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主峰半山腰,依山而建的山寨内炊烟渺渺,饭香阵阵,配合着晚霞满天,绿意环绕的醉人景象,当真一副美轮美奂的温馨画面。
暖人温馨之下,白山山寨内众人殊不知,一场灭顶之灾即将降临。
天子刘协决意跟塞北夷狄一战后,表现得雷厉风行,晋国这台庞然巨大的机器开始加速运转,南方粮仓的数十万石军粮连夜启程,浩浩荡荡地自运河北上。
卫将军郭任火速整顿调集虎卫军,仲夏中旬,五万精锐虎卫军挥师北上,预计不出一个月,郭任率军即可抵达并州边界,进驻平城。
与此同时,戍己将军冯习接到天子刘协的诏命,令其即刻出兵肃清受降城与平城之间地区的各伙马匪和小股夷狄斥候部队,以保证并州边陲郡县百姓之安宁。
晋国这条沉睡多年的巨龙已然苏醒嘶吼,展露利爪尖齿,震撼惩罚宵小,上国天朝之权威,绝不容任何人玷污。
皇命不可违,毫无拥兵自重之心的冯习即刻传令三寨主将出兵剿灭周边马匪逆贼,至于鲜卑和羯族的斥候部队,估计此时早已撤走,毕竟如今刘协已然摆明决战之心,他们也就无需试探晋军态度,届时,两军对垒,决一死战便是。
据戍己将军长史吴岩等府内幕僚们分析,天子刘协极有可能是对鲜卑和羯族失去了耐心,双方外交上扯皮了好几个月,没有一点实质性结果,期间刘协夙夜担心着鲜卑和羯族何时南下入侵,与其担心不安,还不如主动出击来得令人放心。
通过对待鲜卑和羯族的态度问题,冯习认为刘协跟他老子相比,还是稍逊一筹,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刘协一开始就不应该抱以和谈的幼稚幻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五月仲夏中旬的某天早晨,东九寨孙将军接到了戍己将军冯习的紧急军令,为朝廷北上大军扫清道路,即刻出兵围剿附近活动猖獗的马匪。
早就憋着一股闷气的孙壹接到命令后,当下中午便准备点兵出军,命柳隐率领先登营士卒急行军直扑白山,不料却遭到了柳隐哭天喊地的耍泼般拒绝。
军令如山,岂可容你抵赖!
火冒三丈的孙壹快马赶到先登营营地,欲治柳隐违抗军令之罪,当孙壹言辞激烈地训斥着低头不语的柳隐之时,不经意间转头瞄了一眼列队出迎的先登营士卒,胸中怒火倏然全消,随后一股悲伤直冲心田,险些流下两行英雄泪。
柳隐身后的先登营士卒无精打采地列队两排,军装破旧,装备“整齐”,那一把把显然经过统一处理的制式短粗烧火棍,令先登营的战力看上去举世无双。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柳隐看着孙壹恍然醒悟的理解目光,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多日的委屈终于有人能够明白喽!
“姐夫,不是我胆大违抗军命,实在是这样的队伍带出去打仗,绝对有死无生,贻笑大方啊!真逼着我去的话,我只能去找我姐,跟她说你在受降城添置外宅的事情了!”
“柳校尉治军有方,果敢忠义,率领先登营以极少的伤亡挫败白山毛贼的袭营计划,为表彰先登营将士作战勇敢之功,特拨付大量军饷辎重,明日就催办配发。”
正气凛然的孙壹高声宣布着先登营即将得到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批军备辎重,随后在先登营士卒的欢呼声中,紧贴着柳隐的耳朵,小声嘀咕道:“休得胡言乱语,孙某在受降城内哪有宅子啊!”
柳隐擦掉了眼泪,点了点头,附和着孙壹说道:“姐夫说的对,受降城里确实没有,好像在安定郡!”
