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阴风凄凉地嚎叫着,一条粗壮的巨蚯蚓从地底爬出来透气,它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又吓得扭动身子,赶紧缩回了地底深处。地面上,杂乱的野草枯树胡乱摇摆着,和着阴风,就好像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悲哭。
一座装修精致、格调高雅的大别墅,周围却布满了无人打理的高达几十米的杂乱野草。这曾经是间寸土寸金的私人山腰别墅,主人仓皇逃难后,它也就荒废了下来。
可此时,本该寂静的别墅有了异响,里面正在进行的事情惨绝人寰,堪比人间炼狱。
康家健安静地抱臂守在别墅大门外,禁止任何人的靠近和窥视。他抬头望向无月无星的夜空,黑茫茫的一片,如同黑洞看不见尽头,别墅内的哀嚎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时远时近,但每一声都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和恐惧。
富丽堂皇的别墅大厅内,高不可及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架宫廷式的水晶灯。因为没有电,华丽的水晶灯也没有条件展现它的光华。只有大长桌上摆了12根蜡烛,在阴风下欲灭未灭,随风摇曳。
烛火虽然黯淡,但足以照明大厅里阴森恐怖的情形。
叶柳并没有把颜丽莎一枪毙命,而是把她带到了这间豪华无比的、少无人迹的大别墅内。
理由很简单,叶柳不想颜丽莎死得太轻松了。
但凡见过叶柳的人,都想象不到她此刻正在做着怎么恐怖的事情。
叶柳先是从一众刀具里挑选出一把精细的手术刀,然后一步一步向颜丽莎走去。每近一步,颜丽莎的心就多跳一下,这也代表着颜丽莎离死亡更近一步。
颜丽莎浑身赤-裸的被捆绑在一个小圆桌上,一下也动弹不得,她的两眼惊恐地大睁,头不自觉地摇着。其实她的口里并没有被塞布巾,但就是发不出声音。她怕得竟然失声了,那是来自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恐惧。
叶柳手中的刀具寒光一闪,摄入心魂的寒光快速地从刀锋掠到刀尖,消失不见……然后,锋锐的刀尖缓缓地抵在了颜丽莎的脖子上。
颜丽莎连头都不能摇了,她用眼神哀求着叶柳,放过我,放过我……
叶柳一笑,她从容地把刀尖从颜丽莎的脖子上移开,转而来到了颜丽莎的胸口。
“很想我放过你是不是?”叶柳难得笑问,但在颜丽莎的耳里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颜丽莎疯狂地点头,摇得头都快要从她的脖子上掉下来了,她想活着,她要活着。
“好啊,我让你多活六天。”叶柳轻松道,她手腕优雅一转,刀尖就离开了颜丽莎胸口的肌肤。
颜丽莎以为事情获得了缓冲的余地,连忙感恩戴德地点头,激动中,她的眼角不自觉地泌出劫后余生的泪水。
可叶柳接下来的一句话又马上把她打入地狱。
“只要你能在六天后活着,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叶柳无奈地耸耸肩,“当然,在这六天中你可得挣点气,不要中途歇气了,不然我会对你非常失望。”
颜丽莎身体一僵,叶柳想干什么?
叶柳不想干什么,她只是打算把颜丽莎曾对萧铭做过的一切,都反馈回颜丽莎身上。
*
萧铭逝世时,才十二岁。
他死前,受了一百二十刀的凌迟之苦,体无完肤,尸骨无存。
而在萧铭受刑之时,颜丽莎就坐在一旁品茶,她就好像欣赏表演般,一边品茶一边带笑说着风凉话:“这可是萧谷诚和叶柳的儿子,说不定也是条小硬汉,你们两个只管放手做,谁要是让他在一百二十刀之前歇气了,我就让谁受剩下的那么刀刑。呵呵,要是机缘巧合之下,这小子叫痛了,叶柳还得感激我治好他儿子的哑症。”
那场酷刑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萧铭才气歇而死,而自始至终,他的嘴巴都不曾动过。
他是个哑巴啊,他跌倒了不会叫妈妈,没有东西吃的时候不会叫饿……那样的他怎么会叫痛,怎么会求饶……颜丽莎当初是以何等的心情来以酷刑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她有没有想过一个为人母亲的心情。
有些人一来到这个世上心就是黑的,他们是天生犯罪者,以折磨别人为乐,看到别人受苦他们才能身心愉悦,他们害人甚至不需要理由。就是正好看见了你,然后加害你,而颜丽莎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么,她叶柳必定要用六天六夜,一千八十八刀,一刀一刀还回去。
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慢慢死去更恐怖?
