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阳,渭水以北,本为秦州之略阳郡,与上邽和清水县互成三角之势,如今为长安西线之战略要冲。
临近卯时,略阳城北不远的一处小山岗上。
突然大地一阵颤抖,接着便是战马嘶鸣,马蹄声声,一队三百余人的骑兵队伍,从一大片光秃秃的密林中冲出,惊得鸟兽四散。
当先一员大将正是宁朔将军傅弘之。
“将军,前面不到十里就是略阳城了。”一名偏将打马来到傅弘之跟前,朝着勒住马儿的傅弘之轻声说道。
傅弘之点点头,举目远眺,隐约可见不远处若隐若现的火光。那应该就是略阳城头上用来照明的火炬。
“将士们精神头如何?”傅弘之回头望了望一个个骑在马背上,腰背挺得笔直的士卒。
“还行。”那名偏将答道。
“好...!”长托一声好字,傅弘之扭了扭脖子朗声道:“士兵们,大战在即,打起精神来!”
“吼!吼!吼!”
“前进!”
三百骑兵,却有着万钧雷霆之势,直驱略阳北城门。
略阳北城楼上,一名戴着兜鍪、穿着筩袖铠甲的士兵,扛着一柄红缨枪,还有些呵欠连天的从箭楼内出了来。
刚走两步就觉得脚下有些颤抖,隐约还能听到战马的嘶鸣声。
那士兵眼中露出一丝惊恐,瞬间睡意全无,一把拿起斜插在墙壁上的火把,三两步跨到城墙垛子处。举着火把朝着前方照了照,伸长了脖子看着城墙外。
除了一片漆黑,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那刚才的地动还有马蹄声都是自己的幻觉。
“速速叫徐师高开城门,就说雍州治中从事史,西戎司马,宁朔将军到!”
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士兵,刚刚收起火把,就听到城楼下传来一阵嚣张的喊声。再探头往下看时,不自觉的倒吸了口凉气,城门楼下,不知何时以多了一队列阵整齐的骑兵。
原本抱着武器,靠着城墙垛子偷懒休息的士卒们,也被刚才那声叫阵般的喊声惊醒。
一时间略阳城楼上人影绰绰,士兵们整着战甲,理着头盔,奔跑着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怎么回事?”一名从箭楼中出来,边走边整理裲裆甲的将军,皱着眉头问道。
“好像是傅从史到了。”一名士兵答道。
“傅从史?”那名将军眉头皱得更紧,似是在自言自语道:“他怎么来了?马上去像太守禀报。”
“诺!”一并士兵转身飞也似的下了城楼。
那名整理好盔甲的将军,望了望东方以有些发白的天空,探头朝着城楼下列队的骑兵望了望,大声喊道:“底下可是傅从史?请您稍等片刻,末将以命士卒前去禀报徐太守了。如今战事紧张,未有太守谕令,末将不好擅自打开城门,还请傅从史恕罪!”
“哼!”横枪立马于骑兵前的傅弘之冷哼一声,未有作答。但他确信,这徐师高定会打开城门,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傅弘之带的人少。
徐师高若真反,必在铁弗人面前有所表现,而他傅弘之将是他投诚的最好礼物,顺手牵羊嘛。徐师高绝不会放过这个擒杀他的机会。
这也是傅弘之来前就已经算计好的,他就是要以身为饵,只要能进略阳城,鹿死谁手就难说了。
略阳,太守府。搂着一个异域美女睡的正酣的中年男人,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何事?”中年男人不耐烦的朝着屋外问道。
“禀太守,城下来了一队三百余人的骑兵,领队的自称是宁朔将军傅弘之。”门外那人答道。
紧接着便没了声音,屋内的烛火却是啪一下亮了起来,一阵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想来是徐师高起身了。
“嘎吱...”房门打开。一个年纪不到四十,相貌倒也端正,身材挺拔,穿着身鱼鳞细甲,头戴红缨盔,手中还握着一柄金背铜环刀的中年将军出了房门。
不用说,这人自然就是如今的略阳太守徐师高。
“确定来人是傅弘之?”徐师高一出门看了眼叫醒自己的士兵问道。
“是的,就是傅从史!”士兵肯定的答道。
徐师高眼中闪过一丝戾忙,微微眯了眯眼道:“可通知陈主簿了?”
