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焱睡得整个人都不好了,p5里反反复复就是那几首老的掉牙的歌,基本上跟噪音没多大区别,他听的连歌词都能倒背如流,偏偏现在没得选择,要么继续忍受噪音折磨,要么关掉p5跟幽闭恐惧症拼个你死我活。
沈焱没疯,理所当然选择前者。
泰漫每天送饭时都苦口婆心的劝,表情苦大深仇仿佛被关起来的是他,至于劝的话题,无异于:呜呜,老爷你就别任性了,首长想知道什么你就告诉他吧!呜呜,老爷你瘦了好多,看的泰漫好心疼啊!呜呜,老爷我求求你就告诉首长吧,首长说过,只要你说了马上就放你出来!
沈焱嗤之以鼻,他就没想过跟寇刃低头认输!
他好胜心很强,越是强大的对手,越能激起挑战yuwang,而且沈焱吃软不吃硬,寇刃要是恭恭敬敬来请自己,并且当众承认错误,沈焱没准还能原谅他,可惜……人家正主根本懒得搭理你,看看,就连劝降都打发小兵卒来。
“……放屁,你少替寇刃那傻逼在这扮白脸,老子早就不吃这套,你告诉他,有能耐就真刀真枪的干,谁怕谁他妈是孬种,把我关这根本没用,老子偏就不告诉他苏沐然的下落!怎么样,他不服来咬我啊!”
门外,泰漫声音明显减弱,并且微微颤抖,“老爷……”
沈焱没多想,他耳边挂着一只耳塞,坐在床边将脚平伸,脚尖刚刚抵到门,他一边忙碌的补充营养,一边撇撇嘴不屑道:“别跟我装可怜,这套没用。”他说着顿了顿,又笑起来,“不过要是寇刃这么低三下四求我……”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泰漫蹲在地上,满脸惊悸的降低存在感,外面明明阳光灿烂,他却感觉置身冰雪,一股刺骨的寒意冻的骨头都痛了,偏偏沈焱还在那一个劲的讽刺,泰漫心中叫苦,想要提醒他,又碍于寇刃巨大的威慑力没敢付诸行动。
“喂,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我就说寇刃身边没一个正常人,就算有也非得被他传染成神经病……”没听见泰漫回应,沈焱又自顾自说着。
寇刃脸上没有表情,他瞳孔微缩,目光凌厉,像要穿过门将沈焱分尸,然而听了许久,他也只是沉默没发一言,泰漫透过指缝偷偷往上瞧,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席卷的前奏。
沈焱根本没想到,此时此刻寇刃就在外面,而且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喂?喂!太慢,你还在不在?没死的话能吱个声吗?”
“吱!”
“……”
沈焱无言,脚有些酸麻,他调整姿势,又将快掉出来的耳塞往里扭了扭,才抱着丰富美味的饭菜,煞有介事的准备对泰漫同学进行一番教育——对长辈无礼实在是太没教养了!
寇刃就在这时,忍无可忍将门拉开,沈焱条件反射的抬手遮掩,避免眼睛被刺眼的光线灼伤,等适应了一阵,他才缓缓将手放下,眯了眯眼,终于看清面前站的是谁。
寇刃脸色难看,他来的时候心情本来不错,可听到沈焱那些话,好心情早就烟消云散,现在只剩下冷意。
他先是扫了一眼房间,然后才将视线定格在沈焱身上,重点是……这个p5是从哪跑出来的!
寇刃气急反笑:沈焱这哪里是被关着,明明活的比谁都要潇洒!
寇刃猛然生出被戏弄的愤怒感。
“这东西怎么回事!”怒指着p5,寇刃凌厉的目光直指泰漫。
泰漫虎躯一震,先是用惊诧的眼神打量沈焱,然后才唯唯诺诺的小声道:“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寇刃满腔怒火像是找到出气筒,他语气低沉,带着一股冷冽,没有怒吼,却更有震撼力,吓得泰漫脸色惨白,根本不敢反驳,“我让你看着他,不是让你纵容!这就是你的成果?每天敷衍我他什么都不肯说,实际上,却是跟他同伙来对付我!”
“我……”泰漫委屈的快哭了。
沈焱乐于看戏,没想到火很快就烧到自己身上。
“有床睡,有美食,有音乐,怪不得你这么享受,都舍不得离开。”寇刃手撑在门框,俯视着沈焱,不冷不淡的开口。
沈焱微微挑眉,意思很明显——我就是享受,怎么?你不服,有本事咬我啊!
