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了看满室狼藉,脸上青青白白变化了一遍:“刚刚……”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嫔妾只记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晕眩的感觉,然后听见很大的动静,有人拉着嫔妾,后来……”
“后来朕听到动静过来看看,谁知你竟被吓呆了,还让雾溪误会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皇上的语气像是并不在意这个不怎么美好的玩笑,姒雪心中一紧,想着要不要再添把火。
“嫔妾哪里会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雾溪妹妹误会嫔妾做了什么?”姒雪语气十分轻松,配上刚刚皇上所说的话,似乎真的只是一件小事,雾溪误会的只是姒雪抱怨了几句自己不够得宠之类无伤大雅的酸话一般。
“妹妹只是开个玩笑,姐姐别介意。”雾溪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她被吴夫人捧得飘飘然了,想着自己刚刚病愈皇上便要她侍寝,对她一定是另眼相待了,又被自己对姒雪的仇恨蒙住了眼睛,以为她们两人同是萧淑妃身边宫女出身的宫妃,姒雪不可能比自己得宠到哪里去,两相作用,才一时冲动说出了那样的话。
如今站在堂中看着姒雪被皇上搂在怀中,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泼在她脑袋上一样,把她给泼醒了。
如今,她该如何才能脱困?
“还不是你这个荷包惹的事?攥在手里攥得那么紧,谁也不肯给,朕还以为……”
“陛下冤枉嫔妾!”姒雪忙打断了皇上的话。
让男人亲口说出来以为自己被戴了绿帽子,那么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定惊天动地。尤其是当这个“男人”的身份是皇帝的时候,“惊天动地”可就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帝王之怒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雾溪妹妹也太过分了,嫔妾这只荷包可是熬了好几天才绣好的,一针一线都不敢大意,只盼着陛下来的时候能送给陛下,雾溪妹妹你得了陛下的宠信,还要拿这样的话来作践我吗?”她转过头,愤怒地指责着雾溪。
“哦?这是送给朕的?”皇上将手中的荷包递到姒雪眼前晃了一圈,见她脸上染上了胭脂色,满意地笑了笑,“既然是爱妃的一片心意,朕便收下了。福运,拿回去好好放起来。”
福运上前接过皇上手中的荷包,然后退下。
环儿在一旁看着,也不知是该可惜更好还是该高兴才好。
姒雪用留恋的眼神在荷包上看了一下,又扫过皇上身上佩戴的荷包。
那是皇上专用的绣娘们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无论是从用料还是针线上,都比姒雪这个好了百倍。
连萧淑妃送出的荷包都很少能直接系在皇上身上,更何况她这个小小的答应?
皇上注意到了姒雪这个动作,笑着摸了摸她的鬓角,却什么都没有解释。
他是皇帝,天下的主宰,后宫中这些女人们的天,她们向往着自己的天,难道天还要一个一个去安慰,回应她们的向往不成?
姒雪摸准了皇上这番大男子主义的心思,也不揭破。这个男人的可悲之处就在于他可以将女人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也永远只能玩弄那些笨女人和心中有他而变笨的聪明女人,对于并不在意他的那些聪明女人,反而会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嫔妾知道陛下英明神武,绝不会因为雾溪妹妹的几句话就冤枉了嫔妾。雾溪妹妹总是这样,在昭阳宫时便总是喜欢以自己的思想来揣度别人,如今成了宫妃,谁知还是这般,半点长进也没有。”
不会咬人的后妃不是好输出,姒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智慧,有时候适当表现出来他心中所预想出来的场景,比一味的藏拙更能让这个男人觉得放心。
“不,嫔妾……”雾溪想要反驳,却找不到该找哪里作为突破口。
“陛下英明神武”,“雾溪妹妹总喜欢以自己的思想来揣度别人”。
这两句话在雾溪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她突然想起来萧淑妃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聪明的男人总会对愚蠢又过分美丽的笨女人无法抵抗。”
她记得那是在皇上宠爱一个新入宫的妃嫔时萧淑妃说过的话,那个女人便是这样,艳绝六宫,却十分笨拙,并非装出来的笨拙,而是真正不谙世事,萧淑妃对付这样的女人很有经验,在那个女人熟悉后宫的规则并成长起来成为另一个聪明的得宠的女人之前,便让她死在了自己的笨拙中。
如今,她也可以利用这一点。
雾溪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
“陛下……嫔妾知错了,嫔妾不该随口胡吣,平白污了姒雪姐姐的名声,陛下若是要惩罚嫔妾,还望陛下能念在嫔妾年幼的份上,从轻处罚。”雾溪对那个妃嫔的印象很深,因为当时的她根本无法理解一个在后宫中生活的女人为什么能够蠢到如此地步,难道她忘记了皇上是天,是夫?
