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祖师虽已闭关,但每日的早课和晚课众弟子却从不敢缀端断。卯时刚到,孙悟空就被龙炎叫醒,迷迷糊糊的被拉着去上早课了。孙悟空和龙炎到时,东偏殿内众同门都已到齐,众人都已听说祖师收了个弟子是只猴子,都觉好奇,不知这猴子有什么特异之处,能得祖师垂青?此时见到,也是骨瘦如柴,两腮无肉,目光游移,与那山中的猴子一般无二,虽也着了道袍,顶了道冠,却与他嶙峋的身材极不相称,就像道袍里撑了根麻杆,若赶上风大就能把他吹上天去。好在菩提祖师驭徒甚严,众弟子又都是心地纯正之人,倒也无人歧视于他。只是孙悟空初来乍到,从未上过什么早课,实不知这早课如何上法,也只好有样学样,一个时辰的早课,甚感枯燥无味。
龙炎得了师父吩咐,自不敢懈怠,只带孙悟空游玩了三日,便开始授艺,也不过是些入门的拳脚功夫及一些仙家的日常吐纳调息之法,虽然粗浅,孙悟空初窥门径,不知深浅,只觉奇妙无比。他也真的下了功夫,每天都是龙炎早已睡下他还在打坐运功,每天众同门起来做早课时,他已练了好几趟拳脚。他自服用敖忻所赐的懵懂丹之后,禀赋实已大异常人,再加上这般勤学苦练,进境神速无比。看在众同门眼中都是惊叹不已,看来这猴子生来就是修仙的料。最欢喜的还是龙炎,明年师父出关之时,自己可以大露一把脸了,说不定师父一高兴便又会授自己一些本事。
孙悟空也甚是勤快,扫院、打水、劈柴、烧火,不怕累不嫌脏的,整天都没闲着的时候,又不耍心机,不与人计较,甚得师兄们欢心。时间不长便厮混熟了,众师兄也不欺他是畜生,反而都不吝赐教他些本事。这些私下里教的大都是自己的擅长,当然也难免有人跟他开玩笑,寻他开心,他却也照单全收了,每日里再勤学苦练,融会贯通,倒也着实有些长进。惊得龙炎一双眼睛往往瞪上半天,这猴子怎么这么有人缘?但有一个疑问却困扰着孙悟空,他来到方寸山也有两个多月了,那十二名下山化缘的同门还没有回山,难道化一次缘竟要这么长时间?
六月的天气酷热难当,三星观中多树木阴凉,又在山中,多有风气,相对还比较凉爽。这日,龙炎叫醒了午睡的孙悟空。孙悟空揉着惺忪睡眼,道:“大晌午的你不睡觉,叫醒我做什么?”
龙炎扑闪这着一双点漆如墨的眸子,道:“大热的天,我们去洗澡。”
经他一说,孙悟空亦觉有点酷热,一时也未领悟他话中之意,道:“你一说,我也觉得热了,待我去打些清水来,也好解解署意。”
龙炎道:“打什么水,在观中洗有什么意思,我们到外边去洗,我知道个地方。”
孙悟空面有难色,道:“我们偷跑出去洗澡,被师兄们知道,定要挨训,而且,我还有工作要做。”
龙炎道:“现在师兄们都在睡觉,我们洗了就回来,而且,师兄们除了每天的工作之外,就是忙着修炼,你道他们真的会管我们。”
孙悟空拗不过他,被龙炎连拉带拽的出了三星观,而且,他每日除了砍柴、跳水之外也从未出过观门,也是闷得慌了,其实也是半推半就。
这些日子以来,孙悟空多少也学会了些法术,而龙炎自小便在菩提祖师身边,祖师对他视同己出,偏爱有加,他的道术就要高深的多了。虽然还不懂得带着一个人腾云驾雾的本事,但带着一个人偶尔虚空走上一段路还是办得到的。孙悟空也有了道气,正好施展施展,一番掐诀念咒,竟也是轻如无物。两人凌空飞行一段又走上一段,倒有些些像是初学飞行的鸟雀。尽管如此,行走起来也是迅速无比,再难走的地方也是如履平地。
孙悟空对龙炎道:“师兄,我记得那日你接我上山时不是骑了一头梅花鹿么,今日我们为何不骑上它?”
龙炎道:“梅花鹿是师父的坐骑,没有师父的吩咐是不让人骑的。”
孙悟空听龙炎之言又想起当日在长空上青狮被文殊菩萨收服成了菩萨的坐骑,如今菩提祖师也有一只梅花鹿为坐骑,是不是每个神仙都有这样的坐骑呢?将这个疑问问龙炎时,龙炎道:“神仙的坐骑都是天地间的灵物,可遇而不可求,因此,不是每个神仙都能有坐骑,这需要机缘。”
两人正说得兴起之时,忽然听到前方一阵轰轰的水声,加上山谷的回音,如猛兽嘶吼,又如滚滚雷音。龙炎面现喜色,想是他说的地方便是这里了。
走不多时,一条白练出现在前方,行的近了,只见一道奇大的水柱自山顶泻下。水流击打岩石,水花飞溅,声如雷鸣,气势磅礴至极。孙悟空看得暗自乍舌,这道瀑布比水帘洞前的那道瀑布也不逞多让啊!距那瀑布尚远,潮湿的水汽已席卷而来,道袍很快就湿了,顿觉一股凉意透骨,直沁心脾。
瀑布下端是个深潭,水流直注入深潭中,白色的水花翻涌,再不知流向何处。孙悟空看这瀑布倾泻之力何止万钧,下方的水潭和他们立脚之地更是直上直下的陡崖,足有几十丈高,心中狐疑,问道:“师兄说洗澡的地方便是这里么?”
龙炎道:“正是。”
孙悟空再瞧一眼,不禁有点眼晕,道:“这如何能洗澡啊?”
龙炎道:“跳下去就成了,这样洗才有意思,你看我的。”龙炎急于示范,顷刻间除去衣衫,脱了个一丝不挂,后退几步,来了个助跑,一纵身,直朝潭中落去。
龙炎正值少年,身上的皮肤十分白皙,孙悟空只见一团白肉如星丸弹射,直落向水潭,心忖:“也只有龙炎仗着一身道法敢有这种举动,自己可做不来,这样跳下去,不摔死也得摔晕了淹死。”
眼看龙炎越来越小,成了一个白点,马上就要落入水中了,孙悟空明知龙炎有恃无恐,一颗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就在龙炎身体入水前的一刹那,却忽然连翻了几个跟头,身子向上急升,顷刻之间便返了回来,似乎仍然惊魂未定,着地后连退了几步,脸色也变得煞白,目露惊惧神色。
孙悟空见他惊慌失措的神情,亦吓了一跳,两个多月来,他对这位师兄已十分了解,知道很难有叫他害怕的事,如今看来,他定然是在潭中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才令他如此惊惧的。见他还光着身子,忙扯起道袍给他披上,道:“怎么了,师兄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龙炎兀自惊魂未定,指着水潭说道:“水中有……有条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