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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他放弃了最后的机会。(1 / 1)

很久以后。

胤禛能清晰的想起,那日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是她说话的语气,和每一个细微表情。

却想不起来,他们两个人是怎样走进屋子里的。

不知道是她拉着他。

还是他拉着她。

那间房是前院的客房,西头的第一个房间。屋内有一张床,床上放着收叠整齐的蓝花棉被,一张四方的红漆桌。桌子周围放了四把椅子。

他们谁都没坐。

进屋,关上门。

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个干净。

“你说你没有烧糊涂。那我问你,你身为圣眷正隆的四王爷,金银财宝无数。来祝贺我生辰,却空着两只手,一件小礼物都没带,还吃了我家的饭。这算什么?”

她奋力地挣脱着胳膊,“你什么时候才会尊重我一点点?”

他怕弄疼了她,便松了手。

十分肯定地说:“我的东西都是你的。”

她像听到什么奇怪的笑话一样,笑得十分怪异。嘴角向下弯了弯,眼角微微的上挑。

他记忆中春水泓波似的眼神,变得清冷凌厉。

“你的哪样东西是我的?你的奴才是我的,还是你的府邸是我的?没有你的允许,我连自己的东西都拿不出来。”

“我明日就让人送来。”

他毫不犹豫地说。

她呵笑了一声,又十分怪异似的说:

“你觉得这是对我的恩赏?我要的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我贵重的东西,全是我娘家给的。”

“那五年半里,你就给我买了个暖手炉,还是在我央求下,你才非常勉强地同意给我买。临到了掏钱,你又说没带银子,强行从我荷包里拿的钱。”

她的嘴唇有点干,还有点苍白。不是记忆中的粉润柔软。但说话依旧很利索。

他非常着急。

但还是等她说完后,才慌忙解释:“我们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你不觉得这样显得很亲密?”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了两小步的距离,一伸手便可以触摸到对方。

她额前的头发有点散乱,其中一缕搭在了眉毛上。他担心扎到她的眼,想把它拨到一边去。

手刚抬起来。

她后退了两步,绕过四方桌朝里面走。然后忽然回头,看着他笑道:

“你是皇帝的亲儿子,他赏你东西的时候,你开不开心?你为了让李侧福晋高兴,送她东西;为了让新福晋高兴,送她东西。可见你也知道,收到礼物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你为什么不想让我高兴一次?”

还说他不正常呢,她才不正常!敢当着他的面,瞪着眼说谎话。

于是提醒她:“我经常给你买糖,经常给你买甜棕糕。你当时也非常开心。我哪次出外差,回来都给你带礼物了。”稍顿了一下,低声说:“这次是忘了。”立即又说:“这次需要准备的事情多,我又太心急。”

她连声指责他:“我根本不喜欢甜食,就因为你经常给我甜的吃,时间长了,连我自己都以为爱吃那些鬼东西了。”

“你想想,你都给我带的什么破烂东西?都是些不花钱的,每次都故弄玄虚让我猜,我央求半天,才肯给我。噢,对了。去年春天给我带的是草编的蚂蚱,前年冬天带的是七块小石头。这是把我当成两岁的孩子嘛?”

他:“……”这不是夫妻间的情趣么?能花钱得来的礼物不算礼物。费尽心思找来的有趣物件才是礼物。

可这个时候跟她解释不清,还是捡重要的说。他厚着脸皮,极力用很温柔的语调跟她说话:

“不说这些了。我是想跟你说,我想让你回去。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我可以不做。你想让我做什么事,你告诉我。”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比如,你想收到贵重的礼物。不不,这个你不用告诉我了,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我以后每天都送你值钱的东西,而且保证不重样。”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能表达出他对她是舍得花钱的。

急声说:“我给了你三十万两银子,三十万能买多少好东西。从现在起一天一枝珠钗能送到你一百岁。”

她仿佛没听见他前面说的这些,极丢男人脸面,有失男人尊严的话。只听见了最后一句。

瞪着眼睛说:“那是你借给我的,是要算利息的。”

他庆幸当时没有打借条,此时说话比较有底气:“当时是说着玩的。字据都没让你写,是吧?那是送给你的。”

她哼了一声道:“写不写都是要还,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的无赖。我可记着呢,你当时还说不让我胡乱花,说是要还的。”

他:“……”确实说过。

她大概是看穿了他此时的心思,觉得自己完全占了上风。丝毫不再把他放在眼里。

冲他哼笑了一声后。

背起手缓步地往前走,仰头看看房梁,又看看地上。好像是忙碌着看周围的东西,看的间隙里才跟他说话。

“在我第一次说出和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想着跟我谈谈?”

