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李逵的任务,就落在了殿前押班郝随的头上。
不是他想,而是没办法。
说起来,自打在李逵面前吃过一次瘪之后,郝随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见到李逵那张黑脸。可问题是,躲不过去。
他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宦官,按理说,也因该提拔了,副都知老爷的显赫身份,也在向他招手。可倒霉催的是,原本要升迁的机会,就因为传唤李逵不力,被皇帝给忘记了。
副都知,怎么着也要比押班好听吧?
虽然差的也不是太多,大宋的宦官也是有品级的,待遇上职官,散官,还有勋位。这些已经和正儿八经的官员没有什么区别了。就是内侍省的官职都很小,顶天了的都知老爷,也不过是六品官。押班也是正六品,级别上一样,但在宫中就大不相同了。实际上,大宋的宦官做到六品官,已经是坐到头了。因为正四品的文官,就能得爵位了。
四品官是开国伯。
三品的开国伯。
苏辙是三品文官,赐开国伯。
宦官地位比较低,真要是品级太高,给爵位也不合适。
大宋也不管宦官是否能人道,也允许宦官娶妻。
郝随也是赶潮流,娶老婆,但没生儿子……生儿子的话,他的人生就悲剧了。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要养家的男人,回家给自己媳妇说:“爷们的事业蒸蒸日上,好着呢?”还是垂头丧气的说:“在外头受夹板气?”关乎一个男人在家庭中扮演的角色和地位。
再加上宦官几乎都是小心眼,就没几个心胸宽广的主。
郝随自从记恨了李逵之后,就将李逵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一心想要拔掉这个祸害。
可皇帝却被李逵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当忠臣死谏,他又不感死。只能假装自己和李逵没交集,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可没办法,随着皇帝召见李逵的次数增加,他面对李逵也与日俱增,让他不胜其扰。
郝随带齐整了一两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宣德门。
就是出宫门的时候狼狈了一些,从城头上坐着篮子下去的。没办法,宫门落锁之后,只能等第二天开启。要不然就算是皇帝,也没办法破例。当初神宗的长公主病危,皇帝想要出宫,却因为是晚上,被大宦官冯世宁拦住了,硬是没让。
连皇帝都如此,郝随算什么?
他能有个篮子坐不错了。
顺着墙头下来之后,郝随有点狼狈。宫中的车驾是别指望了,用双腿跑吧?
去了保康门外的李逵家中……没在。
看家的小菊冲郝随没好气道:“出去吃酒了。”
“在那座酒楼?和谁?”
“你谁啊!别以为穿的和戏台上的人似的,就能冒充官府。官府的衣服我认得,没人穿成你这样的,多傻啊!”
郝随这才明白了,不是李逵让他心生厌恶,而是李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连看家的丫鬟都说话冒着火星子,这家人没救了。宦官的官府当然和普通官员的不一样了,要不然怎么区分?郝随心中暗骂:“没见识的傻妞。”
不得已,郝随只能表示,自己是宫里的殿前押班,陛下召李逵见驾。
小菊不信。
郝随接连解释。
小菊嘟哝道:“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那么你如何能信?”
“奴家还饿着呢?”小菊眼泪汪汪的看着郝随,对于看家没吃上饭的怨气化成水,楚楚可怜的让人怜惜。可郝随只想要掐死眼前这个连宦官都敢讹诈的小丫头片子。
“老黄婆婆家的甜糕就行,在来张家的乳酪,还要几个兜子,就三个吧,多了吃不了!”
郝随脑门直跳,忍着心头的怒火咬牙道:“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买来孝敬这位小姑奶奶!”郝随对着一群手足无措的殿前司士卒,怒气冲冲的大喊道。
好在,小菊要吃的食物都不贵,店铺也近,不难买到。
大宋的夜生活简直就不像是这个时代该有的繁华,城门不关也就罢了,大部分店铺,营业时间会延续到子夜之后。可你以为大半夜回家的人会吃不上一口热食,那就大错特错了,等到子夜之后的食铺关门之后,做朝食的店铺又开店了。
在京城,只要兜里有钱,一个啥也不会的成年人,在桥头兜一圈之后,半个时辰就能攒出个工程队。桥头是工匠的聚集地,而工匠又能联系到专业做屋顶的,卖砖头的,平地基的,卖木材的商铺,接工程造房子了。
各行各业都有专门的店铺,城内运输极其方便,且专业。
郝随就算是不想让手下出门,只要在门口喊住个帮闲,就能将小菊要的食物都送来。
小菊幸福的吃上了夜宵,对郝随道了声谢。
郝随心头感慨不已,终于听到李家人的感谢了,太不容易了。
可是小菊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气地火冒三丈,想抽人:“我不知道我家少爷去哪里了,兴许高将军知道。”
“高将军?”郝随懵了,难道是太皇太后高氏的族人?低声下气道:“敢问是高刺史府上?”
“刺史?不是啊,是在宫里伴驾当班的高将军,高俅。”小菊认真的给郝随解释,接着狐疑道:“您老到底是不是宫中做事的啊!怎么连高将军都不认识。”
呸!
“高俅不过是个指挥,也配称将军?”郝随气地暴跳如雷,带着人急吼吼地走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郝随傻眼了,他还没找到李逵。
终于,等他找到李逵之后,发现这厮竟然喝醉了酒,硬闯到城东某位禁军教头的家里,说是自己家,随手推开了一间房门,呼呼大睡起来。
郝随看着人事不省的李逵,没好气道:“抬起来搬上车。”
等到李逵被拉到了集贤殿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一群高官,看着呼呼大睡的李逵有点傻眼。皇帝之前心急火燎的有种大厦将倾的绝望,可是见李逵,不像是要做亡国之臣的样子,渐渐也放心了些。好不容易将他摇醒了,李逵耷拉着眼皮子,茫然地看向了周围。
嘟哝道:“这梦好奇怪!”
苏辙没好气地站在了李逵的面前,呵斥道:“李逵,你也不看看周围,可是你方放肆的地方。”
“本官问你,这策论是否是你说写?”
郝随拿来了冰块敷在李逵的额头上,这才让他清醒了一些,瞅着手中的卷子几眼,很爽快的点头道:“没错,是我写的。”
“可有破解办法?”
李逵嘿嘿一笑:“有。”
“还不快快说来?”
李清臣也加入进来,面对李逵,他说不出的厌恶。他主持的科举被个士子给搅合了,这将成为他一辈子都无法洗刷的污点。
李逵睁圆了眼珠子,笑态可掬道:“策论只要一千字就可以了啊!好不容易凑齐整了,下面的还去想他做甚?”
李清臣冷笑道:“你是说,你没想好?”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李逵说完,靠在大殿的柱子上,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