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 好事(1 / 1)

今日亦然。

眼见着夏长河面沉如水进了正屋,屋内伺候的丹儿等人便纷纷屈膝避让了出去。因而此时东厢房内只余夏长河和夏夫人夫妻二人。

方才那声问话便是出自夏长河口中。

只是他说这话时,一双眼却是幽沉,紧紧盯着正坐在桌边闲闲翻着账册的夏夫人。

夏夫人翻账册的动作微微一顿,终于是抬头望向夏长河,面上还是轻轻浅浅的笑,“不是说那个夷人左肩处确实找到了永宁奢氏的黑鹰纹青吗?既是如此,将军还在怀疑什么?”

夏长河不说话,只是拧眉看着她,目光幽深,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潭。

夏夫人余氏却是明白了过来,点着头,勾着唇角,说不出是苦涩还是嘲弄的笑,“我知道了,原来,你疑心的是我。”

夏长河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锐利却又复杂地盯着她。

余氏点了点头,“你要怀疑我原也没有错。我一直想着你能尽快抉择,眼下出了这么一件事,咱们无论如何也该给安氏交代。想必,将军也该有所抉择了吧?从这一方面来说,这个刺客倒是帮了我大忙,所以将军要疑心我,也说得通。”

夏长河眉峰拧得更紧了,深深看她一眼后,却是大步走了出去。

余氏扭头看着他的背影,面上仍是平静,手里的账册却是轻轻合上。

半敞的窗内有风涌进,带着丝丝凉意,撩动她的发丝,却也让她喉间一阵痒酥,低咳了两声。

一件衣裳无声无息罩上她的肩头,余氏紧了衣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她身后是个与她一般年纪的妇人,虽然穿戴都与寻常的富家太太无异,但在这将军府中,也只能是个仆妇。可这个仆妇在夏府内却也算得地位超然了。因为如今的夏府内院,是夏夫人余氏的一言堂,即便是夏老夫人也是避居一隅,不怎么管事了,身为余氏的心腹,杜嬷嬷自然也是个腰杆硬的。

只是,杜嬷嬷在余氏跟前,却没有半分在那些下人面前的凌厉之色,为余氏披上衣裳后,便是叹了一声道,“夫人又是何苦,你与将军到底是夫妻,这些年,将军待夫人如何,夫人心里也该清楚,有什么事儿倒还不如敞开了来说,这般……就算将军什么也没说,心里起了疑心,终究会落下嫌隙。”

“他这些年待我如何,我自是清楚。可什么事儿他能应我,什么事儿他不会依着我,我也清楚。我们成婚三十载,我屡劝他不肯依从之事,只一桩,而我毕生所求,也只这一桩。既是他不肯应,那我便只能自己想法子促成,不管用什么手段。其实他未必不懂,只是装作不懂罢了,他知道我的执念,所以,才能一有什么,立时便疑心上我。罢了,如果定要因为这事儿,我们之间起了嫌隙,只要能成,我也认了。”

“夫人……”杜嬷嬷还要说什么,余氏却已经抬了抬手,意思是让她不必再说了。

余氏平日里的徐柔此时已全然不见,微抿着唇角,显出两分厉色,双目亦是沉冷,“那头都处理干净了吧?”

“夫人放心。”杜嬷嬷在心底叹了一声,到底也不敢再揪着方才的话题不放。

“他伤得不重吧?”

“没事儿,只是皮外伤,休养两日便无大碍了。”

“正好他这两日轮休,你回头带一瓶上好的金疮药给他,让他这两日便好好养养,只是回府时还要多多小心。他毕竟和安香,还有那个叫叶娘的打过照面。”

“夫人想多了,他们应该没什么机会能碰到吧!”杜嬷嬷笑着宽余氏的心。

余氏却并不如她那般放心,“小心些总没错,这个时候了,可不能出什么纰漏。何况……安香那丫头且不说,反倒是她身边那个叶娘,总让我觉得有些不放心。”

“说起这个倒也是。之前夫人说要看紧她时,奴婢还有些不以为然。没有想到,她居然还会功夫。”

“不只如此,昨日,她在将军面前回话,都是滴水不漏的。还有她那个丈夫……沉默得像是一道影子,这会儿说起,我却恍惚间根本记不起他的脸了。”余氏说到这儿时,双目已是敛起,比起安氏兄妹,他们身边那对夫妻反倒更让她莫名忌惮。

杜嬷嬷因着余氏这般凝重的神色,心下也是微微一沉,再不敢掉以轻心,恭声应是,“奴婢自会交代清楚。只是夫人也莫要太过忧心了,安氏毕竟与夫人目标一致,都是要促成这桩婚事,他们既是安氏兄妹身边人,便也不该是咱们的阻碍才是。”

“但愿如此吧!”余氏轻叹一声,而后突然想起什么,却似是不经意般问道,“对了!沈钺可曾有消息了?”

杜嬷嬷摇了摇头,神色微敛,“不清楚,听说还是没有消息,私下里都说怕是凶多吉少了,刺客也没有半点儿消息,将军下令不许私下议论,可谁不知道这是北边儿那些人下的手?真是可恨,偏要等到入了蜀才动手,这分明就是要将这黑锅扣在咱们将军的头上,往后,便又多了一条拿捏的罪名。”

“将军这些时日也并非一直晾着安氏兄妹,迟迟不作决定,也是因着实在抽不出空来的缘故。那头是焦头烂额,这头也不是小事,自然不能草率。何况……那个沈钺可是奉着圣命而来,又是个锦衣卫,若果真出了差池,落下个谋害锦衣卫的罪名,那可就是诛三族的大罪啊!”

杜嬷嬷越说面上越是焦急。

余氏却是听得眉眼微沉,末了,才语调冷静到淡漠地道,“谋害不至于,即便陷害,也要有个确凿的证据,至多一个护卫不力的罪名,他若一再相逼也好,届时,将军若还要一味退让,怕是他身边那些人也不会允了。一切顺理成章,也是好事。”

意思是,那个姓沈的锦衣卫就这么死了,也是好事。

杜嬷嬷垂下眼,遮蔽了眼底的异光,踌躇了片刻,这才道,“可是夫人,奴婢听说……那个姓沈的锦衣卫跟咱们三爷关系甚好,可说是亲如兄弟……”

杜嬷嬷语调有些焦切,谁知,话刚到一半,却是戛然而止。

因着余氏抬眼看向了她,冷冷的,毫无温度,且锐利的两道眸光,恍似两支利箭,将杜嬷嬷余下的话便是生生冻在了喉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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