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继续(1 / 1)

白玫笑眉弯弯,她说:“你真行,说来说去就是为了标榜你说的都是至理名言,对不对?”

赵志看白玫的情绪好转了,他说:“我们接着说。读书可以增长知识,这就不用讲了。白玫,我跟你讲,读书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喜欢读书的人爱惜生命。因为书中的人有各式各样的不幸,他们会无言地提醒你,‘不要死,我这么苦都没有死。’”

白玫说:“可是,可是……。”

赵志眼珠一转,猜出了白玫的意思,说:“你是不是想说我爸爸的事?告诉你,我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一开始想不通,我爸爸是那么乐观、那么爱生活、爱家人的人,怎么会走自杀这条路的呢?而且,我爸爸一个知识分子,他不可能不知道司马迁吧,他怎么就走了自杀这条路了呢?”

白玫说:“对呀,你爸爸他怎么会的呢?这不是和你刚才说的话矛盾了吗?”

赵志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即兴演讲,可是讲着讲着,不能自圆其说了,不过,赵志就是赵志,一点也不窘,话锋一转,说:“后来我想通了,那就是说明我爸爸看书只是看书,不想也不记。白玫你想,我们看书,如果看过就忘,你能说你看过这书了吗?看过之后不从中学到一点什么,你认为那叫看书吗?”

白玫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赵志,说:“我怎么觉得你在批评你爸爸。”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说,但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要想,我爸爸这么做,他是解脱了,可是,我妈妈、我、我妹妹,我们三个人的心,就被他打入地狱里去了。”赵志说着,沉痛地咬住了嘴唇。

一时间,白玫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一会儿,还是赵志接着说:“最近我又想过,我不该批评爸爸,他不是懦夫,我们不能把自杀的人统统看作懦夫。人的个性不同,所以遇事会有不同的反映,对吗?我只能说我爸爸他是一种宁折不弯的性格,性格决定了他的命运。”

白玫同情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赵志的脸上,赵志觉得那就是抚慰他的伤痛的温柔的小手,有白玫这样的好姑娘在身边,赵志觉得很满足,觉得那是上帝对他的仁慈。他在心里悄悄念道:“主与我同在。白玫与我同在。”

念毕,赵志在心里说,看我说的是什么呀!

其实,赵志从初二开始就非常欣赏尼采,而且,他常在心情平和的时候把尼采的“上帝死了”理解为:人应该自强不息。所以,他会以一介书生,况且还是戴眼镜的白面书生而努力当好一个铁匠,他决心要在熊熊熊燃烧的铁匠炉边炼出强健的体魄,坚强的意志。但是,赵志软弱时就记起了他从小就笃信的上帝,每当他痛苦难耐时,又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祈祷:“上帝,救我!”

赵志是矛盾的,赵志是痛苦的,一个矛盾的人必然是痛苦的。一个痛苦的人却要担当起开导别人的重任,这就注定了他是痛苦的人群之中的痛苦的人。但是,白玫的存在,又决定了他必须暂时忘却痛苦,表现出坚强,因为,他是哥哥。

在赵志面前,白玫永远是初中生,是小妹妹,她只有一声不响地听着,不敢贸然插嘴。见白玫不响,赵志发觉怎么说着说着反而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了白玫,这不是有违初衷了吗?于是,他努力地笑了一下,说:“白玫,刚才那个读书的好处不算,我自己都觉得我有些混乱。对了。读书有一个很好的副作用倒是千真万确的。”

“副作用?”白玫不解。

赵志一扫痛苦的表情,立时换了一个人似的,他说:“告诉你,你就明白了,你哥哥我的气质为什么那么好,为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听过这话吗?”

白玫大笑起来:“哇!原来你说了半天是在自吹自擂呀。”

赵志听白玫说他自吹自擂,也笑了起来,笑得坏坏的。心想,自吹怎么了?能让你笑就是我的本领,就这一点,我也应该自夸不是吗?

“我这人从来不谦虚。”赵志平静地说。“不但不谦虚,而且还自大得很,慢慢你就知道了。”

白玫真诚地说:“自大只要不狂总比假谦虚要好。我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最自大的一个人。不过,不错,我不反感。”

赵志说:“谢谢!你的话让我很有成就感。”

白玫微笑,说:“你知道吗?我也是一个很自以为是的人,所以我理解你。说到底,不是我理解你,而是我在肯定我自己。”

赵志说:“原来是这样啊,我迟钝了,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你的自以为是。”

白玫说:“并不是你迟钝,而是我在你面前不敢自以为是罢了。不是我装的哦,那是不由自主的,就象我奶奶说的,当了高个子的面,只能说矮话了。对了,你说了不少,我也来说一个,高尔基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赵志说:“对,那是高尔基说的。我说的可是我自己的话哦,小姑娘。”

