成了。”
福临点点头表示同意,“还是再等等吧,也不急于这一时,努达海就要带着端王遗孤到了,据说那个什么格格还是个有名的美人呢,要不送你府里去。”
博果尔忙摆手道,“皇帝哥哥你别闹,我有腊月一个可就够烦了。要不你留着,名正言顺能除了端王这支异姓王了。”
“诶,你才别闹,乌云珠又该哭了,前儿她的奴才犯了事,才被恪妃几个说了一通,哭了半晌呢,也不让朕知道。”福临为难地挠了挠头,“要不指给乌云珠她弟弟得了,好歹也是个和硕格格呢。”
博果尔心道这女人既然不让你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只是这端王不知道是自己不记得了,还是前世没有关注,怎么不太记得这个端王后来的结果了呢。
博果尔一拍福临的肩膀,“嘿,皇帝哥哥你还真是怕云格格啊,打小就怕,这会儿还没改。怎么不见你这么怕皇嫂呢。”
“有她什么事啊,她不是挺好么,吃得好睡得好的。”福临也拍了一把博果尔,“咱们去练武呗,这会儿朕不想看折子。”
“不去了不去了,我兵部还有事呢。”
“嘿,改明儿朕就给你革了,信不信!”
博果尔笑了笑,“革吧!臣弟保准领旨谢恩,然后回家陪福晋。”
“出息!”福临受不了地挥挥手,“滚吧,朕不想看到你了。”
博果尔一溜烟跑了,福临转头问小唐道,“你说襄郡王福晋真是本事啊,把博果尔收拾的是服服帖帖的。”
小唐讨好道,“情有独钟可不是这样,您同云格格也是这样啊,您为着她,连整个后宫都不乐意搭理了。”
福临想起当初二人为了在一起进行的抗争,心里满是甜蜜,“走,咱们看看乌云珠去。”
等到了景仁宫,福临忽然想起孟谷青那天摸着肚子时候的样子,犹豫道,“先去看看孟谷青吧,我瞧着她肚子也大了不少。”
却不想,在正殿外就听到两个宫女悉悉索索的聊天声,福临站在门边的死角,示意身后人都退开。
一个宫女轻声道,“主子好容易睡下了,咱们赶紧把正殿再收拾一遍,她瞧着高兴,对小阿哥也好。”
“有个这样的姐妹,主子哪里还高兴得起来。皇上每回都只去偏殿看贞嫔,主子每每站在这门边看得眼睛都直了,眼泪都打转了,皇上也不来。这对孩子多不好啊。”另一个轻声回应道。
“唉……对了,你知道吧,贞嫔那边出了个跟人私通的宫女呢。”
“才不是呢,我听人说,那宫女是替贞嫔顶包的。那画是贞嫔让那宫女送出宫去的呢。听说贞嫔和那人都谈婚论嫁了,结果被留了牌子呢。这诗写得可酸了,是什么牛郎织女天仙配的。”
“嘘!你越说越没影了!小心被主子听见了,没你好果子吃!”
福临听了这个话,怒不可遏,当即冲进正殿一脚踹翻了宫女正在擦的花架,“给朕说清楚了,哪里听来贞嫔的闲话!”
宫女跪下颤声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是听慎刑司那里的公公说的……”
“这两个奴才也一起拉到慎刑司去!”福临克制地没有再踢上一脚,但这大动静已经惊动里内室的人,暖冬忙掀开帘子出来查看,正要下跪,福临摆手道,“进去伺候你家主子吧,朕改日再来看她。”
福临好歹记住自己的身份,没有大闹慎刑司,来景仁宫的时候兴致勃勃,去坤宁宫的却是脸色气的通红。
娜木钟正捧着冰镇的酸梅汤,谁料福临冲进来一把夺了手里的碗,一饮而尽。娜木钟失笑道,“皇上这是打哪儿来啊,怎么渴成这样了。”
“哪里是渴的,朕这是气的。刚刚听到孟谷青两个奴才居然在编排乌云珠,还什么听慎刑司说的,你到底是怎么管的宫里,到处都是乱嚼舌头的。朕非得让他们后悔生了这舌头!”福临喝尽了冰冰凉凉的酸梅汤才觉得自己气顺了些。
娜木钟脸上的表情当即变得很奇怪,苦笑道,“皇上也听到了?慎刑司的人是要好好敲打了……我本来还说,这事就当是秋韵受了刑瞎说的,瞒着你也就是了。”
福临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你告诉朕,秋韵说了什么?!”
