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疑窦暗生
荀彧墓前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曹丕盘膝坐荀彧的墓前,她的膝前放着一把琴,她修长干燥的指尖轻拨宫商,口里轻轻吟唱《采薇》,这是荀彧最喜欢吟唱的诗。
一曲终了。
曹丕侧过头,她知道在荀彧的墓不远处的地方,坐落着一座坟墓,那是“贞侯”郭嘉的墓碑。
“奉孝,”曹丕慢慢走到郭嘉的墓碑前,“转眼,快一年了啊。”
“我知道你一贯不喜欢我弹琴,所以我只好给你带来一坛酒。”曹丕拍开自己随身带的一小壶酒的封泥,慢慢地朝郭嘉的墓前倒了下去。“别嫌少啊,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我自己都舍不得喝多少啊,能给你留一坛就很不容易了,其实我也喜欢喝酒,不过这个秘密似乎就你一个人知道,哈哈。其实,酒本来应该的用来慢慢品的,可惜你喝酒却是只图畅快,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活法,你既然喜欢这样大口地喝,那我只好快些倒给你。”
“奉孝,文若也离开了,你们都会一个一个离开我的是吗?生老病死,谁也逃不了,只要临死的时候,无怨无悔,就好了吧?只是奉孝,你那个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呢?你,可曾有过半分的不甘心呢?”曹丕叹了口气,没有人回答她。
曹丕府邸
曹丕坐在凉亭里闭着眼睛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空气里忽然传来清澈的笛声打断了曹丕的思绪,曹丕睁开眼睛问身边的婢女若兰:“谁在吹笛子?”
“似乎是从甄夫人的院子里传来的。”若兰侧耳听了听这么猜测。
“。。。。。。去她那里看看吧。”曹丕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往笛声的地方走去。
“是。”
眼前的窈窕优美的女子倩影让曹丕刚刚走到甄宓的庭院门口就顿下了脚步,那个眉目如画的柔弱女子微微低头吹奏长笛,冰一样清,玉一般洁,曹丕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色觉得自己似乎在画里,她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生怕自己一动,就破坏了眼前的美景。
一曲终了。曹丕依旧站在门口不动声色。但是转过头的甄宓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曹丕。
“夫君?”
“高山流水?”曹丕问道。
“夫君的音律造诣不在妾身之下,妾身前几番日子还见到夫君在凉亭里弹琴呢。”甄宓轻轻地点了点头。
“碎琴终为子期故,阴阳相隔不忍负。你那次是什么时候听到我弹琴的?”曹丕问道。
“似乎,是仓舒[曹冲字]病危的前几日,我还看见司马大人和夫君在凉亭里说了几句话,然后司马大人笑着走了。”甄宓低头想了想。
“哦,那日。你觉得那日我的琴音如何?”
“除了并不是夫君平日里弹奏的曲调,其他的并无异样,不过这曲子似乎并非雅韵。”
“。。。。。。是么?”曹丕笑了笑,但是心里却因为面前的绝代佳人完全不懂自己那时的心思而微微有点失望,“你说得对,那是在战场上流传下来的曲调,自然比不上乐师写出来的雅韵工整,不过曲调悲怆而磅礴我倒是很喜欢,是孝冲[夏侯淳字]教我的,他虽然是武人不懂琴艺,但是他用树叶吹奏反而比我用琴弹奏有韵味得多,或许我有时间应该去找他学学怎么用树叶吹奏。”
“可是,用树叶吹奏并不是夫君你现在的地位所应该学的东西。”甄宓骨子里的士族血脉让她对非正统的音律并无好感。
“。。。。。。”曹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处,我们之间可以谈论的东西为什么这么少?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懂我?曹丕在心里轻轻地叹息了一下。
远远的,郭照看着曹丕和甄宓站在一起,似乎是戏剧里的才子佳人一样般配,她静静地看了看那两个人良久。她双手交叠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她忽然觉得心口似乎被人用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了一下,郭照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慌乱,她知道自己心口的这份疼痛,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她果断地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曹丕的房间里