白玫说:“那我也来说一句自己的话,你以为我没有自己的话吗?我想想。”说时意味深长地笑,“对了,读书可以知道许多古今中外的故事,然后,凭这些故事让别人心甘情愿地为你做事。”

赵志笑了,说:“小坏蛋,你是说,我上次让人家帮我去机口轧米的事,对吧?那是第一次,碰巧被你看到了。”

白玫说:“亏你还记得,你不怕人家说你剥削劳动力?你有没有搞清楚,那人要是贫下中nong的话,那可是很严重的事哦,一重罪,贩卖封资修毒药,二重罪,剥削红五类,嗯?你可知罪?”

赵志装出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说:“坏了,这么严重啊!怕怕。下不为例。”接着又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说:“你提醒了我以后,我就再也没有那样放肆地讲过故事了。瘾上来了,就讲给我师傅一个人听。我师傅特看重读书人,特善良,特喜欢我,讲给他听没事。”

这时,白玫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她说:“说了半天,我同意你的说法,我们必须看书。可是,我们上哪儿去找书呢?”

赵志说:“我来想办法。”

赵志讲了许许多多读书的好处,有的白玫记住了,有的忘记了。一直到今天,她都以为赵志是为了鼓励她而事先准备了这番话来开导她的,其实,赵志自从听到那个消息以后,就一直沮丧得要命,这番话,完全是赵志的即兴发挥。一个男孩子喜欢一个女孩子,一定会有一种他自己也想不到的超过他自己平时水平的言词和力量。这叫什么?这叫爱情的魔力。可是,当初,赵志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突然会这么头头是道地讲出这些话来。这些话,鼓舞了白玫的同时,也鼓舞了他自己,这是他在来的路上甚至说出这些话时自己也没有想到的。

自从赵志和白玫决定要好好读书之后,赵志就日日夜夜为找不到书而苦恼不已。有几次,差点就砸到了师傅的手。幸亏师傅没有怪他,以为是丧父之痛、上学无望让一向认真打铁的徒弟没了力气。

找秋贞?他不敢。秋贞上次夜半抹着眼泪扔下一本书之后,再也没有露面。

赵志想,如果我去找她,她肯定会以为我回心转意,同意和她谈朋友,这样,岂不是我自找麻烦。但是,不找秋贞,他又不知道上哪儿去弄书。

赵志不由得恨起自己来,造反派来抄家前,赵志和爸爸妈妈一起悄悄地借着生炉子,烧掉了不少资料和书。造反派来抄家了,他们在知识分子家居然没有抄到意料之中的四旧,很是纳闷。赵志为了他们的纳闷而悄悄地庆幸着。

什么做法是准确的,当时真的没法下结论。赵志想,要是我当初把一些书藏到同学家去,现在不成了宝贝了吗?但是,“世事在变化,我在长大”,他这样为自己开脱。赵志是一个骄傲的人,他不承认当初烧书的行为是一种多么愚蠢的举动。

过去的已是过去了,要紧的是我现在怎么办。想到在白玫的小屋里滔滔不绝的一席话,赵志不由得想,已经为白玫点亮了一盏灯,不能把这灯给灭了。况且这灯也是我的灯。对!只要得到我想要的,哪怕不择手段。

赵志没有别的办法,他的世界只有这么大,他认识的人只有这么多,他决定老着面皮去找秋贞,去找她要书。

赵志拿了上次秋贞留下的书去秋贞家。路上他决定,随机应变,秋贞脸色尚可,就开口借书;秋贞脸色不好,就说我来还书。然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远远地望到秋贞家的大竹园,赵志就有点胆怯,她不知道秋贞会对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他想调头离去,但是想到白玫,她还眼巴巴地等着他的书呢。这样想着,他的脚又朝秋贞家走去。

老队长正在井台上整理蟹网,见赵志来,很高兴,说:“唷,赵志啊,人家说提起曹操,曹操就到,我是想到曹操,曹操就到。”

赵志挺奇怪,说:“老队长,你想到我?找我有事啊?”

“这不是想去捉蟹吗?我昨天就把蟹基弄好了,想和秋生一起去捉点蟹吃老酒,臭儿子不肯去,我就想找你一起去,正想到你,你就来了。”老队长说完呵呵地笑。

“可是,我不会捉蟹,我从来没有捉过蟹。”

“不难,不过要睁眼盯着,不能睡觉。这样吧,我们一人盯半夜,捉到蟹一人一半。”

赵志想,我现在哪有心思去捉蟹,但是老队长的好意又不好意思拂逆了,正在想着怎么回答,秋贞妈在屋里喊:“老头子,吃饭了。”

老队长边答应说:“来啦。”边站起来问赵志:“怎么样?一起吃。”

赵志说:“吃过了。谢谢。”

“这么早?”