“因为你根本就不关心我在想的什么。”

“我说和离之后,几个月的时间,你有好好对待我吗?”

“和离之后,这段时间,你有好好待我吗?”

“我说我容忍不了妾室,你有想过把你的妾室遣散吗?你没有。你又提了侧福晋,而且对她极好。把我的衣服给了她,还带着满车的礼物陪她回娘家。”

“你现在不断的来纠缠我,一是不甘心;二是想找机会报复我。”

说完这些,她回头对他似笑非笑地,冷哼了一声。

他不知道,她竟然会有这样的表情。

在他的印象里,她只有高兴与不高兴。她冷哼时的趾高气扬,特别让人讨厌,让他觉得她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她说的话,又让他无言以对。

半天后,他说:“也许我的方法错了,但我是真心的对你好……”

这句话像是火镰子点着了炮捻,让她指责他的话,源源不断的从那张可爱的小嘴里跑出来。

“什么叫好?你对我好过吗?你这个人就是自私自利,自以为是,从不为别人着想。”

“我满心的想着,两年后卖地赚钱。你却想办法,费尽周折的把我的地收了。”

“难得有一个帮我的女朋友,你费尽心思的把她弄走。”

“你明知道我想要内务府的采买权,对你来说一句话的事,你都不肯帮我。”

“你强扣着我的丫头不给,当年如果不是我把她的契书主动交给你,你哪来这个机会。”

“我想重新开始生活,你却总是来找我的麻烦……”

她大概是说累了。

深喘了一口气说:“你逼得我在这里生活不下去了,只能离开了。”

她朝着他走了两步,又喘了一口气。

“去宁夏去漠北的那段日子。让我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我本来不想再去外面跑腾,想安稳的呆在一个地方。可你总逼我!你这是对我好吗?”

她现在这个样子太讨厌了。行为举止讨厌,说的话讨厌,每个地方都讨厌。不过,他暂时不跟她计较。

好声好气地说:“我只是想让你回去。”

她朝他走来,在三四步远的地方站着了。然后看着他,歪头挑着眼稍问:“你是不是想等我回头之后,再好好教训我呢?等我回去了,再把我踢出门?”

他坚决否认:“没有。”

“你敢说你没有?你用我的性命发誓。你有没有想过,等我回心转意后,再好好给我颜色看?让我为曾经提出的和离之事,后悔得痛哭流涕?就像凤文待胡氏那样。”

他迟疑道:“以前想过,现在没有。”

她步步紧逼:“现在没有吗?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有想过,等我回去,再给我算后账。”

他想过。

就是此时此刻。他还在想着,等两个人和好如初时,再跟她算今日这趣÷阁帐。

今日她太伤他的心了。

顶着严寒风雪回来,又兜头泼他一盆冰冷刺骨的冷水。他抛掉身为男人的尊严,放低身价求她,她却任意践踏他的深情厚意。

他会原谅她,但不等于不跟她计较。

他真心诚意地说:“我的算后账,也不过是教训你一番,让你向我认个错而已。”

他觉得他的回答,她应该会高兴。与对她的诅咒相比,他宁愿选择,对自己的不利的话。

有损自己利益的事,他可是从不去干的。哪怕对方是他同胞妹妹也不行,甚至是他的额娘也不行。

她是唯一的例外。

他此时想,若两个人注定要有一个人受到伤害,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

她小嘴叭叭的更厉害了。

“我准备开布庄,铺子已经买下。锦锻也收了。江南和蜀地的供货商已经联系好。正在招收店员和绣娘,还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店铺名字,只等明年初六开业。”

