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岚霏和落雨惊讶地瞪大了眼,白云楚也不再卖关子:“圣女族人的确大多是女子,短暂婚配所生的孩子也几乎都是女孩,不过也有例外,你三师伯就是前任圣女的儿子,成年以后按照族规不可在族中生活,才近水楼台来了咱们北冥宗,现任的圣女正是他的姐姐。”
岚霏和落雨这才明白了,岚霏不爱多言,落雨却是叹了一句:“怪不得三师伯总是看着很仙的样子!”
一句稚语逗得大家紧张的情绪也少了几分,虽然情势堪忧,但既然祁云天还没有带回圣女的占卜结果,一切就还未定,白云楚也只是催三个徒弟好好收拾一下随身的东西,做好各种准备。
岚霏回到精舍,有心归置一下随身之物,却怎么也都定不下神来:自从来了北冥宗,她眼中看到的都是北冥的强大,稳定,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北冥也会迎来岌岌可危的一天,啸月宗的例子摆在眼前,这样的名门大宗若是弃宗而走……
后果是什么她不敢想,只是她心中明白,最倒霉的一定是境界还低的那些小弟子,如今惟愿三师伯能带来好消息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午后宗门便召集弟子们坦言了此次灭山之祸,并责令各代弟子分头行动收拾宗门内一切珍贵之物,准备撤离云梦山。
岚霏踏下心来收拾好了随身的东西,好在她一向俭省,除了师父给的那些法宝也就身无长物了,一个储物戒指还没有装满,不过落雨就傻眼了,她本就出身豪富之家,又是被家族无比重视的宝贝疙瘩,虽然性情中并无骄娇二气,可从家里带来的小东西却是不少,在点翠林的这些日子,她早已把精舍当成了家,如今各种杂物散落四方,忙的她焦头烂额,岚霏听着旁边精舍里一阵叮当乱响,忍不住笑着叩响了她的房门:
“怎如此沸反盈天的,可要帮忙?”
落雨抬头看是自家师姐,长出了一口气到:“师姐你是好人……救命啊师姐~~”
岚霏笑着上前帮她一起整理着,忙了小半个时辰才大略归置好了,期间落雨还不时拿出个簪子什么的往岚霏头上比划,怎奈她并不爱这些,便都婉拒了,次数多了落雨也撅起了嘴:
“师姐,我是诚心想送你东西,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岚霏微微一愣,刚想要解释,却被她负气的小样子逗得一笑:自家这个师妹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虽然娇憨随和,却是十分自尊,隐隐的也能感觉到她对自己境界灵根和出身的在意,岚霏略思忖了一下,便也不再推拒,只是笑到:“并非我和你客套,只是我素日里不爱这些,也不懂怎么带,你看我头上不就一根簪子么?这样,你帮我参详着挑一支,多了也是浪费。”
落雨这才转怒为喜,看了看床上的几件首饰,拿了支白玉雕成的花头簪子递给她:“师姐清水出芙蓉,天生的好容颜,就用这支白玉兰簪子最棒了!”
岚霏不懂这些花花草草的,却在听到“白玉兰”三个字时,心中莫名一颤,伸手接过了簪子:“好,我听你的。”
落雨笑着点点头,帮她把簪子簪了,姐妹二人又环视了一下精舍四周,的确是没什么能带的了,才相携出了房门,到了庭院里。
岚霏牵着落雨的手,感觉到她手心微潮,似乎还有点抖,不知是紧张还是累的,刚犹豫着要不要发问,落雨却慢慢攥紧了她的手:
“师姐,我真没用……师姐,我怕。”
岚霏转头看着她,落雨盈盈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恐慌,看得她心一酸,伸手放在她头上揉了揉:“莫怕,师姐在呢,再说还有师父和师兄,无论发生什么,咱们都在一处。”
落雨吸了吸鼻子,点头笑着:“嗯!”
岚霏心里明白她的恐慌,其实自己又如何不慌呢,只是身为师姐,她便要将师妹此时的慌乱也一并担承起来,就像以往,师父和师兄对自己做的那样……
午后白云楚到宗主殿议事,三个弟子就在庭院里等他,如今大家都不知宗门决意何时动身,每个人心中都是煎熬。
玄墨转头看了看落雨,虽然已经没有了晨间那样紧张的神色,却显得有些呆愣,像是被吓坏了的样子,他略思忖了一下,便“噗哒”一下子跳上石桌:
“小师妹,求挠肚皮啊!”