在这个过程中,来自心理的恐惧比身体的疼痛更严重。
颜丽莎亲眼看着自己身体上的肉在一块一块的减少,在她无比渴望死去的时候,却又求死不能。因为叶柳手中的每一刀都好像经过精确地测量,那么恰到好处,让她始终残留着一口气。
这不仅是一场酷刑,更变成了艺术,残酷华丽而令人心惊的艺术。
叶柳从颜丽莎的脚底开始割,一路割上去。
浓重的血腥味笼罩着叶柳的全身,冰凉侵进她的肌肤,可她身上愣是没沾上一滴红血,白衣如斯。
“一个十多岁的弱智男孩,他连话都不会说,你是怎么狠得下心把他身上的肉一块又一块割下来的,啊!”
叶柳手上的每一刀都是在重现萧铭的当年之苦,她在恨,为自己的儿子。
“祸不及家人,你有事冲我来啊,我要是落在你手上,就是一万刀我也认了,可他却还那么小啊,他那么小,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生他的时候,那年大雪,他提前出来了,全身都涨得通红,只有脸是白的,动都不会动,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才养大他吗?我身子虚空,挤不出奶,是给他找的羊奶,可他吃一口吐一口,但好在,虽然艰难,他还是长大了……”
“颜丽莎,你不是人啊,为什么用这么怨恨的眼神看着我。你在害别人的时候,你有没有去看过他们的眼神,你一定没去看过,他们也想早点死去啊,可你看过没有?”
“你在害人的时候一定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你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叶柳咬牙狠戾说道。
“我回来,第一个要手刃的就是你。你不是会预言吗?你以为预言是万能的吗,那你预知到自己会死没有?”
“我要杀你的心情,至死不变。就是大罗金刚神仙来了,我也照杀不误。”
叶柳的瞳孔是黑亮的,可眼里却始终承载着蔓延不开的痛苦,而这场刀刑,却仿佛正在拉开她的痛苦,让她心里的苦闷全面爆发。
一千八十八刀之后,颜丽莎才完全死透。当那最后一丝呼吸消散时,颜丽莎头上的黑丝蔓延在血泊中,如开在红海中的黑暗之花,魅惑冶艳。
*
六天的时间就在日落月升中渡过去了,康家健等到别墅完全归于灭寂空绝,他才走进去。
叶柳虚弱地瘫倒在沙发上,而不远处的小圆桌周围,已经到处都染上了粘稠的鲜血,如地狱中的十八层炼狱。
他什么都没有问,安静地走上前去,抽出叶柳手上仍握着的手术刀,安静地做完了所有的善后工作。
大厅重新恢复了最开始的整洁和干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然后,康家健单膝跪在叶柳身前,长久不语。
他忠于沉默,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
叶柳看向身前这个沉默少言的少年,他表情刚毅,脸上总是带着凌然不可侵犯的漠然之光,他就像块没有感情波动的石头,可此时,他眼里却有着说不出口的浓重担忧。
“康家健,我好累。”
叶柳突然幽幽说道,这声音在毫无声响的大厅响起,就好像打开了一个不可见的闸门,放出了汹涌的感情。康家健的心也跟着叶柳的声音颤了颤,他颤抖着伸出右手,粗长的五指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然后,他把叶柳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温暖的。
康家健就是跪着也比叶柳高上许多,所以他伸手轻轻一揽,就轻易地抱住了她。
他的内心涌起一股无限的怜爱之情,怀里的她好小好小,他一只手就比她的脸蛋还大,可这么娇小的身体,却总是承受着谁也不懂的痛苦和深沉。
“康家健,我心里苦啊,我心里好苦……”叶柳窝在康家健的怀里低声地喃喃道。
杀了颜丽莎之后,她心里并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越发空虚,因为铭儿也已经死了,再也就不回来了。
那些年,她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每夜都是闭着眼睛,一秒一秒的数着熬过来的,她何尝没有想过去死,可她肩上的担子还在那,夏天城的城民还指望着她……
*
叶柳和康家健一回到仓库,萧谷诚就连忙迎了上来,他一脸担忧,问向叶柳:“你去哪了,为什么突然消失……”
萧谷诚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他闻到了叶柳身上的血腥味,那么浓重,就好像在血潭里泡过一样。
她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
又怎么会告诉他!
这时,萧谷诚才隐约明白过来,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他一无所知,无从探究。
叶柳不在的时候,颜丽莎夜也失踪了,但所有人都想不通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因为叶柳和颜丽莎完全互不相识,她们两个人的生活轨迹也没有一根线是重合的。
虽然叶柳不在,但萧谷诚并没有对王弘和蓝月宓私自动手,他严密监控起了他们。只因为叶柳说过,这两个是她才能动的人。
叶柳忽视了萧谷诚那哑然的表情,淡淡问道:“王弘和蓝月宓现在在哪里?”
此刻,她已经收起了自己在别墅时的脆弱和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