“再加五十匹马,一百套软甲!”孙壹说出这些数字,心如刀绞不停地哗哗滴血,这可都要自己掏腰包去买啊。
“仔细想想,那天我好想是看错了,虽然长得很像,可绝不可能是姐夫你,姐夫军务繁忙,戎马倥偬,怎会有空闲跑去安定郡呢。对不住啊。”柳隐仔细回忆下,歉意十足地说道。
肉痛的孙壹重重地哼了一声,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先登营获得了补给辎重,可柳隐还是不愿意领兵前去,东九寨的迟迟按兵未动,最终惊动了冯习,冯习介于孙壹与己之间的良好合作关系,责令宣信校尉陈樊至东九寨查明情况,弄清原委。
宣信校尉陈樊乃冯习心腹,深知冯习与孙壹的关系,当得知东九寨迟迟未有动弹的主要问题出在先登营上时,十分纳闷,东九寨好歹有驻军四、五千人,为何独独逮住先登营不放。
亲至先登营营地,视察一圈的陈樊终于醍醐灌顶,感情这孙壹是希望借此出兵的机会猛敲冯将军一笔竹杠啊!
还有他那个小舅子柳隐,虽不是朝廷的正式校尉,但好歹也算是晋国军人,如此狮子大开口,军纪和脸皮何在?
柳隐不光要粮草辎重,还要受降城给他补充满编制的兵员!
义愤填膺的陈樊随即狠狠地批评了孙壹和柳隐二人漫天要价的拙劣行为,时值国难当头,吾辈军人应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怎可拥兵自重,坐地起价!
“要来的物资折价后,分我三成!”
孙壹和柳隐倒吸一口凉气,二人费劲巴拉地要点辎重,却要分他陈樊三成,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空手套白狼!
“最多二成,不行的话,大家一拍两散!”
两日后,心满意足的陈樊返回受降城向冯习复命,未出五日,三百名后备军和十大车辎重运抵先登营。
跟陈樊仔细算过账后,兵强马壮的柳隐终于可以兵发白山。
白山主峰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何处上山令人头疼非常,主峰北靠连绵群山,无路可走,西侧山体坡度高陡,怪石林立,无人敢走,只剩下南侧和东侧的两条山路尚可供人行走。
柳隐率领大军从东侧宽敞的山路缓步进发,南侧上山之路狭窄,树木葱葱,艰难同行,按孟超所言,从那边走下来是没可能的,滚下来确是可以试一试。
根据孟超二十人潜伏数日探得的山寨情报,白山贼带剑甲士不足二百人,算上老幼妇孺也不足二百七十人,白山寨正门箭楼戒备森严,先登营冒然硬攻之下必定伤亡惨重,这是柳隐所不愿承受的损失。
行军途中柳隐,刘昉和王磊三人苦思冥想决胜之策,最终三人达成共识,天干物燥,正适合用火攻。
如果派一支奇兵秘密潜入白山寨,在仓库等要害地方放一把大火,必能使马匪逆贼内部混乱,那时候正门便极易攻破。
骑兵都尉王磊主动请缨出战,愿率三十健儿,趁夜从最陡峭难行的西坡爬进山寨,纵火烧寨后,隐藏在东面山路的柳隐和刘昉率领部队强攻寨门,令其首尾不能兼顾,必能大获全胜。
孟超这一曲隶属于刘昉步兵都尉部,刘昉此人面冷心热,见这二十人,老的老,小的小,毫无战斗力可言,便令他们守在南面山脚下以逸待劳,没准能抓几个自山上滚下的白山贼,如果他还有命的话。
孟超对于毫无危险的任务,自然双手双脚欢迎。
“大人,晚饭准备好了。”一名高颧骨,丹凤眼的瘦高青年拿着一块温乎的粗面馒头和一小块风干肉来到孟超身边,轻声说道。
孟超抬头一看来者,将长枪放在一旁,伸手接过馒头肉干后,对身旁忧心忡忡的阿力说道:“你也去吃点东西吧,没啥可担心的,到时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阿力见孟超神情平淡,完全浑不在意,当下有外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不甘心地转身走开。
“甬道西侧就交给你了,务必带人埋伏好,若有巡逻至此的马匪都给我下闷棍收拾干净了,公孙先,怎么是你送饭来,小杰呢?”