“最近我注意到你的主子似乎落落寡欢的,她这是怎么了?”曹丕低头问郭照的贴身侍女佑荷。
“回公子,据奴婢所知,郭夫人的母亲忌日快到了,夫人应该是思念亡母所致吧。”
“哦,是么?”曹丕双手交合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其实公子要是能多陪陪夫人,她心里应该会好受点吧。
“佑荷你是让我只要回府乎每晚都在她那里就寝吗?”曹丕双手交叉托着自己的下巴,有点揶揄地看着眼前的小丫鬟,像一个顽劣的小孩子。
“啊,公子,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啊。”佑荷意识到自己的语病,顿时就红了脸,连连摆手。
“那你什么意思?”曹丕笑了笑,不忍继续欺负这个小侍女,正了神色问道。
“最近公子似乎很忙碌呢,陪伴夫人的时间,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这样啊。”曹丕叹了口气,“那是因为转眼就到八月份了,父亲大人忙着准备秋收之后攻下荆州的刘表,我身为五官中郎将兼副丞相,职责所在,实在分不开身啊。”
“是奴婢多嘴了,请公子治罪。”
“不用,佑荷你下去吧。”曹丕挥了挥手。“若兰,我要去父亲大人的府邸一趟。”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魏公府邸
“子建[曹植字],这次为父征讨刘表期间,为父决定由你来镇守邺城。”曹操在出征之前,一反常态地没有选择曹丕而选择了曹植。
“儿子知道了,儿子一定不会辜负父亲所托。”曹植兴奋的表情满溢言表。
“。。。。。。”曹丕微微低下头,不说话。
“子桓,你觉得子建能胜任吗?”曹操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曹丕。
“。。。。。。子建是人中龙凤,儿子当初可以做到的事情,他也一样可以做到。”曹丕沉默了一下朝曹操作揖说道。
“嗯,我听说你为仓舒守灵,彻夜未眠?”曹操看了看曹丕。
“。。。。。。仓舒[曹冲字]伶俐聪慧,自,自大哥在宛城之战不幸亡故之后,原本在大哥身上爱护弟弟的责任就落在儿子身上,仓舒和儿子兄弟缘薄,为他彻夜守灵,本就是儿子作为一个兄长应该做的。”
“。。。。。。”曹操用自己鹰隼一般锐利地眼眸盯着曹丕良久,没有说什么。
回自己府邸的路上,曹丕和司马懿策马而行。
“这次攻打荆州,父亲大人准备让我随行,却选择让子建[曹植字]留守邺城,仲达,你对此有何看法呢?”
“其实在我看来,这未必就一定是什么坏事情,荆州刘表孱弱,曹公此次出兵,一定可以马到成功。如果曹公是想让你留守襄阳,新野,以稳定荆州刘表的旧部,那么他给予你的厚望,就远远比留守在已经安定的邺城的曹植的期望要多得多了。
“你说得对,但是如果这是父亲暗示群臣想让子建[曹植字]是取我代之的意思呢?我比较喜欢未雨绸缪,不想被打的措手不及。”曹丕皱着眉头慢慢开口。
“是么?你担心这个?其实你担心的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司马懿看了看曹丕,不急不慢地说道,“子桓,你现在要沉得住气啊。”
“仓舒[曹冲字]这件事情,虽然你叫人做的很小心,而且他的确从小体虚,但是买通他的主治医生,悄悄地在他的药里加了一些可以让他病情加速恶化的到可以无力回天药物,毕竟是有点风险。”
“富贵险中求。而且郎中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无需太过担心。”司马懿拍了拍曹丕的肩膀
“就是因为死了,所以我心里才觉得父亲大人心里一定对这件事情起了疑。”
“就算真的是,他也没什么证据。因为仓舒[曹冲字]一死,最得益的人就是说你,所以曹公对你起疑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被表现出不满,也别和别人抱怨。”
“。。。。。。我知道。”曹丕点了点头,这时候,她突然看见远处河边有一道小小的绿光闪过,他凝重的表情忽然就徐徐散去,低头笑了笑,曹丕翻身下马往那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