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找地方躲的,便躲上一躲,挨过这一阵儿,分方向突围。”
“是!”周围人都应了一声。
沈钺则一只手一直紧握着叶辛夷,一边挥舞着绣春刀格挡那些利矢,一边拉着叶辛夷缓缓朝身边两匹马儿挪去。
如沈钺所料,前头的攻势迅猛,不过一会儿,袭来的利箭渐渐变得稀疏起来。
几乎就在那一个空档,沈钺这边的人能上马的,都尽量上了马,同时朝着各个方向纵马疾驰而去。
沈钺和叶辛夷两人双骑,并辔而行,沿着山道疾驰,眼看着埋伏在密林中那几十道黑影如同猛虎出林一般抡起利刃追了出来,他们却极有默契地一扯缰绳,驾马转头朝着密林深处而去。
那些人的目标本就是沈钺,便各个方向只留了数人追踪,大多数的人还是紧随在沈钺和叶辛夷身后,朝着密林深处追去。
前头多是高大的乔木,林间尚且好走,可越往里走,灌木多起来了,更是荆棘丛生,越发难走。身后,利矢破空声又来,直往他们后背袭来,两人间或回身用手中利刃格挡,马速自然而然便是慢了下来。
四下里已如入夜了一般的黑沉,头顶闷雷声声,不时有红亮的闪电扯开口子,泄出一道亮灿灿的光,映亮沈钺坚定的眼和叶辛夷一头一脸的汗。
雷声越来越密,他们身下的马儿腿脚被荆棘扎破,无论怎么用马鞭抽打,亦是不肯再近前,而身后,追击声亦是越来越近。
“下马!”
沈钺当机立断,说话时,便已是纵身一跃,下了马来。叶辛夷自是全心全意信任于他,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也是没有犹豫地跟着翻身下马。
沈钺握住她的手,抬手冲着那两匹马的屁股用力一拍,半点儿未曾留情,那两匹马儿皆是嘶鸣一声,便是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疾冲而去。
同一时刻,沈钺拉了她,快步朝着已如暗夜的密林深处急窜而去。
两人的目力都是不错,借着那偶尔闪电的亮光,也能将前路看清,在这密林之中,尚能如履平地。
就在这时,叶辛夷头脸上微痛,不用抬头,也能知道雨下了下来,雨点豆大,砸在头脸上,还有些痛。
只是,他们谁也顾不上。
方才那两匹马帮他们分去了一些追击的人,可身后的脚步声却还是紧紧跟着。
雨,越下越大,哗啦啦地从头顶的树冠间灌下来。
脚下渐渐泥泞,一脚踩下去,都是湿滑。
沈钺握着她的手,却始终稳稳的,却不知是不是雨水冲刷的缘故,竟微微泛着凉。他始终坚定地朝着某个方向迈着步子,直到听得了渐大的哗啦声,借着闪电的光亮,叶辛夷才发觉他们走到了一条小溪边。
说是小溪,水流却也算不上小。
沈钺却是拉着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却并没有直接淌过去,反倒就沿着小溪,略有些艰难地往上游跋涉而去。
水声哗啦中,叶辛夷低头不经意一瞥,刚好有一道闪电亮起,将那水面映得一亮,也让她得以看清楚那随水荡开来的一缕微红,血迹......她突然明白了他为何改了方向涉溪往上游去,原来是想借由溪水,掩盖血迹。
她骤抬双目,借着又一道闪电的光,看清了他的后背。
那一处不知何时被一支利矢刺中了,末端的箭羽随着他的走动颤颤,他今日穿的是深色衣裳,这般的夜色下,倒是看不出什么血迹,可此时还有血淌下,显见伤得不轻。叶辛夷不由得便是微红了双目,只是,现下,她却只能忍着,一声不吭,却是上前一步,与他并肩。默默抬起他一支胳膊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则绕在他腰上,将他身上的分量分担了一半在自己肩头。
沈钺似是愣了愣,转头望向她,她一头一脸的雨水,双眸微微红湿,却是透着坚稳的信念,他喉间微哽,却还是哑着嗓唤了她一声,“欢欢儿......”
叶辛夷却是看也未曾看他,咬着牙道,“闭嘴!省着力气,咱们还没有安全呢。你若是敢现在昏过去,信不信我再也不原谅你,就把你扔这儿不管了?”
“你好凶!”沈钺似是抱怨,可语调里却含着丝丝笑音儿,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叶辛夷没有理他,两人相护扶持着,一步步在渐大的雨中,涉溪往上游而去。
雨越下越大,溪水也越来越深,叶辛夷真担心这么下去,还真有可能遇上山洪。
好在,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得他们确定雨水已经将他们的痕迹冲刷得干净,暂且已算安全,他们上了溪岸时,雨声渐渐小了,闪电已是不知何时停了,就连雷声也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天色亦比之方才还亮了两分。
叶辛夷还不敢留在矮处,查看了地势之后,顺着一条小径往上攀去。
肩上的重量已经越来越重了,沈钺许久未曾说话,叶辛夷扭头去看,见他双眸中的光已经黯淡了许多,哪怕面上还挂着笑,可脸色却也发白得厉害,衬着一头湿发,显得很是狼狈。
她不用特意去问也知道他已经快要撑到极限,得快些寻个妥当的地方给他处理伤口才是。
叶辛夷心里发急,咬牙撑着他沉重的身形,目光四处逡巡。
这个时候,她越发庆幸自己不是那弱质纤纤的姑娘家,否则,这个时候哪里能扛得动他。他们运气不错,爬到半山腰时居然寻着了一个树洞。
那是株几人合抱粗的柏树,也不知有多少个年头了,只却已经被雷劈死了,树顶光秃秃地发着焦。可那树干却是中空,形成了一个树洞。
叶辛夷先将沈钺放下,自己去探过那树洞,不大,却勉强容得下他躺着,她蜷成一团守着,而且并无什么野兽和蛇虫鼠蚁的踪迹,已算得不错的地方了。
雨虽是不小了,但还未停,淅淅沥沥地下着。
叶辛夷将沈钺挪进了树洞中,他意识已是恍惚,但还是强撑着勉强配合她的脚步,两人踉踉跄跄,总算喘着粗气在树洞中坐定下来。
叶辛夷将一直缠在腰间的布袋取了下来,这布袋自出京那日起便缠在她腰上,即便是睡觉时亦不曾取下,同样的布袋,沈钺身上也有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