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猴子耍戏是一回事,被人当猴儿看便又是另外一回事。注意到三人奇怪的目光,逐月很快的停下来,整了整微乱的衣襟,理了理凌乱的发丝,然后端起桌上的茶默默地喝了一口。
“逐月,你刚才在笑什么?”本以为这一番行为便不会有人发问,谁想颜霜却是开了口。
逐月拿茶盖挡脸的动作一滞,面上的镇定也消解了。深吸一口气,放下茶壶,却又是一脸微笑的模样,道:“只是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罢了。”
与方才的前仰后合之笑想比,颜霜觉得这个微笑实在是太牵强了,不过,她也不好戳破他。
又歇了会儿,逐月和秦毅便双双告了辞。
尝过了鳝鱼的滋味,颜霜便将目光放在了水里,荷塘是三月份的时候才新挖的,而且她也没有往里面放些鱼苗,自然是不会有鱼的。不过,这里没有鱼却并不代表颜霜知道的某个地方也没有鱼。
从杜公公那里花了十个铜板买了钓鱼的线,颜霜又去竹林里砍了一只竹子,让秦毅用小片的铁片打了一副钓鱼的钩子,便带上挖到的小蚯蚓抱着鱼竿和篓子去了树林左边尽头的小湖。
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打上了湖里那些小鱼的主意。如今好几个月过去了,想必小鱼已经长成了大鱼。
翠玉并没有跟来,最近一次阿好过来的时候她托阿好给她找了份宫里的活计,就是帮宫人、御林军缝补、浆洗衣裳,一件衣裳缝补加上浆洗是十个铜板,价格划算,而且翠玉的手也很巧,第一回活儿接了之后阿好便又接了一些回来给她做。
翠玉说,如今她们吃的不愁了,可是穿的、用的却还是需要银子的,帮人缝补浆洗衣裳能挣上些银两,到秋冬的时候也能去杂货铺买上新的料子,做出新的衣裳穿。还有就是她基本上都没有什么首饰,翠玉打算到时候再添些首饰让她戴上,瞧着也欢喜。
翠玉有了奋斗的目标,每天虽然忙了些,却是特别的开心,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和秦毅也三天两头的越发的好了。
颜霜见她这样也很是高兴。
湖对面的桃花林已经凋了,只有灰黑色的树干,湖边的柳树却还是绿色的。
颜霜走到湖对面的石头上坐下,鱼钩上挂了一条小蚯蚓,扔到水里,便静心的垂钓起来。嗯,最近翠玉缝补的衣裳多了些,她多钓几条鱼上来炖了给她补身子。
湖水很轻,湖面有风,风里还带着淡淡的花香,颜霜眯着眼睛打一会儿盹。也不知过了多久,手里一沉,颜霜迅速睁开迷糊的眼睛,揉了揉,瞧见浮在水面上的鱼漂再往下沉,瞌睡立刻跑了。
鱼儿上钩了。
貌似这还是条大鱼,颜霜握着鱼竿,发现悬在水下的丝线特别的沉,愈发使足了力气往后面啦。
砰的一声,肥硕的鱼终于被拉出了水面,在空气中扑腾摇摆着长长的鱼尾巴,抖落身上的水珠,落在湖面上,又是嗒的几声轻响。
颜霜将鱼竿往身后一甩,肥硕的鱼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啪的挂在桃花林的桃花枝上,抖着身子扑腾扑腾拍打着树干。
早知道就不要贪吃了,肥硕的鱼儿懊恼的想。
懊恼的不只是鱼儿。
颜霜目瞪口呆的瞧着挂在桃花枝上的肥鱼,只叹自己的手怎的这般准。
桃树并不高,但是肥鱼挂上去的桃枝却是这棵桃树最高的位置,颜霜站在桃树下,仰头瞧着树上依旧在活蹦乱跳的肥鱼。
颜霜纳了闷,这肥鱼未免也太活泼了点吧。
跳着也够不到,四月份的时候得了这桃树的好处——桃花酿和桃子,颜霜也不想将它的枝儿给折了。
为今之计,只有上树了。
颜霜将长长的裙子下摆系在小腿上,双手攀附着桃树主干往上面爬去,越过低矮的第一层枝桠,然后是第二层,再接着是第三层,终于,到了挂着肥鱼的枝桠旁边。
她一手抓着粗壮的桃树干,慢慢的往前挪了几步,伸出另一只手努力的勾着桃树枝上吊着的肥鱼。
“你是谁?”树下忽然的传来一道低哑的男声,带着变声期男孩子特有的粗噶,将颜霜吓了一跳,手在勾到肥鱼的时候,身子忽然的往下掉去。
耳边是急速的风声,她忍不住闭上眼睛,闭眼才不到两三秒,嘴里一声闷哼,人已是重重的跌在地上。睁开眼,颜霜疼的龇牙咧嘴。头顶是少年诧异的脸,接着,这诧异化作止不住的哈哈大笑,少年捧着肚皮笑的前仰后翻几乎要在地上打滚。
原来颜霜抓住的那肥鱼随着颜霜下落的动作,一屁股跌在了她的脸上,一个鲤鱼打挺,却是在颜霜惊呼出口的时候好巧不巧的塞进了她的嘴巴里。可怜颜霜已经被屁股上的痛感给弄懵了,少年哈哈大笑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嘴里塞着的这只肥鱼。
她愤怒的将肥鱼拽出来,与它贼小贼小的鱼眼珠子大眼瞪小眼。
少年将她这幅模样更是笑得岔了气。
颜霜忍着痛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瞪了笑得满脸通红的少年一眼,一扭一扭的走开了。可恶可恶,居然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英雄救美的吗?他倒好,只顾在旁边幸灾乐祸。
现在,颜霜这幅身子的年纪也不过十六岁,看那少年的模样也有十三四岁了,是以颜霜特别的生气。
“哎,你别走——”少年见颜霜扭头就走,心里也是急了,火急火燎的追上来。
颜霜不鸟他,将肥鱼塞进篓子里,抱了鱼竿和装小蚯蚓的小木桶就要走。
“站住——”好话好说的颜霜也不理他,少年生气了,这一吼倒是叫气怒的颜霜停住脚步,不经意的打量他一眼,却暗暗吃惊起来。
少年身上一袭宝蓝色的锈竹锦袍,衣袖、下摆、连襟处皆绣着金色的视线,腰间悬挂一枚翡翠绿的玉佩。因还未至弱冠之年,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只是用蓝色的绣银缎带扎了一小束放在背后。
颜霜突然地想起一次和翠玉闲聊,翠玉给自己说的六皇子,先帝爷最小的儿子,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胞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