“秋韵……秋韵说,那画其实是乌云珠给她的,她当时是想替乌云珠把画送出去宫去……给……”娜木钟侧过头不去看福临,吐出了最后三个字,“安亲王。”
“这没影的话……”福临狠狠咬了一下牙,“你知道该怎么做了。额尔克戴青这个领侍卫大臣朕是信得过的,只是手底下有些个……”
这话一出口,等于他自己就相信了这所谓没影的话,他甚至直接就想到了秋韵是通过侍卫传出话去的。他知道安亲王和乌云珠的“友情”,乌云珠那样不懂世事的人在宫里寂寞,想和往日知己交流也不是没可能。
娜木钟推开他的手,在镜子前理了理头发,又从梳妆盒里取了玉簪粉在两颊补了补,“皇上真是的,为了两句话也劳师动众的,前儿还说我气性大来着。”
“你这是故意气朕呢是吧!”
“我可不敢,再喝一碗消消暑。”娜木钟亲自盛了一碗酸梅汤端给福临,刚刚碰过玉簪粉的手指在福临嘴角上抹了一下,“瞧你,喝得一脸。”
说着,又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然后忙收回手低着头笑了。福临条件反射地舔了舔嘴唇,笑道,“你这什么粉,怎么这么甜。”
“我让人加了糖,自然是甜的。”娜木钟将手指含在嘴里,看得福临心头一颤,听她娇笑道,“皇上怎么也这么甜。”
福临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忙灌了一口酸梅汤,娜木钟笑道,“啊,我知道了,是酸梅汤甜呢。皇上可是沾光了,这会儿嘴甜了,去哄哄谁好呢。”
福临往娜木钟身边坐下,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朕留下来哄你可好?”
“好吧,那就听皇上哄哄我吧。皇上您开始哄吧。”娜木钟将身上的重量压了一部分在福临身上,两个人相依相靠玩儿得可有意思。
等娜木钟觉得肩头越来越沉,转头发现福临已经靠在她肩头睡着了,眉头还皱着,像是怕谁谋害他。娜木钟在他脸上轻划了一下,她倒还真想着谋害她。可惜啊,他还没儿子,自己可不想做什么皇嫂。
她喊了人上来搭手,把福临安置到床上睡了。乌兰打了热水和胰子上来道,“主子来洗洗脸吧。”
娜木钟想说这东西外敷没什么损伤,但架不住乌兰略带责备的担心眼神,在一边细细地洗了手跟脸,然后坐在床边看着福临的睡脸。
直接拿枕头闷死他,还是用纱帐的带子勒死他呢。她狂妄,骄傲,张扬,喜形于色,这是她不认识的自己,又是前世熟悉的。娜木钟摸着心口,只有那里还残存着一些关于福雅的记忆以及对平静的渴望,最后一次了,总是可以摆脱这些牵绊,再自由一次的,再做回那个不用争的福雅。
午夜梦回,是冷宫里恬淡的日子,尔淳的照顾,还有孙白杨……都快要忘记孙太医的长相是怎么样的了。只记得那人儒雅的声音,细致的照顾,还有提到华贵人时候眼里的火焰。
咽下那些毒时候,自己眼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光呢。她并不懂医术,但是嬷嬷还是私底下教导了她一下隐秘的配药方法,简单的材料,相冲的药性,最后配成看不出的毒,要不是这样,她在冷宫里也找不到办法弄到让自己心悸的药。
恍惚间听到什么声音,仔细一找,居然是床上的福临在打鼾,娜木钟被他吓了一跳。回想娜木钟当初欢欢喜喜要嫁给他,却被这样那样的嫌弃,觉得福临好笑而弯起的嘴角又是一滞。
实在是孽缘!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