“主簿已经在府外等候!”
徐师高点点头不再说话,大步朝着太守府外走去。
太守府外,徐师高的亲信侍卫早已列队。
一名身着圆领绿色袍衫,身材有些消瘦,眼眶内陷,嘴唇两侧留有些许胡须的中年男人,也是恭敬的站在府门口,见着徐师高出来忙迎了上去。
见着来人,徐师高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即说道:“上马再说。”
“诺!”
徐师高与那绿袍男人同时翻身,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轻轻一夹马腹,马儿四蹄扬起,慢慢朝着城门楼而去。身后的数十名亲兵握着长枪,慢跑者跟在后面。
“主簿,你说说看,傅弘之来是为何事?”马背上的徐师高心中疑虑,皱着眉头问那穿着绿袍的男人道。
那绿袍男人捻着唇边的两撇鼠须道:“及有可能是我们这边的事情败露了。”
“何以见得?”徐师高虽也觉得傅弘之来定有所指,只是不知具体何为。难道真是自己这边想要反叛的事情败露了?
陈主簿长长出了口气道:“这两日铁弗人往新兵里面安插人手的动作太大了。守城的军士当中,还有不少是刘裕在京口重组北府军时的老兵。都曾是王镇恶,傅弘之,或者檀道济,朱临石的部属。经历了那么多战役还能活下来,早就是老兵油子了。他们对刘裕忠心耿耿,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肯定会像长安传递情报。”
“如此说来真是我们的事情败露了。”徐师高眼中的杀气隐现,再问道:“那主簿可有什么计策?”
陈主簿奸诈一笑,阴冷的说道:“傅弘之既然只带了三百骑兵,那就放他们进来。就算城里还有北府军的老兵又如何?趁此机会,干脆将城里那些与我们不是一条心的一网打尽。”
“嗯...”徐师高点了点头,一脸阴笑道:“不愧是我徐师高的主簿与我想到一块儿了。这样,城门楼子你就不用去了。你回太守府准备一下,安排好刀斧手,并密令手下亲信做好战斗准备,只要傅弘之进了略阳城,就休想在活着出去。”
“好,那某先去安排了。”陈主簿朝着徐师高拱了拱手,掉转马头又重新进了太守府。
马背上的徐师高,想着傅弘之死在自己手下的场景,心中就越发高兴,也越发来劲儿。狠狠一夹马腹,用力一甩马鞭,只听得啪一声清响,如离弦的箭矢般,快速地冲向了城门楼子。
略阳城外的傅弘之,坐在马背上,取下头盔,抚摸着那束紫色的缨翎,嘴角勾起一丝不肖的弧度,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大战前夕的紧张。
“嘎吱...嘎吱...”略阳城门缓缓打开。
马上的傅弘之眉毛一挑,斜着眼望了望已经露出了头的太阳,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哎呀呀...傅从史您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让您在城外等了那么久,实在是末将的罪过啊。还请傅从史恕罪,恕罪!”
徐师高夹着马腹,离着还有老远一段距离,就朝着傅弘之拱起手拉起嗓子,装出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喊道。
傅弘之脸上讥讽的表情一闪而过,等到徐师高打马来到近前,才慢里条丝的将紫缨盔带回头上,只是稍稍一拱手便道:“徐太守无须多礼。有紧急军务,先去你的府邸再说。”
“好,请...”徐师高话还未说完。
傅弘之就点点头,一夹马腹领着三百骑兵飞也似的进了略阳城。未有理那在背后吃了一肚子扬尘的徐师高。
抹了把嘴上的沙土,徐师高恨得咬牙切齿,目露凶光的望着进了城门洞子的傅弘之,心道:“老子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