“往内务府进瓜果的事儿也已谈好。”

“鸿文书院新一年的规划,和顾老师商量妥了。”

“接替你府里的那些人,已经找好,他们正在交接。”

“新挑的两个丫头,非常合心意。”

“我准备领养一只猫,聘书已下,只等正月初九,把她接回来。我让还木匠做了一个带猫窝的猫爬架。”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凌利。

“我相亲遇到了中意的人,打算和他相处一段时间。”

“我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我想长长久久的在朱家庄住下去,你为什么要不断地来纠缠我?”

“非逼着我离开这里。我就这么碍着你的眼了,丢你的人了。你不把我逼走不罢休。”

“我讨厌你,怨恨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小脸变成通红,眼睛也水亮水亮的。

他心惊肉跳。

她居然说怨恨,居然说他逼她。

他怎么会舍得逼她走呢?

他只是想让她回去,然后搬到大宅子里,一起过好日子。房间的布置已经想好了,把她喜欢的珊瑚树放在西南的墙角。东南墙角摆几个花瓶,插当季的花。

他还特意吩咐,把后园子原来栽的树移走,换上她喜欢的红梅。新宅子的园子很大,他估量过,能栽七八十棵。

等到冬日落雪,一片花海,清香四溢。

梅林中间,有个暖亭,四面用玻璃围着。寒冷的冬季,在里面煮茶饮酒,别有一番的风味。

他迟迟没有迁府。

就是想重新把里面的摆设,换上她喜欢的。

可是现在告诉她这些,好像显得十分的无力。

他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样子,担心她拉开门就走。捡了最直接的话说:“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们成亲了那么久,还没有好好的在一起过。我们再生活一段时间,如果你还是不想跟我,我一定会爽快的让你走。我发誓。”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他跟着,直愣愣地看着他说:“好。我们现在私奔吧,你抛下你的一切,我抛下我的一切。从此这世上再无胤禛,也再无苏樱。我们去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改名换姓开始新的生活。”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是平静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她算准了,他不会答应。

是的,他不会私奔。

最后一次的机会,他自己放弃了。

他说:“我走了,不会再来找你。这次说的是真的。你在这里住下去吧。”

胤禛走出了那间屋,走出了落樱园,走出了朱家庄,走到德水镇。爬上来时骑的马,往昨日来的方向走。

天亮的时候,到达了一个驿站。

脑袋昏沉,浑身疼得厉害。

驿站的官差说他是得了风寒,请了郎中煎药。睡了四日后,继续向南,七日之后,到达河南。

那日是腊月二十一。

离开了十五日,有七封信摆在他桌案的抽屉里。关于她的最后一次消息是两日前收到的,是九日前发的。

她离开了朱家庄,听说是和吴怀深一起。

这年的这场雪下得很大,断断续续下了七八日,又阴了几日,直到他回来那天,地上的积雪依然很厚。

也不知她是怎么走的。

是不是也有刀割一样的寒风吹疼着她柔软的小脸蛋。

胤禛脑海里不时的出现第一次见她的场景,初冬夜晚的街头小摊。她冲他笑,露着雪白的小牙齿。

她欢快地说:“今天的豆花我请你吃。”

后来场景一转,两个人睡在野外。夜深露重,还有蚊虫叮咬。她枕着他的胳膊,把头脸埋在他怀里。

他摸着她的后脑勺说:“以后再不带你出门,再不让你跟着我吃苦受累,担惊受怕。以后不再出京城半步,夜里只睡在自家床上。”

费力的想了半天,才想到是去漠北的路上。

腊月二十八,胤禛收到了皇帝的私信,让他回京过年。他回信说,天寒地冻,行路辛苦,来回奔破耽误时间,儿臣想等河道修好了再回。祝皇阿玛龙体安康,社稷永固。

这年的春节,京城里依旧很热闹。

皇帝登楼撒金币,千家万户喜洋洋。

(本卷完。不希望四四和樱樱和好的朋友们。看到这里,后面的可以不用看了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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