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着仰着头认真看向自己的二喜,魏占国闭了闭双眼,挡住了眼底的那丝炙热,二喜刚刚回来不了解详细的内情,但身为工兵旅最高指挥官的魏占国却清楚的知道这场硬仗对于工兵旅来说有多难。
无论上报纸或是新闻播报上叫嚷的口号有多响亮,魏占国不想去听也不想去看,是,他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他同样也是一个人,有需要保护的爱人的责任。
想到这点,魏占国硬下心肠推开怀中的二喜,“宋二喜,我以工兵旅旅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即,马上回到学校,没有接到通知或是命令的情况下不允许私自归队,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冷酷到了极点的魏占国让二喜白了脸,紧紧抿住双唇的二喜怒视着双眼看向冷冽的魏占国,“魏占国。”
低吼一声的二喜沙哑的嗓音和赤红的双眼让魏占国心底一阵阵揪疼,可只要想到那些秘而不报的数字,魏占国刚刚软下的心肠再次硬了起来。
“占国。”
就在两个人僵滞的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和高声喊叫,熟悉的声音让二喜心底一动,狠狠的瞪了一眼不讲情面的魏占国,一个大步窜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门口边的李文荣和杨光让二喜露出一丝惊喜。
一把抓住李文荣的手臂,“营长,魏占国让我回学校。”
有些委屈的二喜想到为了这次抗洪所做的一切准备,心里就火烧火燎的难受,熬到现在他图啥呀?心底的沮丧和失望,对魏占国不留情驱逐的恼怒让二喜眼圈有些发红。
二喜冲口而出的急切让杨光、李文荣同时楞了一下,目光齐齐落在板着脸的魏占国身上,可还没等两个人开口,魏占国冷厉的眼神刷的一下扫了过来,“谁敢开口,马上给老子滚蛋。”
低喝的魏占国冰冷的声音让二喜心底一堵,努力的深呼吸了两次才把到了嘴边的反斥咽回去,背对着魏占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丝对魏占国的失望。
仔细打量着魏占国的神情,魏占国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让李文荣暗暗的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低垂着眼帘的二喜,李文荣心底咯噔一下,知道坏了,这要是解释不清楚俩人非闹矛盾不可。
想到这里的李文荣转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按住二喜的肩膀强行让二喜转身面对魏占国,同时冲着冷着脸的魏占国使了个眼神,二喜脸上的失望和伤心让魏占国心底一沉,犹豫了一下还是强行扭头。
魏占国的表现顿时让李文荣心生疑惑,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魏占国,外人或许不清楚,但身为好友的李文荣却很清楚魏占国对二喜的感情,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的李文荣推着二喜走到魏占国身边,把二喜僵硬不情愿的手塞给魏占国后,盯住魏占国的双眼,“占国,出什么事了?”
李文荣直白的询问让魏占国白了脸,瞬间收紧的双手让二喜感觉一阵阵疼痛,这时,那怕二喜在迟钝也察觉出魏占国的不对劲,抬起头看向脸色发白的魏占国,二喜心底充满了担忧,“占国。”
低低的呼声让魏占国心底发沉,低头看着眼底带着哀求担心却又隐隐带着失望的二喜,魏占国闭了下眼睛,伸出手抱住了二喜同时低头把头埋在了二喜的脖颈,“二喜是整个集团军唯一一个地质专业的工兵,在这个特殊时期,二喜必须赶到第一线,可前后两批已经丢了一个团的人。”
简单的转述让魏占国越想心里越担忧,越想心底越害怕,那时洪水啊,别说人,下发的内参上已经清楚的表明了,此时情况有多惨烈。
魏占国赌不起那一点点的万幸,地质专业意味着什么,魏占国清楚的知道,懊悔不已送二喜出去学习地质专业的魏占国恨不得一拳砸死自己。
