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儿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神经紧张时间太久,刚一放松,便不受支持地倒了下去。
沈松浪目有怜色地看了看染儿,把她抱到隔壁房间的床榻上,让她一个人好好休息休息。
“崖异,你可知那个染儿是何身份?”沈松浪问道。
陆崖异疑惑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沈松浪皱眉轻道:“公子晕倒前嘱咐我,无论她以后是敌是友,都不要伤害她。可见公子知晓她并不一定和我们一心。但看方才的情形,她确实对公子挂怀甚深,而公子也分明待她不同……我担心,以后的行动中公子会因为有所顾忌而功亏一篑。”
陆崖异点头表示认同,但听沈松浪接着说:“那染儿的面相乃是大富大贵之人,非龙宫凤阁不能有。我怀疑……她是皇室中人。”
陆崖异眸色一深,凝眉道:“如果真是这样,她与公子如此亲近岂不危险?”
沈松浪面有憾色地看了陆崖异一眼,道:“可是我看她掌心纹路,生命线中途而断,似是薄命之人。”
陆崖异听后神情也是一黯,不管如何,他对染儿的印象还不错。这种明丽又忧郁,遇事不惊慌,又极富感情的女子确实不多,他对染儿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赞赏的。
陆崖异叹了口气,目光又瞥了瞥沉睡的云想衣,方道:“无论如何,我相信公子心中有数,这件事上,我们还是不要插手太多。但是,此女不可不防。”
在之后的三天里染儿一直亲自照顾云想衣,云想衣的脉搏渐渐清晰起来,但还是一直没有醒来。
夜里,染儿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粘床榻,便立刻入睡了,梦里神思飘忽,似乎又回到了天宫。
眉纫青在一座辉煌的宫殿前挺直身子跪着,宫殿朱门紧闭,巍峨辉煌,仙气渺渺。
“纫青,回去吧,老朽不能那么做。”
眉纫青紧咬嘴唇,不甘心地说:“不!求您救救子高,哪怕以纫青的性命来换,纫青心甘情愿!”
“柏子高已经神形俱灭,你又何必执着。他虽然消散在三界之中,但却以精魂铸就了三界的万年安宁,所以,何处不是柏子高呢?”
眉纫青不知想到了什么痛处,突然泪流满面,她对着宫殿幽怨地大喊:“我宁愿不要这三界的万年安宁!我只要他回来……!如果他以精魂换回三界安宁,我就堕入魔道,搅乱三界,换他重回!”
“唉……纫青,不要再任性了,子高既是心甘情愿,你又何必违了他的初衷!罢了,我且替你求一求女娲娘娘,当初是她将子高精魂连同阴丹注入神农鼎中的……如果连她也没有办法,你就莫要执着了……”
眉纫青薄唇紧抿,叩头出血,但见白影一闪,有个人从眉纫青身边掠过,瞬间消失不见。
梦中的时间一晃,一个手持芙蓉雪莲的糟老头子笑呵呵地回来了,把手中的花小心地塞到眉纫青手中。
“这是万年芙蓉雪莲,你且把子高的残魂融入其中孕育,待其开放之时,就是子高归来之时。”
眉纫青一脸感激,对着老头谢了又谢,拈着花仔细瞅了瞅,最后问道:“要孕育多久,雪莲才会开放?”
老头的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最后小心地说了一句:“沧海水竭,东霄星落,九月山塌,泉水逆流……”
“你直接告诉我……柏子高再也不会回来不就行了?”满心的喜悦瞬间变成了满心的绝望,眉纫青毫不怜惜地一把把芙蓉雪莲扔在了地上,老头心疼得赶紧拾起来护着,安慰道:“你要等下去,才会有希望。”
“再说,你把子高的残魂保护好,或许过个千年万年的,还会有其他办法。”老头继续安慰。
眉纫青这才接过芙蓉雪莲,轻轻地护在胸前,熄灭的眸光重新幽幽地点亮起来。
“好,我会等下去,哪怕一万年,一亿年,一兆……我要等他归来。”
染儿入梦很深,眉纫青心中的苦楚和期待就像她对云想衣的苦楚和期待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直到天大亮,染儿才悠悠的醒来。睁开眼睛一看,染儿登时一急!这么晚了,过了给云想衣喂药的时间了!染儿掩上衣服,翻身下床,一路小跑地来到隔壁房间,正准备推门,听见里面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
“龚宕思先下如何?”
“已经死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武林盟主,总要给江湖人士一个交代。证据搜集齐了吗?”
“搜集齐了,我在龚府里翻到了映日荷花的配方,三大门派掌门信物,还有明罗心经秘籍。”
“明罗心经?龚宕思在练这个?”
“应该是。三年前龚宕思还不是我的对手,上次与他交手,却明显感觉到吃力。”
“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担心你身中剧毒得不到解药,所以情急之下也用了毒。”
染儿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大抵晓得是云想衣和陆崖异在说话,便犹犹豫豫不敢进去了。
“谁在外面?”里面的声音突然抬高了。
染儿吸了口气,从外面推开了门。
四目相对,两人仿佛两年前的初遇一般,隔着距离摇摇相望。
云想衣端坐在榻上,面色还有些苍白,原本的黑色长袍已经换成了玉白色锦袍,他的头发没有束起来,三千青丝缓缓垂落在肩头,显得整个人很柔和。
染儿慢慢地走上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口中的话绕了几圈,出来竟然只是:“你醒了。”
两人没有更多的语言,像是劫后重逢死地复生之后,一切的语言突然都没有了用途。
云想衣淡淡地点了点头,看了染儿一小会儿,方又转头去看陆崖异。
“崖异,该交代的事情我都交代过了,我和染儿过几天就回伏城。”
陆崖异皱了皱眉,不放心地说:“以你的身体,这么急着回去是不是不大合适?”
云想衣以手撑着太阳穴,闭着眼睛缓缓地说道:“太子私造伪银一事被揭发了,现在的京都很是混乱。秦英宗似乎要废太子……所以我要即刻回京。”
此言一出,陆崖异低眸沉思,染儿眼皮一跳。
从伏城到塘州的消息,最快也要二十多天,而这件事情连染儿都不知道,可见是刚刚发生的变故,云想衣又是如何知道的?
来不及多想,染儿脑中满是太子造伪银被揭发一事,不禁很是头疼。太子造伪银的事情,她很早就知道。但出于亲情的偏袒,她虽然没有助纣为虐,但也一直没有告发他。后来流玉失势,染儿想过扳倒太子,但深思熟虑一番还是作罢,一则不忍,再则太子倒台,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一旦宫廷内手足相残竞争太子之位,她流玉的安逸生活就到头了。到时候参与还是不参与就由不得她了,她又必须回到那个不害人便会被人害的境况,整日心力交瘁。而一旦太子被废,这等大事必然离不了流玉亲自出面,红药能在一时蒙混过关,却不能蒙混一世,夜长梦多,难保不出问题,所以北归之事对染儿来说更是迫在眉睫。
云想衣要回去,陆崖异和沈松浪自是不会过分阻拦,所以刚刚在南停歇了四五日,云想衣和染儿便又驱车踏上了回伏城的路。
南方的山水很是秀丽,不似北方的干旱之态,所以一路上风景如画,山山水水旖旎浪漫,别有一番风情。
染儿虽然很想多在南方游玩几日,但自打伏城的消息传过来后,她一下子便没了看山看水的兴致。
归程要比去程顺利得多,陆崖异派了几个人随行。染儿看那几个人虽然个个低调寡言,却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一旦有危险必能挺身而上,便不再多虑,整日颇有高枕无忧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