已经入宫却还当自己是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一般胡乱撒娇,难怪会死得那般惨。
当时的雾溪是这样想的,可如今,雾溪不得不借助她的这一招,她只能孤注一掷。
雾溪这话一出来,姒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不明白雾溪怎么突然开窍了。
皇上也有一瞬间愣神。
雾溪那张脸实在好用作楚楚可怜之态时十分惹人怜惜,再加上她说的那些示弱的话,简直犯规。
果然,皇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语气软了下来,身上的气势也不再有刚刚那般危险:“罢了,既然你已经知错了,朕便不再罚你,可你污蔑了姒雪的名声,姒雪要如何罚你,朕可就管不了了。”
这是把烫手的山芋扔给她了?
姒雪直接将皇上安抚的意思给扭曲了。
“姒雪姐姐,妹妹真的知错了。”雾溪泪眼汪汪地看着姒雪,摆足了示弱的姿态。
这招对男人有用,对姒雪来说可半点用处都没有。
不过雾溪要的也不是姒雪心软,只要姒雪身边的那个男人心软了,姒雪就不敢怎么罚她。
姒雪思衬着,在脑海里想着该如何才能达到处理了雾溪为自己解气,又能给皇帝舒口气,还能不被皇帝认为自己报复心强。
“陛下将此事交给嫔妾处置,可嫔妾愚蠢,哪里能想到该如何惩罚雾溪妹妹呢?罚的轻了妹妹记不住,罚得狠了,嫔妾只怕陛下要心疼。”
“胡说,朕既然开口说要交给你处置,哪里还会说那些多余的话。”皇上反驳道。
姒雪笑着说道:“陛下一向最疼爱淑妃娘娘,嫔妾与雾溪妹妹也一直跟在淑妃娘娘身边,今日既然雾溪妹妹说错了话,那么嫔妾也效仿淑妃娘娘一次,罚雾溪妹妹跪几个时辰吧。”
“上次淑妃娘娘心疼妹妹,让妹妹跪在莲花池边的泥土上,护着妹妹的膝盖,谁知妹妹身子弱,竟病倒了,还落得不易受孕。嫔妾可不敢再折腾雾溪妹妹的身子了,莲花池旁寒凉,青石板虽然质地坚硬,却不会让妹妹再染上风寒,今日嫔妾便罚雾溪妹妹在祺祥宫宫门前跪一会儿,陛下以为如何?”
“既然如此,雾溪你去祺祥宫宫门前跪两个时辰吧。”
被姒雪再次提起萧淑妃罚她的事情,雾溪突然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手指触碰到丝绸布料,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忙换上另一副表情,可怜兮兮地向皇上和姒雪道谢。
“即便是寻常的女儿家,也会十分注重自己的名节,更何况嫔妾如今已经是后妃,在这些事情上更加要注意,万不能给陛下抹黑,雾溪妹妹与嫔妾同为后妃,也应该注意这一点,嫔妾今日要罚雾溪妹妹,不是为自己出气,而是为了让雾溪妹妹能长个记性,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能胡乱说。”等雾溪离开之后,姒雪在重新倚到皇上怀中,轻声说道。
“朕自然明白爱妃的心意。只是今日朕挑了雾溪侍寝,如今她却被爱妃罚去宫门前罚跪,长夜漫漫,爱妃觉得朕该如何是好?”雾溪的去留并不在皇上的考虑之中,即便是一个再怎么惊艳的美人,也只能引起他一时的兴趣,而不能左右他的思想。
“嫔妾身为雾溪妹妹的姐姐,自然应当代为效劳。”
长夜漫漫,祺祥宫前雾溪独自一人跪在宫门前瑟瑟发抖,宫内却是一片春/色,也不知主殿中吴夫人今夜又是如何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