魏占国低沉带着压抑的回答让几个人顿时傻住了,就连二喜自己虽然有了准备但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心里要说没有胆怯那时开玩笑,但看着好像孩子一样露出脆弱的魏占国,二喜的心软下的同时却也充满了勇气,为了身后那些朝夕相处的兄弟,为了这一刻好像孩子一样的魏占国,二喜心底充满了斗志,可以,他可以。
这样的结果就连李文荣和杨光都没有办法开口让魏占国把二喜露出,看看相拥在一起的魏占国、二喜,李文荣杨光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然而时间没有留给四个人很多时间,再次响起的警报让魏占国僵硬了身体也让二喜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温柔但坚持的抬起魏占国的头后,双眼带着不舍和眷恋凝视着魏占国,“占国,我是学地质的这是我的责任,我。”“二喜。”二喜缓缓的开口让急切的魏占国的大吼声打断,“听我说完。”
瞪了下眼睛的二喜阻止了魏占国冲口而出的反驳,深深吸了一口气,二喜的神情有着少见的凝重,“占国,你知道我一直跟在曹老师身后学习,针对这场洪灾,针对东北的地质地貌我特意学习了岩土力学和流体力学,大实验也安全准备达标,我既然回来了,那么我就不会走,无论如何我都要跟着部队上去。”
坚定的神情和语气让魏占国心底一顿,不错眼的盯住二喜没有躲闪甚至没有一丝慌乱的眼神,“占国。”“占国。”
因为彼此沉默对峙而隐隐的静寂在第三次警报响起的时候被两声急切的呼声打断,使劲抱了一把二喜,魏占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但二喜,你要答应我,你不能离开我三米远同时救生衣坚决不能脱,答应,咱们上,不答应,绑,我也要把你送走。”
耳边响起的冰冷让埋首在魏占国怀里的二喜悄悄的笑了,使劲的点点头,“好。”
1998年6月14日,凌晨三点,s军区三九集团军工兵旅全旅五千多名官兵除极少数留守外,集体开拔。
时间紧任务重,将在后续承担主力的工兵旅在接到命令的三十六小时内必须赶往位于松嫩大地上发生洪灾的第一道防线,在那里,工兵旅将接替已经被冲垮的坦克团、地炮旅等两个单位。
而正是因为从没有遇见这样大的洪水,完全没有准备的两个单位用人用车堆砌的防线在第一波洪峰还没有达到时就被完全冲击开设置好的防线。
而整个s军区三大工兵只有位于l市因承接专线的而留守的工兵旅才能以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介于这种情况,继续专业人员的工兵旅在第一时间接到了命令,全体官兵急速赶往事发地点。
仅仅半个小时,全体蹬上专列的工兵旅五千官兵在黑夜的遮掩下离开了l市,辗转了几天的二喜在上车没一会就在魏占国的哄劝下沉沉睡去,守着沉沉睡去的二喜,魏占国的心底一阵复杂。
隐瞒了实情的魏占国没有想到二喜回赶回来,要说心里不感动是假的,但这份感动与二喜的安危相比又变的极其的微小,轻轻的抚摸着二喜眼底的乌青,愣愣的坐了好久,魏占国才叹了一口长气。
6月15日早晨六点,阴沉沉的暴雨天气下行驶了一天一夜的专列终于停靠在了距离第一道防线曲水大堤八十公里处的小镇火车站。
跟着工兵旅旅部军官走下火车的二喜跟随杨光顶着风雨直接蹬上了停靠在火车站门口的专车,几分钟后,一切安排就绪的魏占国上车坐在二喜身边,吉普车急速驶出。
作为头车的吉普车急速飞奔在颠簸泥泞的小道上,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二喜的心都笼罩了一层阴云。
暗暗的祈祷着情况不要太坏的二喜从上车就一直没有吭声,而不断的联系着前线指挥部的魏占国则一松一紧的握着二喜的手指。
行驶了一个小时后,吉普车在距离大堤二十公里的时候停下,完全被冲垮的道路让率先走下车的二喜直接沉了心。
上前几步,直接蹲在地上的二喜,在查看了右侧翻滚的水流后心底越发的下沉,站起身看着担忧的站在身后的魏占国,二喜摇摇头,“占国,这里的土质根本没有办法承受的住第一波洪峰。”
二喜肯定的语气让跟在魏占国身后的杨光心底咯噔一下,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身后黑压压的人群,“二喜,需要准备什么?”