“中午的冷饭。”

老队长说:“这么随便吃对身体不好。对了,你找我有事吗?”

赵志含糊其辞地说:“没事,没事。没事来玩玩的。”

听到说话声,秋贞出来了。只见她头发盘在头顶,身穿大红的高领毛线衫,黑色长裤,方口黑布鞋,更显得长腿细腰,苗苗条条,脸也比当nong民时更白了,真是nong村里出众的姑娘。见赵志,秋贞一笑,大大的黑眼睛真如一汪秋水。她大大方方地说:“来啦。”

秋贞的态度自然大方,好象已经完全忘了前不久发生过示爱被拒的事。赵志放下了一颗本来悬着的心,从口袋里掏出书,说:“秋贞,谢谢你,我来还书。”

“不是说过不用还的吗?”

赵志解释:“这本不一样,三字经,小孩子看挺好的,我小时候还会背呢,给你侄子看,现在这书想找也找不到呢。”

赵志这时满可以说出他的来意,但是,“还有书吗?”这四个字就是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转念一想,秋贞要是有书的话,会主动给我的吧。紧接着,一丝不自然浮上他的眼底,他在想,我是不是有点卑鄙呢,竟然还想着要示爱被拒的姑娘主动拿书给我。

“好吧,这本书我留着了。晚饭吃了吗?”秋贞没有发现赵志的欲言又止。

“吃了。这不,正要跟老队长学捉蟹去。”忽然间,赵志顺嘴说去捉蟹,说完就有点后悔。

“我也去。”秋贞说。

老队长说:“哪有小姑娘家家的,晚上到河滩去的?真是想得出来!”

“哪个规定的?”秋贞不服气。

秋贞妈出来了,说:“秋贞,你明天上早班,就不要想一出是一出的了。真是的,喊也喊不醒,还熬夜捉蟹呢!被蟹捉了去。”

她爹马上说:“听听听,我跟你妈都不批准,你就不要说了。”

秋贞生气,一转身进屋去了。

赵志懊恼极了,他想,借书的目的还没有说出口,却答应和老队长一起去捉蟹,这时候我哪有捉蟹的心思啊。

老队长听赵志答应去捉蟹,很开心,三口两口吃好晚饭,就和赵志两人拿上蟹网、蟹笼等东西来到一条小河边。

赵志第一次明白,好好的河滩,为什么忽然会在绿色中出现一块瘌疤一样的空白,而且对岸也是一块,两岸对称。

老队长带着赵志来到一条小河边,指着两边河滩上的两块瘌疤说:“喏,我昨天就做好了蟹基,可是秋生不肯来,他说还是睡觉好。今天你要是不来,我正想去喊你呢,想不到你自己来了,太好了,省得我跑一趟。”

赵志记起师傅的叮嘱,趁机套近乎,他说:“这说明我们俩有缘。”

老队长呵呵地笑,有人陪他捉蟹,他的心情非常好。

老队长把一些准备好的小鱼烂虾放进蟹网里,把网的一头固定在蟹基上,又划船到对岸,把蟹网的另一头固定在对面的蟹基上,说:“好了,这是上风头,蟹闻到好味道,爬过来,一贪嘴,就跑不了了。”

赵志说:“人家说香饵到来须闭口,可是这些饵实在不能算得上是香饵,可怜的蟹!”

老队长听了,呵呵地笑,他说:“赵志啊,你们读书人就是酸。”

赵志听老队长说他酸,笑了,说:“我这是假慈悲,等捉到了蟹,我吃起来一点也不客气的。”

老队长说:“你第一次来,会捉到蟹的,你相信我好了。”

赵志说:“有这说法?”

老队长说:“你没有赌过,不知道,一般第一次赌博,大多数会赢。”

赵志说:“这话倒是听过。老队长,接下来怎么办?教我一下。”

老队长指着蟹网两头的几朵棉花,说:“看着棉花,棉花一动,你先别动,等一等,不能早了,早了蟹还没进网,你一动,它就逃了。也不能太晚,时间一长,我这网就被蟹钳烂了。”

老队长把一盏桐油灯点着,挂在一根插进蟹基上烂泥里的竹枝上,灯光照着静静的水面,他对赵志说:“这叫蟹灯,蟹喜欢亮光。”

两人瞪眼盯着棉花,还不敢大声讲话,怕惊跑了蟹们。时间一长,眼睛又酸又涩,呵欠一个接一个,还常常你刚打完一个呵欠,我忙接着也打一个,好象比赛似的。

过了一个多小时,老队长说:“我们俩不要全熬着,轮班,你先睡,还是我先睡?”