寇刃深深看了沈焱一眼,用一种‘这是你逼我的’表情命令,“将床撤出来,还有,不准他带任何东西进去。”他将目光转向泰漫,厉声厉色道:“五天内,没问出苏沐然行踪,你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话落,沈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恢复直线,崩的像是拉紧的弦,他紧皱眉头,眼底萦绕的戾气越来越重,可在寇刃面前到底不肯示弱,咬着牙压制着恐惧,冷眼旁观。
寇刃一边旁观,一边打量沈焱的表情,这才稍稍觉得满意,就该这样嘛!哪有人被关起来还高高兴兴的,看着就惹人讨厌。
床很快就搬了出来,两名警卫请沈焱进屋时,沈焱脸色白的有些不对劲,他脚步迟滞,努力压制恐惧不肯在寇刃面前示弱,可偏偏心头的惊慌越来越强烈,心跳速度开始莫名加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满脑子都充斥着房间一片死寂的黑暗。
沈焱还是失控了。
论蛮横,谁也比不过不怕死的疯子,沈焱想的很简单,打倒他们,然后想方设法的逃跑!两名警卫身强体壮,却没能挨过沈焱几拳,被逼到极致,沈焱的动作更加凌厉,招招直击要害,将警卫打倒在地,沈焱直接朝寇刃反方向跑,然而——
比起寇刃,沈焱无论是身体、技巧、爆发力,都稍逊一筹。
“——你不能这样对我!”双手被寇刃反剪在后,沈焱瞪大双眼、满脸怒气像是被激怒的豹子。
寇刃轻描淡写,并没有发现沈焱的不对劲,“为什么不能?”他一边说,一边将沈焱往黑屋子带,沈焱反抗的很激烈,却抵抗不住那股更加蛮横、更加强大的,将自己往那股黑暗中推去的力量。
有那么瞬间,寇刃生出一丝不忍。
融入黑暗,沈焱却罕见的平静下来,他背对着门口,没人能看清那张脸上的表情,寇刃咬牙,抑制自己想要抱住对方、安抚对方的冲动,赶紧转身离开,而在他离开后,那扇门也很快关上,重新落锁。
泰漫还站在门边,被寇刃不经意扫了一眼,连忙战战兢兢的跟着走了。
寇刃没想引起多大后果,这只不过是很简单的关禁闭,在他看来再轻松不过,寇刃觉得,自己十几岁就能通过的考验,沈焱总不至于熬不住吧。
他没想到,所以也没料到——
——
——
沈焱很久才让大脑从一片空白的枷锁中挣脱,双腿像是注了铅,使劲才能稍稍挪动半步,没有床,他直接靠着墙,慢慢滑下去用僵硬的双臂抱住身体,他觉得冷,从骨子里到身体都冷到极致,像是直接冰冻一般。
前几天沈焱也觉得痛苦,却远远比不上现在,如果前几天疼痛等级是五级,那现在毫无疑问是十级!
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受着侵蚀,像是有几千只蚂蚁在啃咬着血肉,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像要将人往下一直拉,明明很冷,偏偏身上全是汗水,沈焱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如临大敌瞬间张开的皮肤毛孔,他沉重的呼吸着,费尽全力却怎么也无法缓解现状。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周围静悄悄像是闯入了死寂的墓园,而那些浓郁的黑暗,无时无刻不在缠绕着他。
沈焱很少害怕什么,只有这一点是致命的,太过沉寂的环境,会让他想起很多……很多不愿回忆的过去,而那些回忆,可以轻而易举让他变得脆弱而不堪一击。
他瞳孔涣散,仿佛瞬间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味的……所谓的家。
爸爸妈妈在吵架,他们总这样,为了一点琐事吵来吵去,窗外的知了在叫,头顶的风扇在呼啦啦的旋转着,还有自己——沈焱看见自己踩着推车在房间里跑老跑去,手里举着拨浪鼓露出憨憨的笑容。
他们从日常琐事吵到夫妻感情,妈妈说爸爸在外面有了情人,爸爸气冲冲的却没有否认,他们彼此数落对方的缺点,局势越来越激烈。
然后,爸爸妈妈猛地打起来了,他们打的很厉害,妈妈打不过爸爸,她在地上摔的鼻青脸肿,突然哭着冲到厨房里举起一把刀,她说:我跟你拼了,我不活了!你也别想活!
锋利的刀刃划过爸爸的脖子,一道鲜红的血液直直喷射出来,紧接着,一颗圆滚滚的人头落到地上,滴溜溜的转了个圈,最后停在自己的方向,那双瞪大的仇恨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沈焱在黑暗中瞪大双眼,他仿佛看见爸爸的眼珠子就在自己面前,他全身拼命的颤抖起来,无数阴暗的记忆从四面八方往脑袋里面钻,他面目狰狞的捂住头,双手牢牢抵着,理智在摇摇欲坠,沈焱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总该有些进步的,却没想到……没想到还是这样,半点好转也没有!
这是煎熬,每时每刻都是煎熬,沈焱迫不及待想要逃离,想让寇刃放自己出去,可他却不愿向寇刃低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沈焱靠在墙上,沉重的呼吸声充斥着空荡荡的黑屋子,他什么也没想,脑袋里一片空白,可那股疼痛却怎么也阻挡不住,后来他发现,疼痛是可以互相抵消的。
比如,当身体另一处的痛大过头痛,那么头痛就会变得微弱起来。
沈焱很惊喜,他庆幸总算找到了解决办法,这让他觉得满足,于是兴冲冲的立刻执行。
当手指甲使劲划过胳膊上的肌肤时,感觉很痛,却也有种莫名的舒畅感,更惊喜的是,头痛真的没刚刚那样强烈了。
久而久之,沈焱摸到了湿漉漉的液体,这种液体几乎涂满了胳膊,他认真想了想,也没想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他只是清楚记得,有一个人将自己硬推入这座黑暗的深渊。
——那个人,叫寇刃。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