直接开口询问的魏占国让二喜紧锁眉头,摇摇头,认真回视着魏占国,“现在说不好,我必须下到水下看看堤坝的实际情况才能确定堤坝能坚守多久。”
二喜给出的答案让魏占国变了脸,刚刚想要反对却被二喜脸上执着认真的神情阻止。
静静的看了二喜近一分钟,魏占国咬着牙点头,“我知道了,我跟你下去。”
没有等二喜反对,大喊着出发的魏占国率先带着队伍跑步赶往二十公里处的曲水大堤。
全速全进了近一个小时,工兵旅全体官兵才赶到第一道防线的曲水大堤,此时被沙袋堆积的曲水大堤上还奋战着完全看不出五官的近千名官兵。
工兵旅的到来让奋战的官兵们松了一口气,进行简单的交接后,工兵旅正式接受810米的防线大堤。
破乱不堪的大堤让赶到的二喜心底有些不安,在交接完后,甚至没有来得及休息,穿上救生衣的二喜腰上绑上安全绳索,在坚持己见的魏占国陪同下缓缓下到冰冷的洪水中。
身下是冰冷翻滚的洪水,头顶是密集的风雨,当水淹没到脖颈时,心底骤然升起的恐惧让二喜脸色变了变,“二喜,你说看什么我下去。”
始终密切关注二喜的魏占国在二喜刚刚变脸的时候心底一紧,紧了紧二喜的手臂,转头看向满脸担忧心疼的魏占国,二喜松缓下了紧绷的身体,笑了一下把绑在腰间的绳索递给了魏占国,“占国,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了。”
没有出口的托付让魏占国顿时感觉手中的绳索沉重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沉默着把寄托着二喜生命的绳索缠在手臂上的魏占国缓缓松开拉住二喜手臂的手指,看着二喜深呼吸一下子下窜到水里。
“二喜。”
冲口而出的惊呼和手中瞬间的收紧让水下的二喜被呛了一下,完全不会水的二喜挣扎着扑棱着被吓坏的魏占国一把扯了上来,“二喜,咱不下去了,我去,我下去,你说看啥,需要用啥,”
又急又气又惊又吓的魏占国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咳咳咳的咳嗽中,二喜摆摆手,二喜心里明白,这一刻,想要拿到第一手资料,他必须下去。
坚定的推开魏占国的手,二喜再次下水,一次、两次、三次,直到第五次,二喜才算适应了水下憋气的感觉。
可因为水位的原因,二喜却无法完全沉到大堤的下面,这让第六次上来的二喜急了,不拿到第一手资料就无法确实的了解大堤的情况,这样一旦第一波洪峰到来时,一旦在大堤决口之前撤离,五千官兵的生命将受到威胁。
咬着牙的二喜在魏占国赤红着双眼的怒吼中,绑着石头沉下了水。
冰冷浑浊的水下,努力瞪大双眼的二喜眼底刺疼的厉害,因为过度憋气而抽痛的胸腔让二喜憋的眼睛都好像鼓出来似的。
一次次的下沉上来,一次次与窒息相接触中,用了两个半小时终于摸清楚情况的二喜青白着脸被拉上岸时已经浑身打起了哆嗦,又冷又累,嘴里鼻腔苦涩不已甚至连眼底都充血的二喜勉强冲着又急又气的魏占国笑了笑,“大堤坚持不住,一旦洪峰到来,大堤下五十厘米处会先决口,但了那时,无论上面做多少准备都是枉然,堤坝已经出现蜂窝一样的孔隙,这样的堤坝在百年一遇的大洪水中就好像纸糊的一样。”
喘着粗气详细的把水下堤坝实际情况说清楚的二喜靠在魏占国身上努力的平息着因为窒息而剧烈疼痛的胸口,而听到实际情况的魏占国却瞬间青了脸,咬牙切齿的转头看向同样满脸怒容的杨光,“这叫百年工程?放他娘的狗屁。”
怒喝的杨光在魏占国的示意下快速的转身快速的跑向前方五十米处的指挥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屁蛋发烧,住院了,这几天一直没更新,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