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既赞扬了邵乃刚,又贬低了贾盛,这两个人都跟柳若兰有关,让她喜忧参半。柳若兰喜的是自己举荐有功,邵乃刚又是自己的老乡,将来肯定能成为自己得利的助手;忧的是贾盛的地位。
国美公司突然派人去韩国学习印刷技术,而且不派贾盛去,柳若兰就深感蹊跷。后来,由贾盛提出的派往韩国学习的名单被全部否定,而采用了文音提出的名单,她的这个名单里,除了邵乃刚跟柳若兰有关系之外,其他的都是文音的身边的人。据此,柳若兰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个危险信号——文音已经做好决战准备,贾盛则陷入十面埋伏的危险境地。她把自己的担心讲给贾盛,希望他能提早做好准备,贾盛却大咧咧地说:“你太神经过敏了!就凭他们这几块料,别说只是在韩国学习不到一个月,就是去美国学习一年,也不是我的对手!”
柳若兰对贾盛的傲慢和刚愎自用非常不满,却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只能暗中祈盼他的话能够应验。可是,当远赴韩国学习的人们回来之后,他们的技术确实有了很大的提高。尤其是厂长张华和邵乃刚。在过去,很多问题只有贾盛才能处理,而现在张华和邵乃刚都能处理,而且处理的效果比他还好。因此,老板张平整天笑呵呵的,虽然对贾盛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却明显地不再倚重他了。
柳若兰把这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恍惚中,仿佛看到一棵大树即将被人连根拔起,而作为这颗大树的贾盛却丝毫没有感觉,依然在公司里耀武扬威,还以为他的地位越来越稳定呢!
柳若兰彻底失望了,为了避免跟着贾盛树倒猢狲散,她必须找到一个新的靠山。于是,她端起酒杯,笑着提议:“来,祝贺马经理攻克了梁师傅方便面,同时也预祝马经理再创佳绩,一路辉煌,咱们大家一起干一杯!”
众人都相应号召,一起向马鸣敬酒。马鸣心中得意,就高高兴兴地喝了酒,又见石涛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就说他明天一早还要出差,得早点回去准备一下,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马鸣,石涛一颗紧悬的心便放松下来,人也活跃了起来。人一活跃,话就多,却不跟刘伟说话,而是不停地向两位女士献殷勤。一会儿给欧阳夏蓉夹个菜,一会儿又向柳若兰敬个酒,一会儿又说个低俗笑话逗两个女人乐,还真是忙得不亦乐乎。两个女人虽然并不喜欢这小子,却因为他是马鸣的弟弟,不好将鄙视摆在脸上,就假意应付着。
刘伟觉得无聊,酒也不想喝了,就提议散摊子走人。石涛却正在兴头上,就劝刘伟多呆一会儿。刘伟心烦,执意要走。欧阳夏蓉也跟着要走。柳若兰见小丫头要跟刘伟一起走,也连忙说:“算啦,咱们都散了吧,我也该回去了。”
“时间还早呢,着什么急呀!”石涛颇感失望,又对刘伟说,“刘哥,先别走啊。一会儿我请你们跳舞。”
“我不会,”刘伟站起身说,“要去你们去,我是必须走人了。”
石涛又问欧阳夏蓉:“妹妹,你就别走了呗。”
欧阳夏蓉却说:“我回家晚了,爸妈会骂的。”
“石经理,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柳若兰劝道,“今天就到这吧,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好了,走吧,走吧。”
出饭店大门时,刘伟又跟美人痣打了招呼,美人痣则微笑着把他们送到了台阶下,然后很礼貌地跟他们告别。
在美人痣跟他们告别时,欧阳夏蓉一直注意着刘伟的神情,临了还用脚踢了刘伟一下,低声骂道:“又卖眼!”刘伟嘿嘿笑了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高声说:“上车走人,回家喽!”