赵志想,在凉气嗖嗖的河滩上,怎么睡?罢了,豁出去今晚不睡了,还能趁机卖个好,他说:“老队长你睡,我看着。”

老队长从小船的舱里摸出一件棉袄,穿上,说:“等会儿你睡时,让你穿,水上凉气大,睡着了容易受凉。”

赵志说:“我不睡,你尽管放心睡,蟹多了我喊你好了。”

月亮淡淡,水光闪闪,夜气清爽,草气清香,青草丛中,虫声唧唧,蟹灯黄黄的光晕照着岸边微微摆动的芦苇,影影绰绰,有一种凄清寂寞的美。

赵志一个人坐在蟹基上,心事重重。一会儿想到白玫,一会儿想到秋贞。想到秋贞,他忽然有点感动,她一个姑娘家,开口示爱,这要多大的勇气,被拒绝之后,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是让人有几分敬重。秋贞健康漂亮的样貌,也让人心生好感。只是,生不出别样的感觉,这是不能勉强的。再说,自己根本就不想扎根nong村,长为nong夫。不想在这里安家,谈什么恋爱呀。可是,我还有别的出路吗?我的未来在哪里?想到这里,赵志叹了口气。

赵志盯着棉花,棉花还是一动不动。

忽听一阵呼噜声,原来,对面的蟹基上,老队长整个人缩在大棉袄里,已是到了梦乡了。

夜越来越深。各种细微的声音如同夜的精灵的鼾声,一下一下冲击着赵志的耳膜,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秋贞笑咪咪地走过来,说:“一只蟹也没有捉到呀,看,我给你带来了书,这次肯定是好书,我哥藏在枕头里的,被我翻到了。”

赵志说:“秋贞,谢谢你。”伸出手去接。

秋贞忽然变了脸,怒道:“你也好意思要我的书!不想想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这种人!”吼完还用手来推他。

赵志被推醒了,揉揉眼睛,原来站在面前推他的人不是秋贞,而是秋贞她爹。老队长说:“赵志,快,蟹太多了,快帮忙。”

听说蟹太多了,赵志一高兴,就彻底清醒了,赶紧帮忙。刚把一网蟹装进蟹篓,一会儿,棉花又动了。不一会儿,蟹篓装不下了。老队长忙把外裤脱了,找几根草茎搓成绳子,扎紧裤脚管,倒过来,把蟹往里面装。

裤子装满了,蟹却越来越多了,有一只特大的蟹甚至直接爬到蟹基上来。老队长抓起,一看,象抓到蛇似的,手一抖,蟹就被他甩到河里去了。接着跪下来,把头磕得梆梆响。嘴巴里还嚷着:“赵志,快,快点跪下磕头,那只蟹,壳上有个王字,我们得罪蟹王了。”

赵志在这边蟹基上听了,不觉好笑,他不跪。老队长急了,大声喊:“赵志,快呀,快磕头!”听上去,声音都变了。

赵志不信什么蟹王,他只听说过蛇王。但是,听得老队长变腔变调地喊,他不忍心让老人家着急,于是,也就在蟹基上跪下,一下一下磕起了头。

一老一小两个男人,就这样隔着河,面对面地相对磕头。

磕着磕着,赵志想起了师傅讲的僵尸拜月的故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越笑越想笑,止也止不住,最后笑得跌坐在蟹基上。

老队长终于也停止了磕头,说:“笑什么?把你的裤子也脱下来。”

赵志有点发愣,说:“不是说得罪蟹王了吗?还捉?”

老队长说:“没事,我们不是磕过头了吗?继续捉。”

赵志想起了有些人嘴上说信上帝,但是常常忘了上帝要他爱世人,要免了人的债,有意无意地、隔三差五地做些坏事,做过坏事以后就找上帝忏悔,然后,继续做坏事。有些人常常欺侮这个,和那个结仇,却还要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现在破四旧,没有人忏悔也没有人烧香了,可是,磕头这样的事看来还得长久存在。现在,老队长和自己把蟹王的部下捉了走,然后向蟹王磕头赔礼道歉,然后再继续捉它的部下。人啊人,你怎么这样有趣呢?老队长啊老队长,你怎么这么可爱呢!这样想着,赵志忍不住又要大笑,但是,他怕一再大笑惹恼了老队长,有所顾忌的他云苦地忍住了笑,不过,他的嘴角不听话地高高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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