落雨愣了愣,才微笑着把手放在自家师兄墨色的毛发间,从上到下地抓挠着,玄墨舒服地眯上了丹凤眼,落雨的心也被那些光滑柔绒的毛安抚了下来,岚霏抬头看看赤艳果树间斑驳的阳光,突然无比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这样安详,静谧,无忧无虑的……
很久之后,岚霏依稀记起那一天,似乎就是从那日起,她的人生便开始急转直下,风雨飘摇,可人心再如何不舍,也是无法左右天意的,如果怀念昨日的生活,那一定是因为今日,过得比昨日更苦……
午后白云楚返回点翠林,却是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三个爱徒打,便一头扎进了精舍,玄墨不放心进去看了看,出来对着两个师妹摇摇头:“师父说无事,让咱们莫进去扰他。”
岚霏心中纳罕,却也不敢违了他的令,三人便各自回精舍打坐,天刚擦黑的时候白云楚精舍的方向传来一声不小的响动,紧接着就听到他扬声唤玄墨的声音。
岚霏心里一惊,赶紧出了精舍看,只见玄墨和落雨也跑了出来,而自家师父站在庭院正中,一向梳理地十分整齐的头发此时正披散着,发带还挂在发尾上摇摇欲坠,他脸上带了个从未有过的张扬笑意,对着玄墨言到:“快,跟我去宗主殿!”
岚霏看着他欣喜若狂的样子,心中却不知怎么闪出一丝不安,上前一步看着他和玄墨,却不知该说什么,白云楚转头看了看她和落雨,笑到:“索性一起去,为师我想到了救宗门的法子!”
他一句话说的三个徒弟又惊又喜,当下来不及多问,师徒四人匆匆赶往执名峰。
到了宗主殿上,白云楚语速极快地向盈已真人说了自己想到的法子,可当大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莫说盈已真人,便是岚霏都觉得自家师父说的有些太大胆了!
原来他说的好办法,竟然是想要利用符阵托起云梦山半边山体,不断加固一直到裂隙停止开裂,再想后续的办法。
白云楚一番话说完,已经是口干舌燥,他看着自己以剑为笔在宗主殿地上划出的那些莫名符号和线条,心里也是一阵发虚:他不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是什么时候装在自己脑子里的,只是今天他苦思冥想对策时,这些东西就一股脑冒了出来,渐渐纠缠在一起,构成了他这个大胆的想法,他只是知道,这些都是正理,都是有据可查的,可是究竟在哪里可以查到,他却也不明白了。
但此时并不是犹豫的时候,他指着核心处几张符篆叠加起来的图形说:“师父,弟子知道这个说法对于师父来说可能很难接受,不过请您相信弟子,这样以符篆倍增法阵威力之术的确是奇妙无穷,并非成倍增加,而是会呈数倍数十倍增加,只要有人肯和徒儿一起支持法阵,定然可以……”
盈已真人抬起手,点了点头:“云楚,你不必说了,你说的这些师父都信,可你也要知道,所谓山崩并非是云梦山倒塌这样简单的一件事,云梦是一座灵山,若真的倒塌,方圆百里内的灵气都会被搅动,到时候就成了一个阵,而且还是杀阵,若咱们真的不按原定的计划阖宗撤走,到时候若云梦山支撑不住,方圆百里之内的人都要死,你懂么?”
听了他的话,白云楚颔首应了一声,垂下的头发挡住了面容:“师父,弟子懂,只是这是咱们保住宗门的唯一一条路,弟子不想放弃。”
盈已真人看着面前的爱徒,他的脾气,他是最知道的,盈已真人明白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是劝不住他,便长叹一声到:
“罢了,此事我自己无法做主,明日我会召集你的师叔和师兄师姐们来商量,若是可以,便安排人手帮你。”
听他说完这句,白云楚一直垂着的头突然抬起,直直看着盈已真人:“师父,我知道您想保我,诚然以弟子的修为即便是离开宗门也约莫能够活下去,只是师父你一向仁慈,此番也该想想内外山数千炼气和筑基的弟子,另弟子也去执礼殿查了,如今后山闭了生死关唤不醒的还有上百人,其中还有老宗主呐师父!”他每说一句声音便愈发大一些,到了最后几乎是用喊的,岚霏素日里看多了他谦和淡然,何曾见过他如此激烈,心中震动无以言表,却并非惊慌恐惧,而是心痛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