刘伟把车开到公司门口正准备停车时,柳若兰却说:“接着走,先送阿蓉。”
刘伟诧异道:“你不回公司吗?”心想,贾盛还等着你呢!
柳若兰却说:“不回,我回家。”
欧阳夏蓉就让刘伟先送柳若兰回家,柳若兰却坚持让刘伟先送欧阳夏蓉,俩人就在车里这么推来让去的,搅得刘伟心烦。刘伟干脆把车停在路边,转身问,到底先送谁?!俩人异口同声说:“送她!”
“哟呵,你们俩干啥呢?温良恭俭让,孔夫子的好弟子啊!呵呵!”刘伟调笑了,又建议道,“既然你们意见不统一,那就听我的:先送柳主任,然后送阿蓉!”
“不行!”柳若兰尖声命令道,“先送阿蓉!她还是小姑娘呢,回去晚了,爸妈要骂的!”
欧阳夏蓉被柳若兰用自己的话堵住了嘴,只好说:“行吧,那就先送我。”又别有意味地对刘伟说,“你喝酒了就早点回家吧,别在外边惹事!听见啦?”
刘伟连声应承了,重新起步,先把欧阳夏蓉送回了家,然后问柳若兰:“你家在哪儿?”
“随便。”
“什么?”
“我说随便。”
“地图上啥时有了‘随便’这个地名了?”刘伟催促道,“快说,去哪儿?”
“你陪我跳舞去。”
“不去,”刘伟语气坚定地说,“我顶烦舞厅了!”
“那就去喝咖啡?”
“喝不惯。我累了,要回家。”
“这才几点啊,就嚷嚷着回家,怎么跟小孩似的?”
“我就是未成年。”
“哟,还当自己是童男呢!”柳若兰嗤嗤地笑。
“你才……少来啦!快说,你家在哪儿?”
“人民广场。”柳若兰终于给出了一个明确地址,虽然这个地址并不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刘伟把车开到人民广场边,又问:“再往哪儿走?”
柳若兰指了指广场,说:“进去。”
“干嘛,”刘伟瞥了一眼柳若兰,“你是毛主席啊,要夜宿广场?”
“叫你进你就进,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柳若兰不耐烦地喊了起来。
刘伟无奈,只得把车开进广场,又问:“停哪儿?”
“水池边。”柳若兰手指广场中央的喷水池。
刘伟把车停在水池边,拉上手刹,正要下车。柳若兰说却拦住他:“别下车!”
“你不想在广场走走吗?”刘伟问。
“不,不,”柳若兰扑进刘伟的怀里,呓语道,“别下车,就在车里,车里好,车里安全。”
柳若兰突然扑进自己的怀里,刘伟有些慌张,急忙推她起来,柳若兰却将他的腰死死搂住,又将一张粉嘟嘟的嫩脸使劲地往他身子里拱……刘伟被拱的难以忍受,用力掰开女人的手,然后将她推起。柳若兰被推了起来,却趁势搂住了刘伟的脖子,又将一张湿漉漉的嘴摁了上去。
刘伟扭头避开,央求着:“别,别这样,我送你回家吧。”
柳若兰的嘴扑了个空,不高兴地问:“我不漂亮么?”
“你很漂亮。”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稍后又问,“你喜欢阿蓉?”
刘伟不言声,用手推柳若兰。柳若兰晃了一下肩膀,摆脱了刘伟的推搡,又问:“她哪里比我好?”
“她美。”
“我不比她美么?”
“你漂亮,她美。”
“啥意思?漂亮不就是美吗?”
“不是。”刘伟换了一种说法,“你很漂亮,阿蓉很善良,也很纯。”
“去你妈的!”柳若兰猛地推开刘伟,厉声问道,“我不纯吗?”
这个问题无需回答,事情明摆着嘛!刘伟默不作声地整理自己的衬衫,把衣领往前扽了两下。
柳若兰心里着急,打掉他的手,追说:“我问你呢,说话啊你!”
“别闹了,咱回家吧。”刘伟顾左右而言他。
“我一直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柳若兰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稍后又问,“哎,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谁?是谁跟你说我坏话了?是阿蓉吗?”
“你别瞎猜,阿蓉根本没说过你的坏话!”
“那你为什么——”柳若兰突然想起那天傍晚刘伟敲门的事,便猜他可能听到动静了,又问,“那天,你听到了?”
“哪天?”
“捡钱那天。”
“我……嗯……我什么也没听到。”刘伟这一吭叽,便将他内心的想法全部暴露出来。
柳若兰是公关高手,刘伟这么明显的漏洞,岂能看不出来?她长叹一声:“唉——”又问:“你很在意?”
“我……我什么也没听到。”刘伟继续否认,但为时已晚。
“你听到没听到都不重要了。”柳若兰确定刘伟知道了自己和贾盛的关系之后,反而释然了。就像一个东躲西藏了许久的通缉犯,整天惶惶不可终日,突然被抓住了,不但没有懊恼,心里反而踏实了。于是,她很坦诚地说:“我就是贾盛的情人。”
“别瞎说!”柳若兰的坦言让刘伟猝不及防,“我……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不用替我掩饰了,事情说开了也好。”柳若兰举起双手,梳理自己的头发,又将散落在脸颊上的黑发拢到耳后,问,“你觉得我挺浪吧?”
“没有。”
“我知道很多人都说我风骚,我也觉得自己挺浪的,也恨我自己。但是……我能怎样呢?我并不爱他。”
“那……你是为了钱吗?”
“不光是钱,还有……还有……希望。”
“希望?”
“出人头地,不枉活一生的希望!”柳若兰突然高声说,“凭什么他们就高高在上,我就得俯首称臣?!”
刘伟大吃一惊。柳若兰的这句话也经常在他心中浮现,对此他深有同感。他一直以为柳若兰就是一个靠姿色找干爹混钱的轻薄之人,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也是个有想法、有梦想的人!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刘伟对柳若兰的厌恶减少了几分,“但是,要想出人头地,办法多得是,不一定非要你这样。”
“你是说从基层做起,努力拼搏,诚实做人,踏实做事吗?”柳若兰追问。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刘伟点了点头。
“别傻了你!”柳若兰一脸的愤世嫉俗,恶狠狠地说,“从基层做起,努力拼搏,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遵纪守法,诚实守信,还有什么三从四德,等等等等,这些都是用于宣传屁话,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人们听话、不要闹事、服从管理而已!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满世界里,有谁是听了这些鬼话发达起来的?又有谁不是靠着老爸和干爹起来的?哼,你以为这个世界多么干净吗?即便是比尔盖茨,也是靠着她老娘是IBM董事会成员的身份,才拿到了他的第一份订单,然后才发展起来的!”
“可是,”刘伟争辩道,“我从电视和杂志上看到,有很多人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起家的呀。”
“你见啦,你身边有吗?”柳若兰高声反驳,“那是宣传!”
“你太悲观了!”刘伟认为她的观点太过消极,“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五彩缤纷、绚丽多彩的,到处都充满了阳光。”
“你真可爱,哼哼!”柳若兰撇了撇嘴。
刘伟受到了蔑视,心中不爽,反问:“我说错了么?咱们身边就有靠正能量,靠自己的努力成功的呀,只是你戴着灰色眼镜看不到罢了!”
“咱们身边?谁呀,你指给我看看?”
刘伟被逼,张口就说:“马鸣不是吗?”
“马鸣——”柳若兰很夸张地拉着长腔,又哼哼冷笑了两声,反问,“他也算正直?你才来几天呀,你了解他吗?我告诉你,咱们公司里数他最老奸巨猾了!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啊?”
“我看他这个人挺好!”刘伟坚信自己的感觉。
“你……”柳若兰欲言又止,摆了摆手,“我不跟你说了,你自己慢慢体会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